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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红绳腕中系 ...

  •   郝善急的拍大腿,道:“云妹子,我向来喜欢好好,我怎么可能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不是人!我的意思是,她没病!没病我谈何治病?”

      “你的意思是......”

      “今天人多,下午又络绎不绝的进出着人,我实在没找到机会说......”他凑到云浅耳旁小声道:“她这是心生忧怖,只怕是被吓着了......”

      “你不早说!”

      “我怎么说啊?我难道和一屋子信奉山君的人说,你们家小姐在山君的地盘中了邪了!这不是否山君的神通?打老爷的脸?犯众人的忌讳吗?”

      “呵,所谓山君,不过就是个以权谋私、尸位素餐、作威作福、挟制于人!的吊筋白额大虫!”

      “别说了,举头三尺有神明!”郝善指了指天,道:“我知道你有怨气,你心里苦,可日子还要过呀,当务之急,你想想办法,看如何驱邪......”

      “我先试试......”云浅沉思良久道。

      郝善本欲甩手离开,走了两步越过门槛,又折返回来......

      “我老头子再多两句,你莫要嫌弃。”顿了顿,看着垂眸的云浅,犹豫道:“鱼游浅水,鱼离开浅水,不可活;可水离了鱼,依旧还会是水......水中可有藻荇,再不济还有螃蟹、虾子......”

      “不必说了......”云浅声音沙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道:“您说错了,浅水之中,没有了鱼,就无甚盎然生机了......”

      “你非要如此舍生忘死,葬送大好年华吗?”郝善恨铁不成钢,“不要忘记了,你已经平白无故丢失了二十年的岁月!”
      看看你这个样子!你看上去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老了!

      “舍生忘死......也未尝不可......”

      “舍生忘死?可人生在世,不求生还求什么?”

      “是个好问题,可我已然疯魔了,我不算求生也不算求死,我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你......”郝善唉声叹气,摇着头无奈离去。

      白日将尽黑幕已临,最后一丝亮光消散在无边的云雾之中。
      自郝善走后,云浅兀自坐在门槛上,怔怔看着不远处的霜湖。

      她的背愈发佝偻了,当谢宅的暖黄灯光照射湖面,反射在她眼中时,她这才慢慢起身,朝着自个在闲与楼的宿舍走去。

      闲与楼是谢宅的员工住宿楼,男员工住一楼,女员工住二楼,云浅一个老婆子,旁边宿舍倒是经常住些漂亮小姑娘。

      她摸出钥匙,侧身进了宿舍,这宿舍不大,但五脏俱全,还放着一台黑白电视,盖着一块电视布,谢霜好经常偷溜过来,捋直天线,喜滋滋的看着里面的电视节目。

      微弱的灯光照亮宿舍的每个角落,云浅走到柜前,打开了自己的衣柜,衣柜分两层,下一层里面有个金丝楠木的箱子。
      打开箱子,整整齐齐叠放着衣物,最上面的是一条红色的围巾。
      云浅仔细抚摸着这些衣服,小心翼翼将围巾拿出,似在透过这些衣服回忆着什么......

      她将围巾展开,又认真的绕在脖子上,低头摆弄时,不可避免的看到自家掉落的缕缕银丝,和苍老起皱的手背......
      柜子旁有个复古的镜子,镜中人不再年轻貌美,蓝色的布衣配着红色的围巾,一头银发面容老去,活像个早已死去的游魂......滞留人间......不伦不类......

      “她看到我这般模样,会是什么表情呢?”说着,一滴浊泪滴在围巾上......

      云浅取下围巾,再次抚摸着,带茧的手摸着柔软的面料,偏偏隔了一层阻碍。她叹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翻出针线,借着微弱的灯光颤着手将围巾上的红线挑出。
      丝丝红线宛若人体的血管,勾连起多年前那个雨夜,两人血管隔着两层凝脂紧密贴合,缠绕不休…只可惜,现如今,一端仍温热着,另一端却早已化作飞灰…

      云浅不间断的将这些红线汇合起来,带茧的手将其编织在一起,汇成一根红绳。

      ——辟邪添运,拴人结情…

      她揉了揉眼睛,刚准备起身回西月楼。

      “哈哈,讨厌......”

      “讨厌谁呀?”
      门外响起了一男一女的打情骂俏之声......

      云浅正待开门的动作收回。

      “为什么他们都喊你老爷呀?你一点也不老......”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那嗓子跟浸透着蜜似的......

      “不喊老爷喊什么?”男子低笑起来,语毕,便是一阵细碎又刺耳的黏腻声......

      “唔......”

      男子继续道:“现在知道该喊什么吗?”

      女子明显呼吸不畅,断断续续道:“老公呀......”

      门外不是别人,正是那偷腥的谢顾雨和刚来的女员工......
      谢顾雨此人,表面一丝不苟,正经沉着,实则自成婚以来,除了乔荷亭,身边的新人就没断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但凡是有点姿色的,通通收入囊中。
      刚成婚的头几年,还会避着乔荷亭在外偷腥,后面东窗事发,索性不再遮掩,乔荷亭爱他入骨,又兼之谢家家规——结发妻子不可弃,不允许私生子入族......这么多年以来,两人表面平和,实则各自生怨......

      “真乖......”男子一把抱住女子,踢开房门......

      女子惊呼一声道:“急什么......”

      “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到你这,消遣一会还不许了?”

      “不就是打个蛇吗?至于这么累吗?”

      “看似打蛇......我看啊,估计是罪井下的恶蛟出逃了......”

      “蛟?”女子明显有些犯怵。

      谢顾雨自知多说,笑道:“管他蛟不蛟,蛇不蛇,今天先收了你这个妖精......”
      自此,不堪入耳之声不可断绝......

      云浅听及两人声音明显变小,随即开门出来,啐了一口,心里鄙夷道:人渣谢顾雨,恶心!

      西月楼内,谢霜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楼外传来丝丝缕缕的香火气味,线香的烟雾缥缈至床边,在接触到她的纱帐的一瞬,霎时间消弭......

      谢霜好闻气忆事,不由得想起南楼前那未断的烛火和某个身影身上的沉香之气......不由得心更堵了......脑海里不可控制的演绎起今早凌晨的打杀与鲜血。

      她朝着楼外看去。
      夜幕漆黑,西月楼灯光大开,好比在迷雾森林之中,即便浓雾重,险象生,却有一束光不可忽略、指引方向!

      楼门之前,春季的土壤带着常有的潮湿,云浅将三根线香,两根红烛火插在地上,其前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杯清酒,沙哑的嗓音朝着无名桥的方向喊道:“谢霜好,莫在外面贪玩,也不要害怕,娭毑在这里,三魂七魄跟着娭毑回家!”

      “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吧!”
      在这不定的烛火前,她被照得忽明忽暗,声音回荡在西月楼前......

      此种仪式名为喊魂绑红,云浅自幼在山下长大,儿时若是受了什么惊吓,她妈妈总会在傍晚时分这样喊着她,以声相连,牵引游魂归来。喊完之后,便将红绳绑在受惊之人的手腕上,意在绑住魂魄,不再出走!

      一番呼喊过后,一杯清酒泼在地上。

      恰好此时,一道青影飞速而过,清酒泼在其身......

      云浅哎呀一声,喜出望外,权当做是谢霜好的三魂七魄回来!

      楼内。
      谢霜好听到云浅的大喊,正待起身去查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一脸笑容的走进。

      “好好,跟着娭毑回来哦!”云浅边重复着,边将她的右手抬起。

      须臾间,谢霜好手腕上系上了一根红绳。
      鲜红欲滴,编织精致。

      “这是?”

      “是可以保护好好的东西哦!有了它,好好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做个顶天立地的大美人!”

      “娭毑,顶天立地不是形容男孩子的吗?”

      “错了哦!顶天立地本就是形容人的!不分男女!”云浅确认红绳已系好,摸了摸她的脸。

      谢霜好鼻酸起来,声音像个软乎乎的糯米丸子。“云娭毑,谢谢你......”

      “傻孩子,不要想太多!”云浅扶她睡下,将四周被子掖紧。

      “坚强努力!一切都会过去!”
      掖完被角,云浅突然冒出一句金句,格外顺口,还朝着她做了一个努力的手势。

      谢霜好睁着眼,伸出小手自顾自握拳,两人拳头相击,像是达成什么神秘约定一样。
      随后她眯着眼笑了笑,直直看着云浅,撒娇道:“想听故事......”

      云浅笑道:“好。”她的眼睛很好看,周边皱纹就似池中水波,虽扰乱一池春水,更平添几分古韵。

      “从前有座山,山下有个镇,镇中有个小姑娘,姑娘家发大水,迎水而上求保护,求得仙女佑,仙女和她讲故事......讲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下有个镇,镇中有个小姑娘,姑娘家发大水,迎水而上求保护,求得仙女佑,仙女和她讲故事......”

      谢霜好眼皮打架,迷迷糊糊道:“还有吗?”

      云浅理清她的发丝,继续道:“很久以前......有座山叫景羊冈,山中有老虎,食人无数......有个年轻人姓武,姑且叫他武生......高大魁梧,喝了十八碗酒路过景羊冈。黄昏时刻,天色渐暗,狂风突袭,恶虎从草丛中跳出,眼含凶光,毛发茂盛,血盆大口,声大如雷。只听得武生一声吼叫,骂道:‘哪里来的虫子!敢挡你爷爷我的去路!’说罢甩了一个巴掌,力来如山倒,那老虎被打的七窍流血,跪地求饶道:‘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驮您过山!’武生狂笑道:‘卑微至此,怎可做这一山之主?’说罢要打,老虎急忙跳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即扑,武生一拳打向其脑袋,老虎疼的直打滚,武生道:‘强势至此,怎可做这一山之主?’老虎呜咽求饶,声称:‘家中还有幼虎需要喂养,求请壮士放过!’武生笑道:‘你一个公的,哪里需要喂养幼虎?狡猾至此,怎可做这一山之虎?’只听得一声巨响,老虎便没了动静......”

      故事讲毕,此刻,南楼内疗伤的木雁南猛打了几声喷嚏......

      谢霜好似乎很满意这个故事,不由自主的蹭了几下枕头,笑着进入了梦乡。

      西月楼有明文规定,不论如何,除谢霜好外,不得留宿其他任何人,即使是乔荷亭母爱回春,爱女心切,也不得在此楼过夜…

      楼外夜色渐浓,春风带着冷意徘徊在楼内外,谢霜好四周的被子被云浅不放心的轻掖着,光滑好看的额头触碰上她的手背…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温度低了不少…”云浅自顾自道,这才顺手关掉大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西月楼......

      是夜,月光如水,暖灯如火......
      水火交映......

      “嘶…”
      云浅走后不久,楼内传来丝丝缕缕的信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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