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孤岛》我想我就是我

4、第 4 章

　　第四章沉重的任务

　　第二天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凌澈的眼皮上跳跃。他罕见地没有立刻起床，而是盯着天花板上星空吊灯的轮廓，胃里像是坠着一块冷硬的石头。

　　“张晚柠”——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伴随着高志远那双透过无框眼镜的锐利目光。

　　早餐时分，他比平时更加沉默。高凌川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国际学校外教的有趣口音，凌雪偶尔附和几句，高志远则一如既往地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没有人注意到凌澈几乎没碰他面前的那杯牛奶。

　　“我吃饱了。”他轻声说，推开椅子起身。

　　凌雪瞥了他一眼：“就吃这么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太饿。”他避开了母亲探究的目光。

　　去学校的路上，他靠在保时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街景。九月的天空湛蓝如洗，行道树的叶子开始泛黄，一切本该是崭新开始的明媚，却被心头的重负蒙上了一层灰。

　　课间休息时，凌澈犹豫再三，还是转向了同桌刘小峰。

　　“你知道我们班...有个叫张晚柠的同学吗？”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

　　刘小峰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凑近他压低声音：“你说书记的女儿啊？就第二排中间扎高马尾的那个。”他偷偷指了指，“听说她爸和校长是同学，现在不是抓领导子女入学违规嘛，她妈就先把她放我们这儿读一学期，下学期就转去一中了。”

　　凌澈顺着刘小峰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简单但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的女孩正低头看书，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

　　他的心跳莫名加速。怎么接近她？说什么？这些简单的问题此刻却显得无比艰难。

　　整个上午的课，凌澈都心不在焉。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函数图像，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第二排那个背影。她听课很专注，偶尔举手回答问题，声音清脆自信。

　　午休时，他看见几个女生围在张晚柠桌旁说笑，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那一刻，凌澈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女孩，怎么会注意到角落里沉默的他？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内容是男生一千米、女生八百米测试。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跑道被晒得发烫。

　　“预备——跑！ ”体育老师的哨声响起。

　　凌澈混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跑着，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前方那个白色的身影。张晚柠起初跑得还算轻快，但到第二圈时就明显慢了下来，呼吸变得急促，脸颊通红。

　　第三圈，她已经落到了女生组的最后，脚步踉跄，几乎是在拖着腿前进。

　　凌澈的心猛地一跳。机会来了。

　　他放缓速度，慢慢跑到她身边。

　　“加油，还有一圈半。”他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张晚柠惊讶地瞥了他一眼，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她咬了咬牙，试图加快脚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凌澈下意识伸手虚扶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手：“调整呼吸，别用嘴吸气。”

　　她点点头，照着他说的做了，情况似乎好了一些。

　　最后的直道，其他同学早已冲过终点，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休息。跑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凌澈刻意放慢脚步，始终落后张晚柠半个身位。当他跟着她冲过终点线时，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凌澈居然是倒数第一！”
　　“没想到学霸跑步也不行啊！”

　　他低下头，假装气喘吁吁的样子，用余光瞥见张晚柠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感激和好奇。

　　体育委员记录完成绩后，大家各自散开自由活动。凌澈走到操场边的树荫下，拧开一瓶水慢慢喝着。

　　“谢谢你。”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看见张晚柠站在那儿，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没关系。”他轻声回答。

　　“你叫凌澈，对吗？早上老师点名时我听到过。”她歪着头，“你数学好像很好，今天老师提问你都答上来了。”

　　他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我是张晚柠，坐在第二排第二个。”她大方地伸出手。

　　凌澈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地问。“难道他注意我了？”

　　他顿时语塞，大脑飞速运转：“听...听过你…站起来回答问题。”

　　幸运的是，张晚柠没有继续追问。上课铃响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回教室。

　　放学路上，凌澈的心情比早上轻松了许多。至少，他完成了第一步。

　　然而这种轻松在晚餐时分瞬间消散。

　　高志远放下筷子，目光直直射向凌澈：“小澈，张书记的女儿，你见到了吧？”

　　凌澈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嗯。”

　　“说上话了吗？”

　　“体育课...聊了几句。”

　　高志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很好。什么时候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

　　凌澈猛地抬头，一脸震惊：“爸，今天才知道名字，不可能这么快邀请家里...”

　　高志远手一挥，打断了他：“这件事对高家生意很重要。给你三天时间，周末约到家里来。”

　　凌澈满脸通红，下意识望向凌雪，眼神里满是求助。

　　凌雪犹豫了一下，轻声帮腔：“志远，大人的事，孩子怎么做，他还读书呢。”

　　高志远“啪”地放下筷子，声音冷了下来：“他已经12岁了！我们养了他12年，不能为家里做点事吗？张书记手上那个开发区项目，多少人盯着！要是能通过他女儿搭上线...”

　　凌澈低下头，默默听着那些刺耳的话，把像沙子一样粗粝的饭菜一口口吞了下去。

　　“我吃饱了。”他推开几乎没动过的饭碗，起身离开。

　　回到三楼那个安静的房间，凌澈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把拇指关节塞进嘴里，用力咬着，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疼痛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海。凌澈呆呆地望着，感觉自己像被困在透明玻璃罐里的昆虫，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永远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

　　他想起今天张晚柠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算计和利益，只有属于13岁少女的纯粹和好奇。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亲手玷污这份纯粹。

　　凌澈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哭了。泪水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迅速被吸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