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瘟疫之村 下 ...
-
那从林中扑出的身影，已几乎看不出人形。
他身材原本应该颇为高大，但此刻全身浮肿不堪，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紫黑色，下面仿佛有粘稠的毒液在流动。无数黄褐色的水泡遍布全身，有些已经破裂，流淌着腥臭的脓血。他的脸部肿胀扭曲，五官移位，唯有一双眼睛，血红暴突，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疯狂和……一丝残存的、令人心悸的怨毒！
他身上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药师袍，腰间还挂着一个碎裂的药葫芦和几个空了的毒囊。其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中期，但却混乱狂暴，充满了死寂与剧毒，仿佛他自身也已成为那恐怖毒素的一部分！
“嗬……天……衍……宗……”他喉咙里发出破碎嘶哑的声音，如同恶鬼的诅咒，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他挥舞着肿胀变形、指甲乌黑的手爪，带着浓郁的毒瘴，猛地向距离最近的白小白扑去！
“小心！”石坚怒吼一声，魁梧的身躯瞬间挡在白小白身前，古铜色的皮肤泛起金属光泽，一拳轰出！磅礴的气血之力与那毒爪狠狠撞在一起！
砰！
一声闷响，石坚竟被震得倒退半步，拳头上传来一阵刺痛麻痹之感，接触部位的皮肤瞬间变得青黑！而那药师只是身形晃了晃，浑若无事！
“好强的毒力和肉身！”石坚骇然，连忙运功逼毒。
“他被毒素彻底侵蚀，失去神智，已成毒人！小心他的血和气息！”桑宁急声提醒，同时迅速弹出几枚解毒丹射向石坚和冷锋。
冷锋剑已出鞘，身化残影，凌厉的剑光如同疾风骤雨，斩向那毒药师的双腿关节，试图先限制其行动。但剑锋砍在那肿胀的躯体上，竟发出如同砍在坚韧橡胶上的闷响，只能留下不深的伤口，流出的却是腐蚀剑身的毒血！
那毒药师仿佛不知疼痛，反而被激怒，发出一声咆哮，张口喷出一大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紫黑色毒雾，瞬间笼罩向冷锋！
“冰封！”舍羽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并未直接攻击毒药师本体，而是并指一点，极寒剑气后发先至，瞬间在那团毒雾前方凝结出一面厚实的冰墙！
嗤嗤嗤——！
毒雾撞在冰墙上，剧烈腐蚀，冰墙迅速变黑消融，但终究被阻了一阻。冷锋趁机抽身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雾中心。
“他的弱点在头部和心脏！但毒素已与其神魂纠缠，强行击杀恐引爆其体内毒源，后果难料！”桑宁飞快地分析着，额角见汗。这毒人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那毒药师见攻击接连被阻，越发狂躁，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株仍在滴淌毒液的诡异毒植，仿佛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保护它，或者说……回归它旁边？
“不能让他靠近毒植！”白小白急道。虽然不知原因，但直觉告诉她让这毒人接触毒植绝无好事。
她双手掐诀，《碧波凝元功》全力运转，清澈的水灵之力如同潮汐般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在那毒药师前方形成一道道柔韧的水幕屏障，试图延缓他的脚步。
水幕与毒药师身上的毒瘴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被污染变得漆黑，但确实有效地阻碍了他的行动。毒药师如同陷入泥沼，行动变得迟缓，发出愤怒的咆哮。
“就是现在！”舍羽冷喝一声。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已出现在毒药师的侧后方。她并未使用那柄冰寒长剑，而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高度浓缩、却极度内敛的极寒之力，精准无比地点向毒药师后颈的某处穴位！
那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冰封与封印之力！
毒药师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周身狂暴的毒瘴瞬间凝固，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冰霜，动作彻底停滞，只剩下那双血红的眼珠还在疯狂转动，透露着不甘与怨毒。
舍羽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其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掌控，暂时冰封封印了这具狂暴的毒人！既未伤其性命，也未引爆其毒源！
这份手段，再次让石坚、冷锋等人心中骇然。这位舍羽师姐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白小白也松了口气，连忙维持着水幕，防止意外。
“搜。”舍羽制住毒人后，目光扫向他腰间那个破烂的药囊和碎裂的葫芦。
桑宁会意，小心翼翼地上前，戴上特制的手套，屏住呼吸，开始检查那些物品。
药囊里只有一些毒物的残渣和几件古怪的、沾染着剧毒的工具。但那个碎裂的葫芦内部，似乎藏着东西。
桑宁小心地将其撬开，从里面取出了几页被油布包裹、却依旧被毒液渗透了大半的纸张，以及一小块黑色的、非金非木、刻着诡异蛇形纹路的令牌。
纸张上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片段：
“……‘墨先生’赐下……‘腐骨灵花’种子……以活人为壤，妖血为肥，怨气催生……可炼‘万瘴毒丹’……”
“……试验进度……河沟村……毒性稳定……扩散性佳……下一步……黑风坳……”
“……南域……尊者……所需甚急……‘影刹’使者……不日来取……”
还有几页似乎是往来信件的一部分，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墨色印记，以及一个同样模糊的、仿佛蛇爬过的签名。
而那块黑色令牌，触手冰凉，上面的蛇形纹路栩栩如生，蛇瞳处镶嵌着极细微的红色晶石，散发着阴冷邪异的气息。
“墨先生！腐骨灵花！万瘴毒丹！南域！影刹！”桑宁看着那些残缺却信息量巨大的字句，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声音都带着颤抖，“果然……果然是他们！这瘟疫是人造的！是那个‘墨先生’的势力，在用活人试验这种歹毒的新毒！为了南域那个所谓的‘尊者’和‘影刹’组织！”
虽然信息残缺，但拼凑起来的真相，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神秘的“墨先生”，及其背后的南域妖族势力“影刹”，为了炼制一种名为“万瘴毒丹”的可怕毒药，竟然将河沟村这样的凡人村庄当作试验场，播种下名为“腐骨灵花”的恐怖毒株，以村民的生命和怨气为养料，催化毒丹！
其手段之残忍恶毒，令人发指！人祸，远甚于妖！
石坚和冷锋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若非舍羽制住了毒人，他们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
凌珑更是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白小白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让她浑身发冷，又热血上涌。她终于明白，为何张家村的邪阵那般恶毒，为何凉城附近妖物作乱、物资流向诡异……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同一个黑暗而残酷的阴谋！
视人命如草芥，以众生为试验！这些邪魔外道，该死！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舍羽的袖中，一枚小巧的、仿佛冰晶凝成的留影石，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芒，将桑宁手中的残页、令牌以及她的解读，还有那被冰封的毒人、那株狰狞的腐骨灵花，全都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舍羽（舒君璧）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寒彻骨，做出了决断：“毒源需毁，毒人需焚，证据需留。”
她看向那株不断滴落毒液的腐骨灵花，并指如剑，一道极致凝练的冰蓝剑罡射出，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形成一个复杂的封印符文，瞬间将那株毒花连同其根部的大片土壤彻底冰封、隔绝！
“此毒诡异，直接摧毁恐生变异或扩散。需以真火缓缓炼化。”她解释道。随即又看向那被冰封的毒药师，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此人身染奇毒，神魂俱污，已无挽回可能，留之唯有害人。石坚，冷锋，寻一远离水源开阔之地，以烈火符焚之，务必彻底，不留残渣。”
“是！”石坚和冷锋压下怒火，沉声领命。他们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舍羽又对桑宁道：“残页令牌妥善封存，上交宗门。”
最后，她看向白小白和凌珑：“你二人随桑宁下山，协助救治村民，净化水源。”
“净化水源？”白小白一怔，看着那依旧被污染的月亮溪，面露难色，“师姐，这溪水毒性已深，范围又广，我恐怕……”
舍羽看向她，目光深邃：“你的《碧波凝元功》，乃天下万水之精粹，最擅涤荡污秽，滋养生机。凝练你的水灵本源，融入溪水，引导其流动冲刷，或可逐步净化。这是磨砺你功法与控制力的好机会。”
白小白闻言，心中一动。是啊，她的功法特性确实如此！只是以往从未想过可以用于如此大范围的净化。她看着山下那饱受折磨的村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明白了，师姐！我会尽力一试！”
安排妥当，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石坚和冷锋拖着被冰封的毒人，前往远处山坳处理。
舍羽则留在原地，看守着被冰封的腐骨灵花，并开始布置一个复杂的炼化阵法，准备以真火将其缓慢而彻底地炼化。
桑宁小心翼翼地将证据收好。
白小白则深吸一口气，走到月亮溪边，盘膝坐下，双手抚于水面之上。她闭上双眼，体内《碧波凝元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精纯浩瀚的水灵本源之力，如同温润的青色光华，从她体内缓缓涌出，注入溪流之中。
一开始，进程缓慢而艰难。溪水中浓郁的毒素顽强地抵抗着净化，甚至试图反过来侵蚀她的灵力。白小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
但她咬牙坚持着，不断调整着灵力的输出与频率，细心感受着水流与毒素的变化。渐渐地，她注入的水灵本源开始发挥作用，如同最有效的净化剂，所过之处，溪水中的腥甜气息开始减弱，浑浊的死气被缓缓驱散，重新焕发出淡淡的清澈与生机。
虽然相对于整条溪流，她净化的速度还很慢，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凌珑和桑宁在一旁护法，并帮忙将初步净化过的溪水引向提前挖好的隔离蓄水池，以备村民暂时使用。
山下，王里正得知仙师们找到了毒源并开始净化水源，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忙组织尚未病倒的村民前来帮忙。
希望，如同细微的嫩芽，开始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上，艰难地萌发。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山腰处，舍羽布置的炼化阵法已然启动，温和却持久的真火包裹着被冰封的腐骨灵花，缓缓炼化着其中的剧毒，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山下，白小白依旧在坚持净化溪水，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
远处山坳，冲天的火光伴随着一股难闻的焦臭渐渐熄灭，那充满痛苦的毒人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一场人为的灾难，似乎正被逐渐控制。
但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墨先生，影刹，南域妖族，万瘴毒丹，腐骨灵花……
这些名字和词语，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心头。
他们揭露的，仅仅只是那巨大黑暗阴谋的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