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性恋》备课汉姆

32、做母亲

　　“你想要我吗？”

　　“我们。”

　　……

　　江风拂面，一时连张老师都愣神：

　　“乔安这孩子，说什么呢？你顾姐姐也才多大，怎么可能收养你们？”

　　乔安眼神里湿润的水光潋滟，她直视顾知微，轻声嗤笑：

　　“说的对啊。妈妈教过我，课本也教过我，不要痴心妄想。”

　　再转过身时，牵好乔念的小手：“不许哭。”

　　“张老师会给我们找一个很好的妈妈的。新妈妈不会打我们，也不会骂我们，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服穿。

　　她会像妈妈那样爱我们的。所以小念，不要哭。要打扮的漂亮，没有新妈妈会喜欢一个爱哭又淘气的坏小孩。”

　　这话说的。

　　顾知微心口一阵返酸。

　　她想起寄人篱下，被迫扭曲去学习的日子，想起小姨殷切的眼神，监狱里分别时连狱警都拦不住的荒谬期望。

　　她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十八岁的那个盛夏，早在崇礼成人礼宣誓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那个时候顾知微说什么了来着？

　　萧闻栀问她：

　　「顾知微，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要给孩子上户口。」她回答。

　　不过也就是去年的事情吧？

　　萧闻栀隐瞒了乔晚舟的病讯，而后顾知微断断续续请长假照顾乔晚舟，小姨又时常联系不上，那段时间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真空了。

　　和萧闻栀也没有再亲近一些的联系。

　　闻栀的眼神总是垂低，看也不敢看她。她们的确还是同桌，但顾知微把座位换到了不靠窗的外边，萧闻栀整日就坐在里边儿看着窗户发呆，要么就是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成绩一落千丈。

　　顾知微的桌角还是遵循旧例放上一份越来越精美的，充满糖分的甜品。

　　只是她再也不吃。

　　少女们之间的隔阂一开始很轻微，没有谁再提起那天那个充满练习意味的潮湿吻，漫长的同志电影，和为了独占好友而选择欺骗的把戏。

　　可就像来势汹汹的一场感冒，等冷战结束，怨怼退烧，两个人的友情再也修复不回原来的模样。

　　顾知微时常会想，自己怪萧闻栀吗？

　　一开始自己很恨她。

　　但为数不多去学校的那些日子，看见桌角的草莓泡芙，听见萧闻栀特地每个课间都找前桌讲起的冷笑话……那个女孩仍旧用尽全力扮演一个会哄她开心的圣诞老人。

　　顾知微拿这些刻意的讨好和取悦，完全没办法。

　　友情也会有独占欲吧。

　　就像顾知微刚看见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时，脑中滋生的那些恶劣、恶心，又荒谬的想法。

　　那些乔晚舟处心积虑的讨好，无所顾忌的包容和欲罢不忍的眼神……

　　原来全都不是因为她。

　　顾知微的独占欲，多到想要杀死乔晚舟。

　　好几个晚舟阵孪发作，疼痛抽搐的夜晚，她静静看着，甚至犹豫，不想叫医生。

　　晚舟……也会痛吗？

　　不会比我更痛了。

　　但到底是拥抱了乔晚舟。

　　即使乔晚舟碍于情面让她滚，咬牙切齿让她滚，顾知微还是选择拥抱了乔晚舟。

　　是替身又怎么样呢？

　　母亲怀念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我才是她。

　　顾知微坚持自欺欺人到最后一秒，她温和地蛰伏，她是离母亲最近的那个女人，她会成为乔晚舟最喜欢的顾知微……

　　可是乔晚舟死前，竟然不让她见最后一面。

　　母亲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原来被爱的幻觉，不过镜花水月。

　　人类对爱的期待，对被爱的可能，都自视甚高。

　　她是如此，乔晚舟是如此，萧闻栀又何尝不是？她的同桌甚至为了友情就做出这样自私的丑恶行为。

　　人类的感情，真没意思。

　　越成长就越庸俗。

　　顾知微不想再相信庸俗的感情，但她愿意养一只兔，一只长寿龟，又或者种两棵还不庸俗，还不世故的小树。

　　乔安和乔念才八岁。

　　她会好好抚养她们，照顾她们，给树浇水，望树成林。

　　她会让乔晚舟死了，下地狱也后悔——乔晚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而她做不到的所有事情，顾知微都有能力，她都可以。

　　顾知微会是最好的母亲。

　　……

　　江面上汇聚了一团积雨云，夏天结束了，但看来雨季不会停。

　　“张老师，小姨那儿还留给我一笔我父母的丧葬抚恤金，最初这笔钱就是存在我的户头，不算小姨的非法所得和个人资产，没有被查收。”

　　“加上晚舟的……我想我来养两个孩子一阵子，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们还太小了，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庭关系，我想除我以外，没有人会对她们足够好，给她们提供一个简单纯粹的环境。两个孩子还需要好好念书，我成绩好，还能辅导她们，省不少补习费呢。”

　　顾知微为打消张老师的忧虑铺路，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又隐含天真，任谁也听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张老师面色不霁，一摸口袋，烟也没了。

　　江边临雨前刮起了不小的寒风，她看见乔安梗着脖子，倔强不肯垂泪——而乔念早就红着眼睛期期艾艾的点头，整个人窝成小小一团，躲到顾知微身后去了。

　　那个孩子……明明才成年没多久的孩子……自己怎么以前没发现？

　　顾知微素而雅静的一张脸，眼神中挂着世故的成熟，又有着令人垂怜的温柔。

　　漂亮的惊人，那么像母亲应有的一张脸。

　　“你能做的好吗？”张老师叹气。

　　“我能。”顾知微斩钉截铁。

　　真是坚定的一个孩子……

　　不对，该说什么呢……

　　坚韧的一位女性。

　　张老师开始真正把顾知微当成一个大人。

　　“养小孩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要转户口。”

　　“那就转。”

　　“要定房子。”

　　“那就定。”

　　“要迁学区，要看择校指标，要源源不断的花钱。”

　　“那就迁。”“那就看。”

　　“我会赚钱的。”顾知微目光炯炯，在下雨之前，她坚定地说，“我会赚大钱的。我会养好她们。”

　　“我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就像每次放榜考试，只要我想，我会一直得第一。”

　　张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被烟灰渍出一圈烟蓝色的印记，有点痛。

　　“手续这些我来帮你，在离开江城之前，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又说：“我离开江城后……”

　　说实在的，她没想好去哪里，只是看不得那两个“小晚舟”在眼前晃来晃去。

　　可连眼前这个比她小了好多的孩子，也有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那她是不是也应该放下晚舟，去考一次自己生活里的第一？

　　那年毕业时的同学录，乔晚舟一定没仔细翻来看吧。

　　明明自己就写了，一共帮乔晚舟贴过五百二十个娃娃。

　　乔晚舟到底懂不懂啊……

　　百年后，等自己下去了，一定要好好问问她。

　　“老师，去过好自己的人生吧。”顾知微笑着说，摸摸乔念的圆脑袋：

　　“她们啊，是我人生的课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您该去下一站了，也许会有新的风景。”

　　张老师愣了很久，她看着天边的阴云，心口却豁然开朗，她朗笑道：

　　“你不愧是第一。”

　　她心中奇异的芥蒂消失了。

　　乔晚舟没有留存过她的联系方式，找工作那会怎么联系上的她？

　　——就是那本同学录啊。

　　520，多么幼稚的留言，乔晚舟再度翻开，怎么会读不懂。

　　读懂了，但没放在心上。

　　也许当年就读懂了，但从来没放在心上。

　　她的情意，她的表白，换来的是乔晚舟的拒绝，乔晚舟的坦率。

　　乔晚舟的人生课题不是张秋水。

　　那张秋水就不要一直在乔晚舟身上浪费时间了吧。

　　“我给你留一笔钱，离开江城后我会去哪儿不知道，也许我自己也找不到自己，也许我会找到。我去自由的地方吧，你也是，乖小孩。”

　　张秋水望着手背上的疤，决定离开江城以后，她要尝试戒烟。

　　“走吧，上高尔夫，再载你们一程。”

　　两个孩子乖乖的钻进汽车后车厢，高尔夫扁小，坐两个小孩儿正合适。

　　主驾驶上的张秋水和顾知微聊了一路，大人们细长的手脚在沿路的颠簸中摇荡、摇荡。

　　乔安想：顾知微答应了，自己装可怜的确有用。

　　可她说的是养她们「一阵子」，一阵子是多久，不是一辈子吗？

　　这个女人真坏，好讨厌。

　　乔念想：有点儿难过，但又有点儿开心。

　　妈妈保佑。

　　姐姐……不对，是顾妈妈……

　　…是新妈妈。

　　……希望新妈妈身体健康，不要再抛下她们了。

　　妈妈保佑。

　　2006年秋，顾知微十八岁结尾，盛夏晚褪，她收养了两个女儿。

　　这一年她们八岁。

　　——

　　Cape Jasmine's secret

　　女明星日记-day 1

　　Cape Jasmine

　　名词。栀子花。

　　我是什么时候变得全科都差，但爱学英语的呢？

　　是那一年的夏天，我和她最靠近的时候，从不作弊她在我作业本上写下一个C。

　　我装睡呢，她根本没发现。

　　她就这样为了我降低底线。

　　怎么办，越来越喜欢。

　　喜欢到看见她会发怵。

　　喜欢到想到自己的嫉妒心，就发疯想扇自己几个巴掌，因为强欲，因为亵渎。我真坏，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越来越消瘦，但也越来越夺目。

　　明珠蒙尘的气度缓缓展露，我坐在这样一个人旁边，还怎么学习啊，假装偷看窗外的时候，其实我都在看着她。

　　「乔晚舟走了。」

　　她给我发来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江城一年了。

　　成绩下滑，念书无法继续。

　　我妈没说什么，给我买了仨最新款的手机，可电子产品突然变得好没意思啊，一点也不想玩。

　　我蒙着被子在家里哭了整整一个礼拜。

　　我说我要学艺术，于是在我最喜欢她的那一年，我离开了江城。

　　再往后就都是爱了。

　　数不胜数的，开不了口的，爱。

　　她太辛苦了啊，乔晚舟还有俩孩子呢。

　　我要好好努力，我会好好努力。

　　十八岁的那个梦想，我还没说完下半句。

　　「我的梦想是当超级女声全国赛区前十强……」

　　的下半句，是：

　　你等我啊，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