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解药》梦忧兰

8、他的外套

　　深秋的清晨，空气里浸透了凉意。温辞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校门的，一路狂奔带来的热度暂时驱散了寒冷。

　　直到他在教学楼的走廊里，与一列正在进行风纪检查的学生会成员迎面撞上。

　　为首的那个身影，清瘦挺拔，臂弯里挂着红色的执勤袖章，手里拿着记录本。不是祝岁安又是谁？

　　温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缩起脖子溜走，但祝岁安的目光已经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只穿着单薄秋季校服衬衫的身上。

　　天气转凉，学校明确规定需着全套校服，包括外套。

　　祝岁安脚步停下，他身后的几个学生会成员也跟着停下。周围匆匆走过的同学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温辞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半是跑的，一半是窘的。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小声嗫嚅：“我……我早上起晚了，忘、忘穿了……”

　　祝岁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让温辞更加无地自容。他甚至不敢去看祝岁安身后那些学长学姐的眼神，只觉得一道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完了，岁安哥哥那么认真负责，肯定不会徇私的。要被记名字扣班级分了……温辞绝望地想。

　　就在这时，祝岁安却动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利落地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蓝白色校服外套的纽扣。然后，他将外套脱了下来。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带着他体温的、干净柔软的布料，下一秒便笼罩在温辞身上。外套上还残留着祝岁安身上特有的、类似阳光和消毒水混合的清爽气息，瞬间将周围的寒意隔绝开来。

　　祝岁安将外套披在温辞肩上，甚至还顺手替他理了一下领子，确保能裹住他单薄的身体。

　　整个过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穿好。”他低声说，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容置疑。

　　温辞彻底愣住了，傻傻地抓着外套的前襟，感受着那残留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周围也安静了一瞬。几个学生会成员面面相觑，有人想开口说什么，但在祝岁安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后，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祝岁安拿起笔，在记录本上划了一下，然后对身后的人说：“去下一个班。”

　　他率先迈开步子，带着检查队伍离开了，自始至终，没再看温辞一眼，也没留下任何多余的话。

　　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徇私”行为，只是他执行公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温辞却还僵在原地，直到祝岁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他用力裹紧了身上过于宽大的外套，袖子长出了一大截，他需要卷好几道才能露出手。整个人被包裹在祝岁安的气息里，像是被他无声地拥抱着。

　　脸颊上的热度，久久没有褪去。

　　课间操时，温辞穿着这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出现在队伍里，格外显眼。

　　林朗从后面跑过来，一拍他肩膀：“哟，温辞，你这外套……不是你的吧？这么大？”

　　温辞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嗯……早上忘带了，借的。”

　　“借的？”林朗挑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我怎么看着，像是高中部那位‘会长大人’的？早上走廊里那出，可有不少人看见了。”

　　温辞的脸“轰”的一下又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林朗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摸了摸鼻子，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他对你……倒是挺特别的。”

　　特别吗？温辞低下头，看着袖口上熟悉的、属于祝岁安的名字绣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涨。

　　是啊，特别的。他的岁安哥哥，总是用这种沉默又笨拙的方式，在所有人面前，明目张胆地偏袒着他。

　　放学时，温辞抱着那件折叠整齐的外套，在校门口等到了祝岁安。

　　他把外套递过去，小声说：“谢谢岁安哥哥。”

　　祝岁安接过，随手搭在自行车把上，然后很自然地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感知了一下他衣服的厚度。

　　“明天记得穿。”他言简意赅。

　　“嗯！”温辞用力点头，跳上自行车后座。这一次，他没有去抓车座，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捏住了祝岁安搭在车把上的、那件外套的一角。

　　就好像，这样也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风掠过耳畔，带着凉意，但温辞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一个小太阳。

　　这件外套，不仅仅是一件御寒的衣物。它是一个宣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告着他在祝岁安那里，拥有着独一无二、不可撼动的特权。

　　那是独属于他的，沉默而坚定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