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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饵与刀 ...

  •   焚心殿的深处,时间仿佛以一种粘稠而缓慢的方式流逝。数月的光阴,在独孤灼对唐棠近乎偏执的“调教”下,悄然而过。

      对唐棠而言,这数月是地狱的具象化。□□的痛苦已成为常态,精神的折磨更是无孔不入。但在这极致的黑暗中,那枚深植于丹田的魔种,却如同最顽强的毒草,以痛苦和仇恨为养料,悄然生长。它日益凝实,散发出的寂灭气息愈发纯粹,不仅强化着唐棠的经脉,更在她灵魂外围筑起了一道冰冷的壁垒,使她对外界的凌辱呈现出一种近乎非人的麻木。

      这种麻木,并未让独孤灼感到乏味,反而激起了她更浓厚的“兴趣”。她像一个技艺精湛却心理扭曲的匠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在高压下发生着某种质变。唐棠的顺从不再是起初那种带着棱角的隐忍,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内在力量增长的“无视”。独孤灼能感觉到,这个“鼎炉”的“韧性”远超预期,甚至在每一次“采补”后,恢复的速度都在微妙地提升。

      她当然知道这是《寂灭心经》的功效。通过那面可窥视黑牢的琉璃镜,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唐棠如何利用每一次屈辱后的间隙,疯狂修炼,如何小心翼翼地引导那缕寂灭魔元,甚至……如何尝试炼化自己故意留下的一丝丝本源魔气。

      “真是……令人惊喜的顽强。”独孤灼轻啜着杯中的猩红液体,指尖划过光滑的镜面,仿佛在抚摸镜中那个蜷缩在黑暗里的身影。一种混合着欣赏、掌控欲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唐棠这种在绝境中抓住任何可能的力量、不惜扭曲自身也要活下去的狠劲,像极了当年在母亲死后,于阴谋倾轧中挣扎求存的自己。

      然而,这难得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这一日,独孤灼正听着麾下魔将汇报极乐之城边境的势力摩擦,心腹侍女幽月悄无声息地走近,递上一枚用特殊密文刻录的玉简。

      “主上,烬园那边……有异动。”幽月的声音压得极低。

      独孤灼漫不经心地接过玉简,神识扫过。玉简内的信息很简单:二少主独孤烬麾下的暗子,近日频繁活动,似乎在尝试接触焚心殿外围的低级仆役,打探关于……黑牢那名囚徒的消息。虽然动作极其隐蔽,且几次尝试都被焚心殿的铁壁防御挡回,但痕迹已然留下。

      独孤灼的指尖在玉简上轻轻一点,玉简化作齑粉。她美艳的脸上,一丝冰冷的笑意缓缓绽开,如同淬毒的曼陀罗。

      “呵……我亲爱的妹妹,真是贼心不死。”她低声自语,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伤还没好利索,就又开始惦记姐姐的‘玩具’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独孤烬对唐棠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独孤灼早已洞若观火。从迷雾峡谷独孤烬看向唐棠那最后一眼的复杂情绪,到如今重伤未愈就敢暗中伸手,无不证实了这一点。这非但没有激怒独孤灼,反而让她觉得这场游戏更加有趣了。

      一个大胆而恶劣的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

      光是惩罚独孤烬的窥探,太无趣了。她要的,是一场好戏。一场能同时满足她多重欲望的好戏:她要进一步刺激唐棠,看看这枚“魔种”在面临巨大情绪冲击时会有何反应;她要当众羞辱独孤烬,将她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扒出来,踩在脚下;她更要测试,经历了如此背叛和折磨后,唐棠对那个曾欺骗她感情的“温蕴”,究竟还残留着怎样的情绪?是恨?是怨?还是……仍有那么一丝可笑的眷恋?

      而独孤烬,在得知唐棠近况后,又会是何等反应?是会因心疼而失去理智,还是会继续隐忍,眼睁睁看着?

      这简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她是唯一的导演和最重要的观众。

      “传令下去,”独孤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日后,百骸盛宴,本公主要‘犒赏’近日有功的将士。另外……”她顿了顿,笑容变得残忍而玩味,“把黑牢里那个正道美人儿也带上,让她……透透气。”

      幽月心领神会,躬身应道:“是,主上。属下会安排妥当,确保二少主‘及时’收到消息。”

      接下来的三日,独孤灼对唐棠的“调教”陡然升级。她不再满足于寝宫内的私密折磨,开始将一些更具羞辱性的项目提前“预热”。

      她命人打造了一个玄铁面具,强行戴在唐棠脸上,美其名曰“遮住这张惹是生非的脸,免得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面具冰冷沉重,只露出嘴巴和下巴,以及两个供视物的空洞。戴上它的瞬间,唐棠的世界仿佛被隔绝了一半,只剩下有限的视野和沉重的窒息感。

      独孤灼却对此十分满意。她看着被面具遮挡住表情的唐棠,如同欣赏一件被重新包装的藏品。“这样更好,表情太多,反而影响‘观赏’效果。”

      她还“赏赐”了唐棠一件几乎透明的破烂纱衣,强迫她换上。“既然是去参加盛宴,总得穿得‘应景’一些。”她捏着唐棠的下巴,迫使她看向镜中那个屈辱的身影,“看看,多适合你。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唐棠逆来顺受地穿着那身纱衣,戴着面具,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但在那面具之下,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恨意,如同岩浆,在冰冷的外壳下汹涌奔腾,滋养着那颗日益壮大的魔种。她知道,独孤灼在刻意激怒她,羞辱她,她必须忍耐。

      终于,百骸盛宴的日子到了。

      三日后,极乐之城的中心,并非只有焚心殿那般阴森诡谲,亦有一处名为“百骸盛宴”的巨大圆形广场,是城中魔修聚集、解决纷争、或是进行某些血腥“娱乐”的公开场所。今日,广场周围的环形看台上人头攒动,魔气混杂着兴奋的喧嚣直冲昏暗的天际。一场看似助兴、实则暗流汹涌的“表演”即将开始。

      广场中央,竖立着数根刻满禁锢符文的黑石柱。其中一根最为粗大的石柱上,锁链缠绕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是唐棠。

      她穿着一件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纱衣,那是独孤灼“赏赐”的又一件屈辱标志。纱衣下,新旧交错的伤痕若隐若现,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透着粉嫩的新肉。她的双手被高高吊起,脚尖勉强能触及地面,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撕扯坏的玩偶,无力地悬挂在那里。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脸上戴着一个玄铁打造的、只露出嘴巴和下巴的面具。面具冰冷沉重,将她大半张脸彻底遮掩,只留下那双眼睛的位置,是两个空洞的窟窿。然而,透过那窟窿望进去,却看不到丝毫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近乎虚无的空茫。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剩下一具还在微弱呼吸的躯壳。

      独孤烬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玄色暗金纹的少主服饰,外罩一件同色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略显苍白的唇。苏云漪如同影子般,沉默地跟随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独孤烬的伤势并未完全痊愈,行走间步伐仍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但她挺直的脊梁和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依旧昭示着她极乐之城二少主的身份。

      她的出现,让看台上喧嚣的声音为之一静,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幸灾乐祸的,齐刷刷地投射过来。谁都知道,焚心殿的那位,今日特意弄出这番阵仗,目标就是这位刚刚吃了大亏的妹妹。

      独孤烬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穿透了人群,死死地钉在了广场中央那个被锁链吊起的身影上。尽管隔着面具,尽管那身影消瘦得几乎脱形,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唐棠。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撕裂般的剧痛。她藏在斗篷下的手瞬间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制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和那股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的疯狂冲动。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高台主位。那里,独孤灼正慵懒地斜倚在一张铺着完整魔兽皮毛的巨大座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殷红如血的酒液,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而残忍的笑意,迎接着她的目光。

      “哟,我亲爱的妹妹终于来了?”独孤灼的声音通过魔力放大,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带着夸张的亲切,“伤势可好些了?姐姐我可是担心得很呐。生怕你一个想不开,为了个不相干的正道女人,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话语中的讥讽和挑衅,如同淬毒的针,刺向独孤烬。

      独孤烬深吸一口气,兜帽下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她声音却维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一步步走向高台:“有劳姐姐挂心。一点小伤,还死不了。”她在距离独孤灼座椅数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视,不闪不避。

      “死不了就好。”独孤灼轻笑一声,晃动着酒杯,目光却转向广场中央的唐棠,语气变得玩味,“今日闲来无事,找点乐子。想着妹妹你之前似乎对这唐家大小姐‘颇为上心’,所以特意请你也来瞧瞧。看看姐姐我,是怎么帮你‘照顾’这位贵客的。”

      “照顾”二字,她咬得极重。

      独孤烬的指尖再次掐入皮肉,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努力控制着呼吸,不让一丝情绪外泄:“姐姐说笑了。一个正道俘虏,是生是死,是玩是废,自然是姐姐说了算。何须向我说明。”

      “哦?是吗?”独孤灼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她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俯瞰着下方的唐棠,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怜悯,却传遍全场,“可是你看她,多可怜啊。听说以前还是什么蜀中第一美人呢,如今却像块破布似的挂在这里。妹妹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看台上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和议论声。

      独孤烬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她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姐姐玩得尽兴就好。”

      “尽兴?还不够尽兴呢。”独孤灼回过头,对着独孤烬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光是看着多无趣。不如……我们让她动起来?”

      她话音未落,猛地抬手,隔空一抓!

      “嗡——”

      缠绕在唐棠身上的锁链骤然收紧,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抽打在她的背上!

      “啪!”鞭挞声清脆响起。唐棠背上的纱衣裂开,一道血痕浮现。
      唐棠的身体剧烈一颤,发出一声极微弱的呜咽。然而,与以往纯粹的麻木不同,在这一刻,透过面具的眼洞,她那双死寂的眸子,猛地迸射出一道转瞬即逝、却尖锐如冰锥的恨意!那恨意并非指向施刑的独孤灼,而是直直地射向了高台上的独孤烬!
      虽然只有一刹那,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独孤灼捕捉到了!独孤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果然!恨意才是最好的催化剂!
      而独孤烬,在那鞭声响起的瞬间,心脏如同被狠狠抽打,她几乎要失控地冲出去!是苏云漪及时在她后腰上轻轻一按,才将她拉回现实。她死死咬住牙关,将翻涌的气血和滔天的杀意强行压下,兜帽下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独孤烬的心脏随着那声鞭响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到唐棠背上新增的血痕,看到她那毫无生气的模样,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和尖锐心痛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

      就在此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后腰上。是苏云漪。她没有说话,但那轻轻一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意味,瞬间让独孤烬濒临失控的理智拉回了一丝。

      不能动!现在冲出去,不仅救不了唐棠,只会让两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独孤灼巴不得她失去理智!

      独孤烬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强行咽下。兜帽的阴影下,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那是一种将一切情绪冻结后的、极度危险的平静。

      “啧,真是块木头。”独孤灼似乎对唐棠的反应也有些失望,她撇了撇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目光转向独孤烬,笑道,“妹妹,你说,要是把你当初怎么接近她、怎么骗得她团团转、最后又怎么把她卖给我的精彩故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她会不会……有点反应?”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捅进了独孤烬内心最痛、最不愿面对的地方!也等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彻底撕破了她曾经伪装的面具!

      看台上的魔修们顿时哗然,交头接耳,看向独孤烬的目光充满了各种意味——惊讶、鄙夷、幸灾乐祸。

      独孤烬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寒刺骨,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她猛地抬头,兜帽滑落些许,露出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死死盯住独孤灼:“独孤灼!你——!”

      “我什么我?”独孤灼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笑容越发张扬,“难道我说错了?难道不是你,‘温蕴’,亲手把你的小情人送到我手上的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情深义重?”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下高台,缓缓来到唐棠面前。她伸出手,用指尖挑起唐棠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被面具覆盖的脸,尽管只能看到一双空洞的眼睛和苍白的嘴唇。

      “听到没有?”独孤灼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低语,对着唐棠,也对着全场,“你心心念念的‘温蕴’,就在那儿看着呢。看着你是怎么被我玩弄,怎么像条狗一样挂在这里。她可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哦?你当初是不是瞎了眼,才会相信这种废物?”
      这一次,当“温蕴”这个名字被独孤灼用如此轻蔑恶毒的语气说出时,唐棠被面具遮挡的身体,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恨意无法完全抑制的流露!她依旧没有抬头,没有看向独孤烬,但那紧绷的肢体语言,那透过面具眼洞似乎能冻结空气的冰冷视线(即使没有直接对准),都清晰地传递出一种信号:她对独孤烬的恨,深刻入骨!
      独孤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充满了扭曲的满足感。这场戏,正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饵已抛出,刀已备好,接下来,就是看这两条因她而痛苦挣扎的鱼,会如何相互撕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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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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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