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洪水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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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的怒火如同实质的风暴，在王宫与神庙之间无声地席卷。
尽管没有立刻发作，但王对恩利尔神殿，尤其是大祭司安努那基的态度转变，是显而易见的。
原本定期的祭祀被以“王心悲痛”为由推迟或简化，送往神殿的供奉物资也被暗中克扣削减，几名与安努那基过往甚密的官员被寻由调离了关键职位。
这些无声的敲打，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每一位知情者的心头。王宫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充满了火药味。
林遣则被彻底隔绝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之外，或者说，他被吉尔伽美什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保护在了风暴眼中最为平静的地带。他的侧殿成了真正的禁区，除了吉尔伽美什本人和固定的、沉默如石的送餐侍女，再无旁人能够踏入。
这份过度的“保护”并未让林遣感到安心，反而让他更加确信，吉尔伽美什对安努那基的怀疑已经深入骨髓，并且正在酝酿着某种激烈的行动。
而他，需要在这场行动发生之前，获取更关键的信息，确保风暴能按照他预期的方向刮去。
他不能主动要求去接触那些敏感的泥板，那会显得过于急切。他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吉尔伽美什主动将“钥匙”送到他手中的契机。
这个机会，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悄然到来。
吉尔伽美什再次来到了侧殿。他看起来比前几日更加疲惫，猩红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鸷。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拿酒，而是径直走到林遣面前，将一块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的泥板，放在了林遣身前的檀木小案上。
这块泥板与林遣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块都不同。它并非常见的矩形，而是略带弧度，颜色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被岁月和洪水共同浸染过的青灰色。
泥板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边缘有些残破，上面刻画的楔形文字也显得格外古老和潦草，带着一种仓促记录下的紧迫感。
“看看这个。”吉尔伽美什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与沉重，“这是本王的人，从……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废墟深处找到的。”
林遣的目光落在泥板上，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这块泥板上散发出的、磅礴而恐怖的规则气息！
那气息中混杂着毁灭、绝望、神明之怒，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与他在恩基偏殿感受到的“阴影”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深邃的扭曲力！
【观测之笔】在意识深处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嗡鸣的震颤！笔尖的幽光剧烈闪烁，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与……一丝本能的忌惮。
“这是……”林遣抬起苍白的脸，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敬畏与一丝怯意。
“关于‘大洪水’的记录。”吉尔伽美什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对神威的恐惧，更有一种试图窥探神之秘密的疯狂，“但……可能不是我们通常知道的那个版本。”
林遣深吸一口气，压下【观测之笔】传来的躁动，小心翼翼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向那块古老的泥板。
就在他的指尖与冰冷泥板接触的瞬间——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无数混乱、恐怖、充满毁灭气息的画面与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林遣的意识！
滔天的巨浪席卷天地，摧毁城邦，哀嚎遍野……神明冷漠的注视……方舟在风雨中飘摇……但在那毁灭的洪流之下，在那被众神宣称要“净化”世间污秽的洪水深处，林遣“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他“看”到，那洪水的力量并非纯粹的自然之威或神罚，其中混杂着一股漆黑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影能量！那阴影在洪水中穿梭，并非被净化者，反而像是在……汲取！它在汲取着洪水带来的无尽恐惧、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它在利用这场神圣的“净化”，壮大自身！
而主导这场洪水的神明——恩利尔的身影，在那阴影的缠绕下，竟显得有几分……僵硬与不协调，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丝线操控着！
这根本不是单纯的神罚！这是一场利用神罚为掩护，由那潜藏的“阴影”主导或深度参与的……能量收割仪式！所谓的“净化世界”，不过是掩盖其吞噬文明与情感的残酷真相的借口！
“呃啊——！”
庞大的信息流和其中蕴含的恐怖真相，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林遣的灵魂！
远比上次强行书写预警时更剧烈的痛苦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从坐垫上翻滚下来，蜷缩在地毯上，身体如同被投入油锅般剧烈地痉挛、抽搐！
鲜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口鼻中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下巴和胸前的衣襟。泪水更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奔涌，混合着血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将他整张脸都弄得一塌糊涂。
“林遣！”
吉尔伽美什脸色骤变，他没想到林遣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立刻蹲下身，试图去扶住他，却被林遣身上那股因极度痛苦而失控的精神力场微微弹开。
“不……不要……洪水……是假的……是……是影子……在吃……在吃……”林遣在地毯上痛苦地翻滚，意识几乎被那恐怖的洪流冲散，只能发出破碎的、夹杂着鲜血和泪水的呓语，“恩利尔……被……被线……缠住了……是……是伪……”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伪神”二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意识深处剧烈震颤、仿佛也要被那洪水信息冲垮的【观测之笔】，笔身之上，那点属于恩奇都的温暖幽光，猛地绽放出一圈柔和却坚定的光晕！
这光晕如同一个坚固的堤坝，瞬间护住了林遣即将崩溃的意识核心，并将那狂暴涌入的洪水信息强行隔绝、压缩、封印！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守护意志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一丝眼缝，透过【观测之笔】，极其短暂地逸散出一缕！
这缕气息是如此的超然，如此的古老而强大，它扫过林遣痛苦的灵魂，如同春风拂过冰面，瞬间抚平了那撕裂般的痛楚，也强行压制住了他几乎脱口而出的禁忌之词！
吉尔伽美什正要强行压制林遣的精神力场，却猛地感受到一股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威压一闪而逝！
他浑身一震，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看向地上依旧在痛苦喘息、流泪流血，但痉挛明显减轻的林遣。
刚才那股气息……是什么？！是恩奇都残留的力量在保护他？还是……这个少年身上，还隐藏着其他连他都无法理解的秘密？！
而此刻，林遣在那缕守护气息的帮助下，终于勉强从那恐怖的信息洪流中挣脱出来一丝清明。他瘫软在血与泪浸湿的地毯上，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和血水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他看到了吉尔伽美什眼中的惊骇，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必须将刚才窥见的真相，以一种能够被接受的方式，传递出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不断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抓住了吉尔伽美什的袍角，仰起那张凄惨到极致的脸，用破碎沙哑、却带着某种洞穿虚妄力量的声音，泣血般嘶喊道：
“王……！！洪水……不是惩罚……是……是盛宴！！是……躲在神座后面的……‘那个东西’……在进食的盛宴！！！”
他死死盯着吉尔伽美什的眼睛，泪水混合着血水不断滑落，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以及一种勘破真相后的、近乎疯狂的绝望与悲悯。
“祂们……不是真正的神明……祂们是……披着神皮的……掠夺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观测之笔】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似乎是因为林遣道出了过于接近核心的真相，再次引动了规则的反噬！但这一次，那缕守护气息并未完全散去，它如同最坚韧的盾牌，牢牢护住了林遣的灵魂，将那反噬之力抵挡了大半。
即便如此，林遣依旧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吉尔伽美什的脚下。
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林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吉尔伽美什僵硬地站在原地，袍角还被那只沾满血污的手紧紧攥着。他低着头，看着脚下这个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少年，脑海中如同有万千雷霆同时炸响！
“洪水……是盛宴……”
“躲在神座后面的东西……在进食……”
“披着神皮的掠夺者……”
这些泣血的、疯狂的话语，与他刚才从那块古老泥板上感受到的、模糊却充满恶意的扭曲力量，以及那一闪而逝的、令他灵魂战栗的守护气息，完美地印证在了一起！
一个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恐怖到极致的真相，如同缓缓拉开的帷幕，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众神……并非高高在上、执掌赏罚的至高存在？
恩奇都的死……甚至那场毁灭世界的大洪水……可能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是为了满足某种隐藏在幕后的、可怕存在的“食欲”？！
那安努那基……他如此急切地阻挠自己追寻永生，阻挠自己探寻恩奇都死亡的真相……他是在为谁效力？是在维护那所谓的“神明”的威严，还是……在为他真正的主人，掩盖那血腥掠夺的真相？！
“啊——！！！”
吉尔伽美什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无边的狂怒与一种被整个世界欺骗、背叛的滔天恨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周身散发出实质般的杀气，猩红的眼眸中再无半分犹豫与迷茫，只剩下毁灭一切的决绝！
他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将昏迷不醒、满身血污的林遣从地上抱了起来，轻柔地放在柔软的床榻上，用锦被仔细盖好。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殿门的方向，目光冰冷如同万载寒冰，声音低沉却蕴含着足以掀翻整个乌鲁克的恐怖力量：
“传令下去！”
“封锁恩利尔神殿！没有本王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
“召集‘王之财宝’卫队，随本王……亲自去‘拜会’一下我们尊敬的……安努那基大祭司！”
他倒要亲自去问一问，那位口口声声代表着神意的大祭司，他所侍奉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雨，越下越大了。
而一场席卷神庙的风暴，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燃。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洪水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