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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霜落长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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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小师妹封铃笙瞒着师门,不辞而别,下山追寻皇甫申的踪迹而去后,秦惟刚的脸上就少了笑容,行事举措也越发严厉起来。
  常逸风几次私下找上秦惟刚,一来要劝劝大师兄,不要为小师妹之事把自己逼得太紧,二来是因为自从小师妹离开天瑶派,门中欢愉气氛不再,就连闲散惯的常逸风也明白“欲歙必张”的道理,这般压抑风气长久下去,对天瑶派并非好事。
  可惜,秦惟刚虽是听得了二师弟的建言,行为作风依旧,常逸风无奈之下,只得收敛往常性子,担负起最不喜欢的掌刑之职,主动将天瑶派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好教众弟子在大师兄管教下松口气。
  这一天刚好是冬至,秦惟刚处理完门中事务,心中忽然涌现烦闷之情。此刻,他已无心稍晚的冬至宴,吩咐常逸风替自己主持夜宴后,也不管天色昏黄,远天已夜,决定独自去往后山散心。
  然而,天不作美,在他进入后山地界不久,夜罩月笼,更是纷纷扬扬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秦惟刚没有因此打消念头,掉头回转,反而一路倚雪而行,兴许是想起了当年入门之时,也同师尊走过这般细雪纷飞的山径,当下不觉得寒冷,倒是有一股暖意在心底沉甸甸的。
  秦惟刚以为自己漫无目的,却是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山涧。
  山涧名为碧玦,顾名思义,一道溪水自山间而下,半途河道回旋,状似玉玦,悬空若缺,方才落入底下寒潭。
  微寒月下,流水淙淙,细雪飘落,雪花随溪水消解,发出更为细致风雅的声响,秦惟刚听着听着,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最终站在水边,兀自发愣。
  “碧玦琼芳溶溶玉,疑似步摇款款飞。”
  同样冬至月,同样雪夜天,一阵寒风,无情捎来了封铃笙吟诵过的诗句。
  秦惟刚摇了摇头,好让自己不再去想,可被风声揭起的过往,不管不顾,翻往了下一页。
  那一夜,那一页,却没有他的位置。
  这两句诗词,毕竟是小师妹对皇甫申说的,而他只是在看见两人含情眉目后,无声离去,将这一方本就不属于他的天地,还与他们……
  秦惟刚沉默良久,细雪如尘,积了薄薄一层在肩上,浸湿了衣服,可他仍旧不觉天寒。
  终究是习惯了。
  终究得习惯了。
  此时,落雪更盛,寒风不歇,彷佛天穹欲以一匹白练,将潭水覆上。
  水波荡漾间,他彷佛看见了她。
  “天瑶寒光,”秦惟刚不自觉朝潭水伸出手,拈指诵诀:“霜落长天。”
  陡然,一块巨大冰凌坠落长天,沉入潭水,掀起层层浪潮,推向潭边,水花浸湿了他的双脚。
  瞬间,潭水以冰凌没入处开始结冰,不过片刻,原先还碧波轻摇的水面冻成霜雪。
  霜雪结而未停,随即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在秦惟刚身前拔高而起,同时四野阵阵寒风涌入,若刀削剑笔,逐渐将眼前冰晶,雕凿成他日思夜梦皆不得的佳人模样。
  “师妹……”
  秦惟刚望着眼前冰晶玉人,低声呢喃。
  冰晶雕就的封铃笙,依旧是记忆中那般,一袭白衣胜雪,眉目依依含情。
  只是这番情意,不是他的──明知如此,秦惟刚还是忍不住将冰晶玉人拥入怀中,即便遍体生寒,他依然不愿松手,又怎能再次松手?
  奈何,要走的,终究留不住,眼前的,不过云烟幻影。
  怀中传来数道细微碎声,他还未熟悉拥抱的冰凉,冰晶玉人转瞬碎裂,水面冰霜亦龟裂崩解,缓缓为潭水消溶。
  碧玦琼芳溶溶玉,疑似步摇款款飞。
  秦惟刚双手无力垂落,恍惚间,他彷佛看见那袭白衣身影,踏着一池破碎,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