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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窗外的星光(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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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窗外的星光(结局)
程景珩离开的一个月里,费城的春天已经完全降临。嫩绿的新叶点缀着校园里的树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琴房的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姜寒酥投入了新作品的创作,试图在音乐中找到内心的平静与新的方向。
这次,她尝试将中国古典美学与西方音乐形式结合,创作一组以四季为主题的小品。这个想法的灵感来自于程景珩临行前送她的一套精美中国古典画册。画册中,春夏秋冬被表现为心灵的四种状态,而不仅仅是自然的现象。姜寒酥被这种理念深深吸引,她试图用音乐来表达这种升华了的意象——春不是季节,而是希望与新生;夏不是炎热,而是生命的盛放与激情;秋不是凋零,而是沉淀与思考;冬不是死亡,而是等待与蕴育。
创作过程并不顺利。很多时候,她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却不知该如何开始。中国古典美学的虚静与空灵,如何与西方音乐的严谨结构和丰富和声相融合?这个问题困扰着她。
在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她给程景珩发了一封邮件,诉说了自己的困惑。令她惊讶的是,不到一小时,程景珩就发来了视频邀请。
“你那里应该是凌晨三点了吧?”姜寒酥接起视频,看到程景珩身后的欧式建筑背景。
程景珩微微一笑:“艺术不分时区。我刚结束一个宴会,看到你的邮件,觉得需要立即回复。”他的声音温暖而清晰,“你遇到的困境,恰恰是中国美学与西方艺术对话的核心问题。”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跨越重洋的艺术对话。通过视频,他们讨论王阳明的“心学”与艺术创作的关系,探讨庄子“天人合一”的思想如何体现在音乐中。程景珩的哲学素养和艺术见解让姜寒酥惊叹不已,他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给她启发。
“中国美学强调‘意境’,西方音乐注重‘结构’。”一天晚上,程景珩在视频中说,“你的尝试正是在寻找二者之间的平衡点——在严谨的结构中创造自由的意境。就像苏州园林,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无限意境。”
姜寒酥兴奋地分享她的发现:“我最近读宗白华的《美学散步》,他谈到中国艺术中的‘空灵’之美。我试图在音乐中创造这种‘空灵’,不是通过减少音符,而是通过音色和节奏的变化,营造出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程景珩赞赏地点头:“这让我想起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艺术是真理自行置入作品。你的音乐不就是让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感和记忆自行置入音符中吗?听你的《墨雪》,我能感受到那种无法言说却真实存在的情感真理。”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进行。有时是在姜寒酥的清晨,程景珩的深夜;有时是在她的深夜,他的清晨。他们讨论艺术,讨论哲学,讨论东西方美学的差异与融合。姜寒酥发现,与程景珩的交流让她对艺术的理解达到了新的高度。他不仅是知音,更是思想上的同行者。
在这个过程中,姜寒酥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对程景珩感情的微妙变化。起初只是感激和欣赏,现在却多了一份依赖和期待。她开始期待每天的视频通话,期待听到他的见解,甚至只是看到他微笑的神情。
纽约音乐会前一周,程景珩提前从意大利回来。他没有提前告知,直接来到姜寒酥的公寓楼下,打电话叫她下来。
当姜寒酥匆匆跑下楼,看到风尘仆仆却依然风度翩翩的程景珩时,心中涌起一阵惊喜:“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要下周吗?”
程景珩从包里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旧书:“在佛罗伦萨的旧书摊找到的,觉得必须立即带给你。”他将书递给姜寒酥,“舒曼的《音乐家生活规则》初版,我想你会喜欢。”
姜寒酥小心地翻开泛黄的书页,里面是舒曼对年轻音乐家的建议。在最后一页,有一行娟秀的手写德文字迹:“音乐始于言语尽头。”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程景珩轻声说,目光温柔而深沉,“言语无法表达我对你音乐的欣赏,以及...”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以及对你的感情。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在思考我们之间的对话,思考你带给我的启发和感动。”
姜寒酥抬起头,遇见他深邃的目光。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回应——那是一种深刻的共鸣,超越了简单的吸引,是灵魂层面的相互认同。
纽约音乐会上,姜寒酥首次演奏了新创作的《四季》组曲。在演奏到《冬·等待》时,她看到台下程景珩专注的神情,忽然明白了这首曲子的真正含义——冬不是结束,而是蕴育;等待不是被动,而是相信。正如她与程景珩之间,那种慢慢生长、不急不躁的情感。
音乐会结束后,程景珩来到后台。没有鲜花,没有祝贺,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我拒绝了联姻安排。”
姜寒酥看着他,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与家族决裂的可能,意味着放弃一部分继承权,意味着未知的挑战。
“为什么?”她轻声问,心中已知道答案。
“因为真的艺术需要真实的生活。”程景珩微笑,眼神坚定,“而你教会了我这一点。这一个月,我看到了你是如何真诚地面对艺术,面对生活。我不能继续活在别人为我设定的剧本里。”
两人漫步在纽约的夜色中,霓虹灯映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如同流动的油画。在一家老唱片店前,程景珩停下脚步,轻声说:“寒酥,我不期待你立即回应我的感情。就像好的音乐,我们需要给彼此时间和空间,让情感自然发展,而不是急于定义。”
姜寒酥点头,心中充满一种奇妙的平静。她想起与陈墨那段来不及绽放就已凋零的感情,想起程景珩的出现如何帮助她走出悲伤,想起他们之间那种日益深厚的精神纽带。
“知道吗?”她轻声说,“你第一次来琴房听我演奏时,我以为你只是又一个艺术赞助人。”
程景珩笑了:“而我以为我只是去欣赏一个有天赋的年轻钢琴家。没想到那天下午,会改变我之后的人生轨迹。”
命运的安排总是出人意料。从琴房初遇到如今并肩而行,他们走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有失去,有成长,有对艺术的深入探索,也有对自我的重新认识。
站在哈德逊河畔,看着对岸的灯火,姜寒酥忽然明白:爱情不止一种模样。有的如盛夏暴雨,热烈而短暂;有的如深秋阳光,温暖而持久。没有优劣,只是不同。
而她与程景珩之间,正是在深秋开始的感情,经历了冬的沉淀,等待着春的到来。
“回费城吧,”程景珩轻声说,“明天你还有课。”
回程的车上,姜寒酥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动的夜景。她想起程景珩曾经说过的话:“艺术是让不可见的成为可见。”而现在,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对艺术,对爱情,对自己想要的生活。
手机响起,是林教授发来的消息:“听说纽约音乐会很成功。为你骄傲。有空回电话,有关明年欧洲巡演的事情。”
姜寒酥微笑着回复,然后关掉手机。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宁静中。
车驶过隧道,灯光流转。程景珩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姜寒酥没有抽回手,而是轻轻翻转手掌,与他的手指相扣。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是一个无声的承诺,一个开始的信号。
来时半夏别时秋,而今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这一次,她不再害怕未知,不再畏惧失去。因为她明白,真正的艺术和爱情一样,都需要勇气——敢于暴露真实自我的勇气,敢于承受风险的勇气,以及敢于在不确定中前行的勇气。
窗外,星光点点,如同散落的音符,在夜的乐章中寻找着自己的位置。而车内,两颗心在寂静中对话,不需要言语,却已经说出了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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