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蓝调》洱一

3、第 3 章

　　阳光透过淡蓝色窗帘一点点漫进来，照在如霏眼皮上，她摆钟似的慢吞吞点头，意识朦胧中听到老师在叫自己名字。

　　……她真的要困死了

　　“哐当！”教室里大半同学被惊得抬起了头，包括如霏，她睁开眼，顺着老师疑惑震惊的目光，回过头看见最后一排的程一珏连同座位椅子全部侧倒在地上，他本人正茫然抬起头。

　　下一秒，老师关切的“问候”声传来：“一珏呀，没摔着吧”

　　接着，班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程一珏听后也不困了，直接跳起来摆好桌子椅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坐直了。

　　如霏很是无语，接着回过头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拿起凉凉的笔杆。顺滑的笔正灵活的在她指尖旋转，看着碳素笔，她又想起今天早上冲她微笑的脸，带着晨阳的光……

　　“如霏？如霏！”一道冷漠的声音打破思绪，她看到语文老师陈静瑜正双手按着讲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啊——”如霏下意识站起，脑子一片空白。

　　“我在叫你”陈静瑜的脸上显出一丝无奈。面前这位是语文每次考试不低于125，但上课格外嗜睡的学生。她知道如霏是学画画的艺术生，却猜不透她每天晚上在做什么，以至于连觉都睡不好。

　　……

　　陈静瑜皱着的眉毛没有舒缓，此时如霏正低头求助吴亦楠，吴亦楠在便利贴上飞快地写着字，如霏往下低了低，看到：赏析“晓开谁染霜林醉”

　　如霏想了会儿，抬起头刚想说话就被陈静瑜抢先“你先坐吧，吴亦楠，你说。”

　　旁边的吴亦楠正想听听语文学霸的完美答案，冷不丁被突然叫到，她升降机似的缓缓站起来，直直看着语文老师，然后低下了头。

　　陈静瑜静静看着吴亦楠感到无话可说，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句子赏析，甚至是个典型的例子，这也是她不让如霏的原因——太简单。

　　她低下头缓了会儿又抬起来，目光犀利的从班里每一个人身上掠过“我再讲一遍这种题的思路，下次要是再叫起来一个说不会的”她顿了顿，把手抱在胸前，一字一顿道“就给我好好的抄课文吧，别学了！”

　　后来，全班人聚精会神的听完了语文课，吴亦楠终于解放，卸了力地坐在座位上，而如霏意外的被叫到了办公室。

　　其他老师看到有“稀客”来，纷纷坐着椅子不动声色的靠过来，一副吃瓜的表情。

　　陈静瑜带她进来后没有废话，坐在桌前给她从抽屉里拿了瓶AD钙奶，说道“最近状态不好啊，如霏”随后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认真看着她“不，应该说你自从上了高二状态就和以前不一样，我感觉你心里有事情，介意和我说说吗？”

　　如霏愣住了，她以为语文老师会追究她上课睡觉走神不听课的事，没想到会这么关心自己心理情况。

　　她下意识用上牙轻微咬住了下嘴唇里面的部分，随后就一直握着奶，不去看老师。

　　“老师，我最近晚上熬夜了，画画压力大，睡不着，就打游戏了，对不起”她细腻温柔的话语和认真的态度让陈静瑜感到一些不知所措。

　　“额，压力大……是很正常的事呀，压力大还好，有压力就有动力嘛，有空多放松放松，不追求一时的成功，有啥事也多来找我聊聊天。”

　　如霏从一开始的咬嘴唇已经到了眼神乱瞟，但就是不看陈静瑜的眼睛，这让后者以为她是被愧疚缠身。

　　她眼见这次谈心要结束，赶忙说“好的老师，我记住了，以后会调整好自己的，老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

　　陈静瑜听后又打量一圈如霏，才决定放过她“行，你去吧，有啥事一定要和我说哈，别憋在心里。”

　　如霏应了声，拿着奶准备撤，末了被她语文老师拽了回来，补充似的说“还有，别熬夜，皮肤会变差，脸还会变黄。”

　　她被这句话唬住了，连忙点头称是，随后快速逃离办公室。

　　回到座位后，教室里嘈杂不堪，她困倦的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窗外的栾花——明艳的金黄色出现在淡蓝色窗帘之间，微风顺着窗帘细细刮到如霏脸旁，还有阵阵清香，都好像在滋润着她心里的枯树，发芽生长。

　　艳黄色小花乘着风在空中畅游，人总是向往自由的，花也是，它们会随着大自然来到河流的归途，去赴一场海的旅行。

　　花有千万朵，江颂宁是其中之一。她卷着裤腿走在海滩上，任凭浪花激刮她的双脚，海风贯穿她的身体，此刻她只想变成一个大气泡投身于海中，随潮起落，自由无束。

　　良久，太阳一步步挪到头顶，江颂宁也不嫌晒，她眯起眼，盯着金灿灿的海面，仰起头，尽情享受。

　　当她第一次见到海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属于这里的，属于大海的。

　　江颂宁喜欢大海，就像鱼喜欢水一样。她喜欢听海浪的声音，喜欢看海面上的日出和日落。她觉得海是一个可以让她忘记一切烦恼的地方。

　　可是不是所有的湖都能回到大海，不是所有漂泊者都会遇到小岛，起码在江颂宁心中，她不是那个幸运的游子。

　　过度思考让她没有听见持续的手机铃声，隔着口袋感觉到的振动将她点醒。她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转身背对着大海，走到躺椅旁穿好了鞋，拿着包又一次离开了故乡。

　　“江总，吴亦易已经安全送到家了”石林舟边说边给江颂宁开车门。

　　“行”江颂宁坐上车，关门前又看了眼大海，吩咐道：“手续推进到哪一步了？”

　　“海外总部董事会签字及公司文件的公证认证已递交完成，预计三个工作日出证。”

　　他利落地关上车门，从副驾驶前面抽屉拿资料“等文件取回后，我们即可向市场监督管理局提交分公司设立的全套材料，顺利的话三天左右能拿到营业执照。”顺着石林舟将资料递给了后面的江颂宁。

　　“好。你和小周明天先去看几个意向位置，先谈租赁方案，性价比合适的再考虑购买。”

　　江颂宁边翻资料边说道：“另外，让Jane把总部的资质文件清单发我，我过目后安排提交。”

　　保姆车平缓的在街道上行驶，江颂宁双手一上一下搭在手机上，目光扫过街边形形色色的路人、遍布的栾树。花瓣粘在窗户上，带着风的气息，怎么也落不下去，天逐渐昏沉了，是雨要来的迹象。

　　年复一年，时光匆匆，她十二岁跟随父母去英国，十五年来没有回过青岛。这十五年里她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

　　伦敦的天永远阴沉，她单薄的肩膀上扛起了恒茶集团，事与愿违的是，四年来集团的衰败或许真的印证了代菱说的：一切都要返璞归真。

　　江颂宁想着拿起了手机，看到屏幕上忽然出现的联系人，她面无表情地关了屏。

　　黑黑的屏幕上出现了她优越的眉眼。

　　狭小的空间里手机铃声格外清晰，石林舟看了眼后视镜，手不禁握紧了方向盘，但他没有开口。

　　终于，铃声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外放的音频“宁宁，你回国了？…”

　　江颂宁：“嗯，怎么了”

　　雨下大了，汩汩水流顺着车窗往下淌，明明刚才还在海边晒太阳，现在却阴雨连绵。

　　听筒里的江砚楚似是有些震惊，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在国外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国了呀，你说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呀”

　　“不用了”江颂宁没耐心了“我有司机，也有房子，不用麻烦你，挂了”

　　“哎哎等会，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姐妹几个聚一聚啊，好久不见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颂宁截断“不用了，我有约。”

　　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雨中行驶的黑车在灰蒙蒙的午后驶向了海天公馆。

　　雨天的下午安静又无聊，很快，大街小巷上渐渐亮起灯牌，照亮了地上的小水洼，忽有路人经过，迷幻的彩色光影碎了一地。

　　如霏把伞杆抵在脖颈旁，头顶顶着伞头，一手插着兜，一手看着手机在人行道上走着，她瘦小的背影融在霓虹灯里，吹起的风蹭过她的耳机。

　　她又想起了下午专业课上新来的季老师对她作品的点评：你的画很安静，但不是宁静，是不敢出声。

　　这是如霏隐藏最深的秘密，没人可以触碰它，她也始终不敢戳破那里，因为她怕进来的不是暖阳，是狂风骤雨。

　　和大部分人不同的是如霏喜欢在热闹中睡觉，安静的环境她是睡不熟的。此时她正在思考去哪个酒吧。

　　当然她不会夜不归宿，睡得差不多了就起来回家画画——这就是她独特的睡觉方式。自从她来到青岛，除了白语澜在家的日子她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过今天不同的是金潋亦不在，也算是少了个麻烦。

　　想到这，如霏走到了一个步行街上，五颜六色的灯牌映在眼中，她忽的停在一个没见过的酒吧前，似乎是刚开业，她收伞拔腿就往里走。

　　开门的一瞬间如霏被突然的门槛拌到，她心里暗到不好，却意外的撞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脸埋在其间。

　　如霏僵了两秒，触电似的着急忙慌起身。

　　抬脸的一刹那，还没来得及道歉，那人却又把她狠狠抱在怀里，力大的让如霏有些喘不过气，她发懵的小脸在灯光闪烁间格格不入。

　　后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姗姗来迟，她扶着即将倒下的江颂宁，把她手掰开。又一手揽着江颂宁胳膊，一手扶好如霏“小妹妹，你没事吧”

　　如霏在昏暗的环境下终于看清面前的人，又想到刚才撞着她的部位，脸色以不正常的速度变红。

　　她在灯光变换间看着江颂宁迷离的双眼，泛红的脸颊，以及对方吐出的每一口热气，伴着酒香，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展露在她面前。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如霏觉得太突然了，一切都像是幻想，这个陌生酒吧带来的幻想。她伸手想握住江颂宁的手，让幻想留住，却被她旁边的女人劫过。

　　“小妹妹，你没磕着吧，我朋友喝醉了走路不稳不小心撞着你了，抱歉啊”

　　庞箐箐要是知道江颂宁今晚会喝这么多，就不约她出来了，现在走路都不稳，还拽着一个小妹妹不放，她老脸真是丢到家了。

　　没有听到回声，她又问了一遍。

　　“小妹妹？”庞箐箐怀疑这人也喝醉了，脸不是一般的红，还不回她话了。

　　“我……”

　　“她是我的人，箐箐，你先回去吧”半天没说话的江颂宁突然撒开庞箐箐的手，往前搂住如霏肩膀，带着她开了门。

　　只剩庞箐箐还就着刚才的姿势愣在原地

　　不儿？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