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云寒烟

76、魅影歌剧院

　　安东尼奥经理那带着咏叹调的、关于最终剧目排练的说辞尚未完全落下，整个魅影歌剧院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是之前《智者棋局》副本崩坏时那种数据层面的不稳定和闪烁，而是整个空间结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要解体的轰鸣！宏伟的穹顶上，绘制着宗教壁画的部分开始剥落，巨大的水晶吊灯疯狂摇摆，投射出凌乱破碎的光影。四周那些厚重的天鹅绒帷幕无风自动，如同狂舞的鬼影。脚下坚实的地面也变得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
　　【警告！检测到不可抗力因素干扰！副本核心稳定性急剧下降！】
　　【紧急协议启动！强制终止副本运行！】
　　【开始传送所有玩家……】
　　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急促而冰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急意味。
　　“怎么回事？！”
　　“又崩了？！”
　　“这次好像不一样！”
　　老刀、宋晓阳等人惊愕的声音被淹没在越来越响的崩塌声中。柳晚卿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栀梦，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因那刚刚发生的、超越剧本界限的亲密而残留的悸动与慌乱。
　　来不及有任何交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几乎让人失去意识的传送光芒猛地吞噬了六人的身影。那感觉不再是平稳的时空转换，更像是一场粗暴的、不容抗拒的驱逐。
　　强烈的眩晕和拉扯感之后，脚踏实地的感觉回归，周遭那令人窒息的金碧辉煌与崩塌轰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无垠、仿佛悬浮于星空之中的平台。
　　这里是《无限轮回》的游戏主城大厅。
　　无数光影构成的玩家身影在此穿梭、交谈、组队，巨大的虚拟屏幕上滚动着各种副本信息、公会排名和系统公告，充满了科技感的喧嚣与活力。他们六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大厅的一角。
　　几乎在身形凝实的瞬间，一道清晰而宏大的系统公告，在所有玩家的脑海中，以及主城大厅的中央虚拟屏幕上同步响起、显现：
　　【系统提示：最终任务“幕起幕落，皆为虚妄”完成！】
　　【系统提示：剧情推演进度：100%！】
　　【恭喜玩家柳晚卿，玩家栀梦，玩家老刀，玩家宋晓阳，玩家苏清寒，玩家铃兰完成剧情100%推演，通关《魅影歌剧院》副本！】
　　【达成隐藏结局——「滑稽献祭」】
　　【结局简述：红丝绒帷幕之下，谁为演员，谁为观众？真假界限早已模糊，悲欢离合不过剧本注脚的墨痕。竭尽全力的演绎，或许只是取悦未知存在的滑稽戏码。为剧本卖命吧，魅影歌剧院永远欢迎您为之…打赏。】
　　【达成成就——？？？（数据紊乱，无法显示）】
　　【系统提示：由于副本结构出现不可逆崩坏，为确保玩家安全，本次副本不予进行常规结算。】
　　【系统提示：经检测，《魅影歌剧院》副本部分剧情内容尺度过大，涉及玩家隐私，故本次副本全程直播信号已强制中断，相关录像不予保留及展出。】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如同最后的定音锤，为这个光怪陆离、波谲云诡的副本画上了一个仓促而诡异的句号。
　　没有积分奖励，没有道具结算，只有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隐藏结局名称和一段让人细思极恐的简述。
　　“搞什么啊……白忙活一场？”宋晓阳看着空荡荡的任务奖励栏，忍不住抱怨，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老刀眉头紧锁，似乎在消化那“滑稽献祭”四个字背后的含义。苏清寒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系统公告，沉默不语。铃兰则是一脸后怕，显然副本最后的强制崩溃把她吓得不轻。
　　而柳晚卿和栀梦，却几乎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系统的公告上。
　　身体的感受，太清晰了。
　　即使已经离开了那个副本，即使身上的衣物已经恢复原样，但腿间那隐秘的酸痛感，脖颈、锁骨乃至更私密处仿佛还残留着的、被吮吸亲吻的触感，以及……那象征着某种界限被彻底打破的、初次的细微不适与隐约存在的湿黏感……所有这些，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们，在玫瑰园中发生的一切，绝非梦境，绝非简单的角色代入。
　　那不是璃月公主和玉贵妃。
　　那是她们自己。是柳晚卿和栀梦。
　　某种真实不虚的连接，在那个剧本的终点，以最原始、最深刻的方式，建立了。
　　“柳大佬！栀梦姐！”宋晓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而紧绷的沉默，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但又很坚定地说道，“那个……经过这个副本，我是真服了！你们太厉害了！我想加入你们的公会，‘雾海回声’，可以吗？以后下本，能不能带我一个？”
　　他的请求，将两人从那种难以言喻的窘迫与心绪激荡中暂时拉了出来。
　　柳晚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各处传来的、令人脸热的异样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可以。公会有基础的审核流程，你联系苏清寒就好，她负责这方面。”
　　苏清寒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太好了！谢谢柳大佬！谢谢苏姐！”宋晓阳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刚才副本崩溃的惊吓和没有奖励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简单的交代之后，老刀和铃兰也各自道别离开，需要时间去平复这个副本带来的冲击。宋晓阳则兴奋地跟着苏清寒去了解入会事宜。
　　转眼间，喧闹的主城大厅角落，便只剩下了柳晚卿和栀梦两人。
　　周围的玩家光影川流不息，嘈杂的人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们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尴尬、羞赧、以及某种更深沉悸动的沉默。
　　“……先回去。”柳晚卿率先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她需要立刻离开这个到处都是人的地方，需要独处，或者……只需要和身边这个人独处，来厘清这混乱的一切。
　　“好。”栀梦轻声应道，青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有关切，有温柔，也有一丝与她平时游刃有余的气质不太相符的、细微的紧张。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手。柳晚卿的指尖触碰到了左耳上那枚淡蓝色的、造型简洁的耳坠——她的游戏管理器。而栀梦则握住了颈间一条看似普通、实则内嵌核心的银色项链。
　　意识被轻轻剥离的感觉传来，如同从一场过于真实的长梦中苏醒。
　　……
　　现实世界，柳晚卿的公寓卧室。
　　躺在舒适大床上的柳晚卿猛地睁开了眼睛，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窗外是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昏暗的室内投下微弱的光斑。
　　她几乎是立刻侧过头，看向床的另一侧。
　　几乎在她醒来的同时，栀梦也睁开了眼睛。她那头现实中便是的、如同月华流泻般的灰白色长发铺散在枕头上，青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蕴藏着星光的湖泊，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游戏中的衣饰已经消失，两人都穿着舒适的居家睡衣。但……身体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那酸痛，那隐约存在的不适，那仿佛还烙印在皮肤上的吻痕触感……一切都从虚拟世界，无比清晰地、分毫不差地，带回到了现实之中。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比在游戏大厅时更加令人心慌意乱。
　　“晚卿……”最终还是栀梦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带着刚退出游戏时特有的一丝沙哑，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还好吗？”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柳晚卿脖颈的位置，尽管在现实中那里可能并没有显眼的痕迹，但她们都知道，那里，以及更多的地方，曾经历过什么。
　　柳晚卿没有立刻回答。她拉起被子，将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埋进去一半，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颜色迥异的眼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闪着玫瑰园中的片段——那被按在花丛旁的触感，那混合着痛楚与极致欢愉的陌生浪潮，那失控的呜咽与喘息……
　　“我们……”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迷茫，“那算是……我们的……第一次吗？”
　　问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理智告诉她，那是在角色意识影响下发生的，是剧本的一部分。但身体每一寸感官都在尖叫着反驳——那是真的！发生在她们真实的意识之间，作用于她们此刻真实感受着的躯体之上！
　　栀梦侧过身，面对着她，灰白的长发与柳晚卿墨绿色的发丝在枕上交织。她伸出手，轻轻抚上柳晚卿露在被子外的、微微泛红的耳朵，指尖带着安抚的暖意。
　　“在系统记录里，那可能是璃月公主和玉贵妃的剧情。”栀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但对我来说，感受到你颤抖、听到你呜咽、让你在我怀中绽放的……是柳晚卿。是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要好好珍惜的人。”
　　她的指尖缓缓下移，轻柔地触碰着柳晚卿锁骨的位置，那里在游戏中曾留下过清晰的吻痕。“这里的触感，这里的温度，都属于你，不属于任何剧本角色。”
　　柳晚卿的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却没有躲开。栀梦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松动了她心中因混乱和羞耻而筑起的壁垒。
　　“可是……”她依旧有些挣扎，“那是在……那种情况下……”
　　“情况是外力，但感受是真实的。”栀梦打断了她，青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晚卿，看着我。”
　　柳晚卿迟疑了一下，缓缓从被子里完全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没有剧本，没有角色，”栀梦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现在，在这里，只有我和你。柳晚卿，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你在我怀里因为疼痛而落泪，却又将我抱得更紧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确立了。你……愿意承认它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戏谑的调侃，只有最直白、最核心的确认。
　　柳晚卿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青色眼眸，感受着身体内部那尚未平息的、因她而起的涟漪与余韵，心中那最后一点因剧本而产生的荒谬感和不确定，终于缓缓消散。
　　是啊，感受是真实的。痛是真的，欢愉是真的，那想要靠近、想要拥有的悸动，也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栀梦抚在她锁骨上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嗯。”她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不再闪躲，“我……承认。”
　　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同打破了最后的屏障。
　　栀梦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那光芒比主城大厅所有的霓虹加起来还要耀眼。她反手紧紧握住柳晚卿的手，唇角扬起一个无比真实、无比温柔的弧度。
　　“那么，”她凑近了些，气息拂过柳晚卿的唇瓣，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哑，“现在，没有系统，没有观众，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本……只是柳晚卿和栀梦。我们……要不要试一试，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第一次？”
　　柳晚卿的脸“腾”地一下彻底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羞恼地瞪了栀梦一眼，这人……刚确立关系就……
　　但这一次，那羞恼之中，却不再有抗拒和慌乱，反而掺杂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算是……默许。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而公寓卧室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一个始于游戏、却终于真实的故事，正悄然翻开全新的篇章。那些来自副本的印痕与酸痛，仿佛成了连接两个世界、见证她们关系蜕变的、独特而真实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