《她屿》宅家听雨

13、第 13 章

　　谢书岚揉揉发酸的肩颈，清新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下车啦，就快到了。”

　　从下车的地方到苏紫家还有一段距离，不是很远，走着就能到。按照地址，沿路问了村子里的几户人家，三人终于找到苏紫家。

　　新式乡村建筑简洁大方，独门独栋，白墙灰瓦，大门是开着的，能清楚地看到房子里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个中年女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

　　谢书岚探着身子往里面边看边走：“阿姨您好。”

　　女人抬起头，看到三个陌生人，立马警惕地站起来。

　　“请问这里是苏紫家吗？我们是她的朋友。”谢书岚说。

　　女人脸上仍带着戒备的神色：“朋友？”

　　“对，”谢书岚指指周鹤，说，“苏紫之前在她家里租过房，她是苏紫的房东。”

　　女人拧着眉：“你们来干什么？”

　　谢书岚：“我们来看看苏紫，好久没见到她了，想跟她叙叙旧，她在家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显然不相信她们。

　　谢书岚笑着说：“阿姨，您是苏紫的妈妈吧？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更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来看看苏紫。要不然您让苏紫来见见我们，她见到我们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二楼窗户处有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周鹤眼尖，一看就看到是苏紫。

　　周鹤朝着二楼窗户那里挥挥手，喊道：“苏紫，是我。”

　　苏紫一下子把脑袋缩了回去，苏紫的妈妈见状，将谢书岚三人往外赶：“你们也看到了，苏紫不愿意见你们，快走快走。”

　　就在她们快被赶出院子的时候，苏紫又从窗户处伸出脑袋，这次她的脑袋伸得长长的：“等等，妈，别赶她们走。”

　　没过一会儿，苏紫就下楼来到了院子里，她远远望着周鹤，小声喊了句：“周姐。”

　　王曦遥蹦跳着上前：“苏紫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苏紫点点头：“当然了，曦瑶。”

　　苏紫的妈妈赵梅看着苏紫和她们说话，脸上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周鹤拉着谢书岚上前，说：“这个是小谢，是我的朋友。”

　　谢书岚微笑着朝苏紫说：“哈喽，我是谢书岚。”

　　苏紫轻抿着唇点头回应，她对三人说：“大家进来到客厅坐吧。”

　　看着女儿并不排斥这些人，赵梅紧绷的神色才稍缓，将众人请进客厅。

　　坐下后，周鹤并不急于切入正题，而是跟她拉起了家常：“这里的空气真清新，没有各种车子的尾气污染，一呼吸就让人觉得放松。”

　　谢书岚附和道：“我也觉得，一来这儿，感觉平时那种焦虑的心情都能平复好多。”

　　苏紫听着她们说，嘴角一直挂着礼貌又稍显疏离的微笑。

　　周鹤关切地问：“苏紫，你回老家来之后过得怎么样？和爸妈待在一块儿应该还挺不错的吧。”

　　谢书岚：“和爸妈待在一块儿至少可以每天吃上新鲜饭菜，不像我只能吃外卖。”

　　王曦遥插嘴道：“外卖好吃。”

　　周鹤轻拍一下王曦遥的头：“没听你书岚姐姐说嘛，新鲜饭菜比外卖好，你觉得外卖好吃那是因为放了很多添加剂。”

　　王曦遥扁扁嘴：“哦……知道了。”

　　周鹤继续对苏紫说：“我记得之前听你说你有腰椎间盘突出，说都是在公司坐椅子坐的，你的腰现在好点没？还痛吗？”

　　苏紫：“好多了，现在不需要长时间地坐，腰已经不痛了。”

　　周鹤：“那就好。”

　　对于坐的椅子这方面谢书岚很有发言权，她经常坐着写作，千挑万选给自己挑出了一个特别舒适的工学椅。

　　她自然地接过话头，对苏紫说：“在公司坐得久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工学椅，坐着很舒服，可以保护腰和颈椎。等你重新回江城上班了，需要坐工学椅的话，我发链接给你。”

　　周鹤借此机会问道：“苏紫，你之后还打算回江城工作吗？我记得以前你告诉过我，能从阳城走出去留到江城安家落户，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江城”二字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平静。苏紫瞬间沉默，眼神低垂。

　　周鹤没有穷追不舍地继续说，而是留时间给苏紫慢慢思考和缓和下来。

　　苏紫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江城……我不想再回去了。”

　　周鹤：“可以问一下，你现在在阳城做什么工作吗？”

　　苏紫的眸子垂得更低了：“在镇上的一家超市当收银员。”

　　周鹤看着她，语气轻柔却有力：“也挺好的，小镇生活节奏慢，慢悠悠地过日子也不错。可是苏紫，你曾经说过你想在一家公司好好干，在金融行业做出成绩。”

　　苏紫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鹤继续道：“如果你已经放弃你的梦想了，我肯定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不会轻易地放弃，你还是想再回到江城的，对吗？”

　　苏紫的指尖蜷缩起来，嗓音干涩：“可是，江城……我回不去了。”

　　谢书岚立即说道：“怎么回不去？一张车票的事，江城那么大，难道还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吗？”

　　苏紫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挣扎有犹豫。

　　周鹤和谢书岚感觉像是面对着一扇推不开的门，这扇门严严实实，将所有人挡在外面，似乎没有人拥有打开门的钥匙。

　　这时赵梅走进了客厅，手里端着一盆要清洗的蔬菜，她对周鹤她们说：“马上要吃午饭了，你们大老远地跑来，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谢书岚连忙推辞：“不用不用，阿姨，这太麻烦您了。”

　　赵梅说：“不麻烦，就是一些家常菜，你们是苏紫的朋友，这么远来看她，一定要留在家里吃顿饭。”

　　周鹤朝谢书岚使了个眼色，答应下来：“那辛苦您了，我来给您打下手。”

　　赵梅连忙说：“那怎么能行，你是客人，快坐着。”

　　周鹤已经从赵梅手里接过了那盆菜：“没事，我跟您一起做，让她们年轻人聊天就行了。”

　　谢书岚接收到周鹤的目光，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她点了点头。

　　客厅里剩下苏紫、谢书岚和王曦遥三个人，谢书岚决定将郑锐和王韦的事情告诉苏紫。

　　叙述过程中，她怕刺激到苏紫，讲的时候都是先观察苏紫的神情和反应，如果感觉她能接受，才会继续往下说。要是看到她脸色不佳，谢书岚会选择性地跳过一些内容和细节。

　　院子里的厨房传来锅铲和铁锅叮叮咣咣的声音，饭菜的香味随之飘来，谢书岚也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紫。

　　饭菜端上桌，赵梅招呼大家上桌吃饭。沉重的现实和过往暂时被放到一边，热腾腾的有烟火气的饭菜充当起抚慰人心的角色。

　　吃完饭后，谢书岚帮着赵梅收拾碗筷和洗碗。

　　周鹤从随身的大包里，郑重地取出一盆用袋子小心护着的花。

　　当那盆绣球花出现在眼前时，苏紫的眼中瞬间涌起波澜。

　　周鹤捧着那盆绣球花对苏紫说：“你离开江城的时候很匆忙，没来得及带走这盆绣球花。你走了之后我依旧按时浇水，让它晒太阳，它长得很好，生机勃勃的。”

　　周鹤将绣球花递给苏紫：“这次来找你，我就想着一定要把这盆绣球花带给你。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理解和支持。”

　　那盆绣球花在苏紫的手上，花朵层层叠叠，紧簇成团，每一片花瓣都饱含着生机，蓝紫色的花球沉甸甸地垂下，像一团凝结的勇气。苏紫望着这盆花，仿佛看到了曾经她在江城奋斗时的点点滴滴。

　　那时她在一家公司工作，虽然只是普通职工，但她每天都斗志昂扬，公司的工资待遇还不错，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她都会往自己的小金库里存上一笔钱，看着那个数字的增长，她觉得在江城安家的梦想也在向她招手，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无比有盼头。

　　某天下班之后，她迎着晚霞回家，在路边看到有卖花的，她一眼就相中了这盆绣球花，买回家之后她每天精心地呵护这盆花，给它浇水、把它搬到阳台上晒太阳，从来没觉得麻烦。后来花开得很茂盛，就像她满腔的热忱一样。

　　她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抚过花瓣，像在安抚那个曾经满仓皇逃离的自己。

　　良久，她终于出声：“我把和郑锐的聊天记录，还有他威胁我的证据都交给你们。”

　　谢书岚和周鹤相视一笑。

　　谢书岚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苏紫点头，轻声道：“谢谢。”

　　谢书岚一行三人带着证据、肩负着苏紫的信任离开了苏紫家。

　　傍晚，赵梅在默默收拾家里，苏紫走到去，犹豫着开口：“妈，我……我想跟周姐她们回江城一趟。”

　　赵梅的手一顿，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担忧：“还要回去吗？那些人……”

　　“这次不一样了，妈，周姐她们都是来帮我的，我想去把事情彻底了结，总不能一辈子躲着。”

　　赵梅转过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望着女儿，眼神复杂，里面有心疼也有担心。

　　她向苏紫走近几步，抬手有些笨拙地捋了捋苏紫额前的碎发：“其实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妈也看出来了，你回到镇上来，看上去是安稳下来了，但这根本不是你想过的生活。我知道你心里有团火，从来没熄过。在镇上当收银员，委屈你了。”

　　苏紫眼眶一热。

　　“你想去，就去。”赵梅握住苏紫的手：“妈也帮不上大忙，就在家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随时回家来，这里永远是你的窝。”

　　赵梅的手因常年劳作，手上布满粗茧，此时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女儿的手心，坚硬的茧子传递出一股坚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