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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陪我罚站一会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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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不需要录节目。鹿栖洲正好搬家,收拾东西搬到市区里新租的房子里。
  这里离学校近,方便鹿栖洲照顾高三的鹿然。虽然鹿然已经可以独立照顾自己,学业也从没让她操心,一直都是火箭班的班长,但高三毕竟是一个关键时期,鹿栖洲还是决定咬咬牙租更贵也更方便的房子。
  鹿然周末放假,便一起帮忙。
  “姐,我的抱枕你拿了没?我要抱着它睡觉的。”鹿然的声音从卧室里面扬出来。
  鹿栖洲还在手机上找二手沙发呢,闻言头也不抬:“在你那个粉色的袋子里面。”
  过会儿,鹿然的声音又传出来:“这个本是啥?你的吗?”
  鹿栖洲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快步走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被鹿然捏在手里的蓝色小本子。
  鹿栖洲看着它说道:“我的。”然后伸手接住被扔过来的本子。
  蓝色波浪符号分布在本子的正面,构成了规则的圆形。
  本子很厚,有被反复翻页留下的痕迹。
  鹿栖洲深吸一口气,带着它回到客厅。
  等鹿然收拾好房间出来时,便看见鹿栖洲正对着那个拿走的蓝本发呆。
  “姐,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动不动走神,”鹿然坐到她身边,“是不是录节目有人欺负你啊,你告诉我,我去网上曝光。”
  鹿栖洲被她狂妄的语气逗笑,摇了摇头。
  她以为自己忙起来就可以什么都不想。可看到这个记录着她一整个十七岁的日记本,她还是......
  本子内页写着很小很小的一个“连”字。她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下,按住。
  这两天,脑子里面时而是往事里温柔、她抬手可及的连南衣,一会儿是微笑着问她“你愿意选择我吗”的连南衣。
  但最后又变成连南衣离开时冰冷的背影,那个像是从来不会为她停留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明明她把一切都埋葬的很好,明明“连南衣”这个名字,已经有好几年无法激起她的情绪了,明明她有自信把连南衣当作随意的一个路人。
  可是事实上,她还是变得奇怪。
  她在混沌的思绪里挣扎,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了,搬完家便送鹿然去补课,自己在家专心写歌。
  在新房间里一连写了两天。
  但越是躲避什么,越是逃不过什么。
  第二期节目要求导师指导帮助学员去完成公演作品。
  也就是说,起码要和连南衣接触一天,甚至是两天时间。
  更何况,连南衣队人数最少,目前只有六个学员。
  在感觉到自己紊乱的思绪后,鹿栖洲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害怕面对连南衣。
  节目开始录制后,连南衣果不其然和他们一样到了练习室。
  甚至她到的更早,腿上放了个笔记本电脑,手指干脆又迅速地敲着键盘。
  见他们来了,便把电脑放到一边,站起身。
  “人都齐了吗?我们可以开始了。”连南衣声音比在舞台上听着更清润温和。
  一个接着一个把自己需要的舞台效果和编曲都拿去给连南衣参考。
  只有鹿栖洲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唯一相熟的林晓被杨承导师用特位卡招到他的战队了。
  便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鹿栖洲。
  她看向被几个人簇拥着的连南衣。
  在她十七岁时,连南衣收留了刚遇家变的她和妹妹。
  那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喜欢音乐的连南衣而已。
  她会给她们补课,教她们唱歌,甚至弹琴。
  也是像现在这样,耐心的,一点一点的,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光会在她的发丝间描摹出轻柔的形状,像铺洒在一望无际的静默海,浪花从来不汹涌,不自觉让人沉静下来。
  一个男生,如果鹿栖洲没有记错的话,是在网上有一些粉丝的创作博主,叫顾亦。他笑着把自己的电脑递给连南衣。
  不知上面有些什么,连南衣看了随即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这场景让鹿栖洲有些恍惚。
  “连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女孩摸出伞塞到对方手里,一边问着。
  女人回过头,莞尔:“很快的。”
  可那天她没有等到很快回家的连南衣。
  只等到了晚上被一辆车迟迟送回来的身影。
  雨下得很大很大,女人拿着自己早上亲手递过去的伞,站在雨幕里。
  车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拿了个本子。连南衣接过来看了一眼,便轻轻抿唇笑,回了句什么。
  屋里的女孩向后踉跄两步,关灯,环抱着熟睡的妹妹闭上眼。
  后来她听连南衣来家里的朋友说,连南衣最近有一个很主动的追求者。
  她却从来不敢打听。怕戳破某些泡沫一样的希冀。
  鹿栖洲把视线再次转向手指。
  如果是四年前的她,看见连南衣对别人这么温柔地笑,多多少少还是会不舒服的。
  她该庆幸,现在她不难过。说不定,她现在这些异常的情绪,只是因为不甘心呢。
  这样想,鹿栖洲突然有了一点面对连南衣的勇气。
  她整理了一下编曲的轨道,确定没什么遗漏的文件后便站起来,像连南衣那边走去。
  坐在地上的女人像是感应到她的到来,忽而抬起头,略过面前的几个人,看向她。
  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在其他人注意到之前,她又收回眼神,很自然地开口回答问题,一秒钟都没有间隔。
  鹿栖洲突然又想蹲回去。但是偏偏连南衣面前的人忽然走了几个,显得她的存在意外明显,遁都遁不了,骑虎难下。
  只好认命地向前走,然后蹲下来看连南衣帮别人调曲子。
  “鹿栖洲,你呢,有什么想问的吗?”突然被点名,鹿栖洲有些猝不及防,眉毛都扬起来了。
  连南衣眼睛凝着琥珀色的光,让人埋进那最深处的幽幽雾霭,逃逸不得。
  “我……”鹿栖洲赶紧把电脑掰开,递过去,“您觉得副歌这里要加什么乐器比较好,我......我找了很多,但没有想要的感觉。”
  说完她暗暗叹了口气。你在结巴什么啊,鹿栖洲。
  连南衣像是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只是戴上耳机去听。
  今天只有少数几个镜头跟着,连南衣的妆不同于正式录制时全面又精致的妆面,而是很浅很淡的,黑发自然地搭在两肩前。
  显得那样好接近。
  而她身边,只剩下鹿栖洲和一个正在低头盯着电脑的女生。
  “你有请专业的编曲老师吗?”连南衣抬眸,问她。
  鹿栖洲老实地摇头:“没有,没钱。”
  连南衣怔了一下,看着鹿栖洲微低的头,轻声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剩下的让我来吧。”
  这次换成鹿栖洲愣住,她双唇半开,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原本低着头的那个女生忽然很激动地看向连南衣:“连老师,这样改果然更自然了!谢谢老师。”
  连南衣的目光被牵到了女生身上,浅笑道:“效果还不错就好。”
  说完,她又反过来看正犹豫的鹿栖洲,知道这孩子执拗的性子又要作祟,双眸凝住,不给她机会拒绝:
  “就这么定了,明天把这首歌完整的东西都给我,包括你需要的风格和感觉。”
  雷厉风行,都快不像温柔亲和的连南衣了。但鹿栖洲知道,这才是更接近真实连南衣的模样。
  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连南衣又看过来,有些无奈地笑:“那么小鹿同学,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鹿栖洲猛然记起来,自己当年为了戒断,把连南衣所有联系方式全删了。
  她有些无措地掏出手机。
  “这儿。”鹿栖洲有些尴尬,不敢直视连南衣。又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刚刚连南衣对她的称呼,那个很久没有人提过的称呼就这么自然的出现。
  多种情绪一下子全涌上来,鹿栖洲一瞬间好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好在连南衣看上去也没有问责鹿栖洲的打算,很善解人意地避开联系方式这个话题。
  然后她撑着地站起身,声音特意调大:“大家要是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就回家把作品完善好吧。”
  又笑:“今天大概都听了听,我对我们队伍还是挺有信心的,比赛正常发挥就行。”
  鹿栖洲收东西准备走,就听一道男声大声道:“连老师,你最喜欢哪一个作品?”
  是顾亦。鹿栖洲看到他望向连南衣的眼神,莫名有些不舒服。
  连南衣闻言,环顾房间里面的几个人,在与鹿栖洲视线交错时顿了顿,最后面不改色地回答:“都很喜欢,我庆幸选择了你们。”
  鹿栖洲放好电脑,眼神正好落在了亮着的手机屏上。
  头像是在黑白相替间一个仅靠光来描摹的身影,前倾靠在栏杆上,看不到正脸。身前的夜幕里没有星光,只有一轮弯月在辽阔的天际。
  她记得连南衣很喜欢这样站在夜色里。
  那时她晚上总是睡不好,抱着小狗玩偶走出房间。
  客厅里总会为姐妹俩留下一盏暗黄的灯,怕她们半夜起来害怕。
  鹿栖洲照常坐到灯旁,却看见站在阳台上的人。一瞬间的惊慌之后,她认出了那个人。
  连南衣倚在栏杆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很乖,也很柔,把她的几缕墨发牵进浓黑的夜色里。那夜是有星光的。
  鹿栖洲以为她没发现,细细地把那背影记在心里后,抿了口水准备离开,不打扰她。
  却在起身时,听见刚被她偷偷观察的人似叹了口气般说:“小鹿同学,过来。”
  小鹿同学,她只这么叫过自己,叫鹿然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鹿栖洲不知道为什么连南衣那么肯定是她,但很听话地走过去。
  女人等她走到身边,偏过头来,似乎不疑惑她大半夜出来,只是弯唇:“又睡不着吗?”
  鹿栖洲点头。不太敢直视只套了一件蓝灰色睡衣的女人。
  “那你陪我罚站一会儿。”
  “嗯。”
  黑夜是所有未知情愫最好的掩盖色,只余下时间,在安静的流沙中抚摸着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