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露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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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未明，九六城三百四十坊尚在薄雾之中沉睡。
一阵沉闷的鼓声自宫城方向传来，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这是开市的信号，各坊门应声而开，守夜的卫兵打着哈欠收起长戟，早已等候在坊门内外的商贩们鱼贯而出。
不多时，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支由百余头骆驼组成的商队缓缓行来。
领队的胡商高鼻深目，头戴绣花小帽，身着锦缎胡服，正是来自西域粟特地区的康国商人。
骆驼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皮袋，里面装满了来自西域的香料、珠宝和葡萄酒。
沿途早有懂行的中原商人等候，纷纷上前询价。
日头渐渐升高，铜驼大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街道两侧的槐树下，商贩们支起摊位，击筑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喧哗交织。
空气中弥漫着驳杂的气味，刚出炉的胡饼香气、肉羹的热气、西域香料特有的浓郁气息，还混杂着牲畜的膻味和尘土的味道。
罗铮、郑昕、柳梦霞，先在自家吃过麦饭和豆粥，配了洛河捞上来的鱼做成的鱼干和鱼酱。
豆粥熬得浓稠，麦饭蒸得松软，就着咸香的鱼酱，倒是颇为适口。
三人吃饱出了门。走过铜驼大街时，又被街边食肆的香味勾缠住了。
一个胡人老汉正在叫卖胡饼，炉子里烤得金黄的饼子撒满了芝麻，香气扑鼻。
郑昕买了三个胡饼，又在一旁的摊子上要了三份肉羹。
那肉羹是用羊肉熬制，加入茴香、胡椒等香料，盛在陶碗里热气腾腾。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铜驼大街上车水马龙。
槐树荫下，有富贵人家乘坐的云母车缓缓而行，车窗上镶嵌的云母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更多的是驴车和牛车，载着货物艰难前行。
不时有骑马的信使疾驰而过，引来一阵骂声。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胡商带来的西域“胡炮肉”正在当街烤制，羊肉串在铁钎上滋滋作响，撒上孜然和胡椒面，香气诱人。
还有葡萄干、芝麻饴糖等甘甜零嘴，引得孩童们嬉闹围观。
南方商贩则运来了荔枝、龙眼等鲜果，用冰镇着，价格昂贵，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
三人迤逦迤逦走过大街，来到宫城西南，这里是九六城最大、最繁华的市场：金市。
来自西域的粟特人和波斯人在此开设店铺，贩卖骆驼、葡萄酒、琉璃器皿。
他们的店铺装饰华丽，门前挂着异域风情的毯子，店内点着香料，烟雾缭绕。
江南商贾则带来精美的蜀锦、漆器、玉器，摆放在精致的架子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异域艺人在这里表演百戏杂技，“角抵”、“跳丸”、“寻橦”……还有胡人幻术师表演吞刀吐火，引人围观。
三人在市场中前后穿梭，熟门熟路来到一间铺子。
眼下刚开市，客人少，整间铺子静悄悄，显得很冷清。
推门而入，铃铛轻响。
店内陈列着各式奇珍异宝。
一架挂着胡笳、琵琶等异域乐器；
一架堆叠着符箓、丹药，显然是道家之物；
一架摆满雒阳青瓷，釉色莹润；
另有一架是朱黑两色为主的各式漆器，工艺精美绝伦。
店铺虽小，却囊括四海奇珍。
有个中年文士，正坐在柜台后打盹。
见是熟客，只抬了抬眼皮，又继续埋头睡去。
这几个是来惯了的，自顾自往楼上走。
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吱呀作响。
楼上是一间卧房，布置得颇为雅致。
窗前摆着一张檀木书案，上面散放着几卷竹简和文房四宝。
墙角立着一个青铜香炉，袅袅青烟升起，散发出淡淡的沉香气息。
最里面是一张雕花大床，花花绿绿的纱幔交错，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个人。
罗铮上前一把掀开纱幔，拽开被子，从里头揪出一个呼呼大睡的人来。
“醒醒！快醒醒！找你有事！”罗铮揪住人狂摇。
被揪出来的人年纪与他们相仿，约莫十八九岁模样，穿着一件松垮的丝绸睡袍，露出锁骨和前胸。
忙了一夜，本就困得头脑昏沉，现在又被一阵狂摇，险些要吐出来……
他忙挣开手脚告饶：“醒了醒了！别摇了！”
那人捂着脑袋醒了会儿神，又捞过茶来喝了半壶，总算是彻底清醒了，睁开那双迷蒙的大眼，露出一双异色鸳鸯瞳。在晨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艳丽又神秘。
此人正是露蝉。
他本是西域胡姬与中原商人之子，自幼父母双亡，被这间店铺的老掌柜收养。
老掌柜去世后，他就接管了这间铺子，终日无所事事，最爱夜间出游，白日酣睡。
露蝉拢了拢被拽开的衣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睡饱的猫儿一样，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问：“什么事？”
柳梦霞言简意赅讲明前情。
露蝉两只鸳鸯瞳不自觉放大，很有兴味的样子：“哦？找人倒是不难。不过，那枚龙纹金带扣，听来成色不错，我想要。”
三人一通商量，那采花贼既然敢劫咱们的东西，此番逮住人了，必定要将他洗劫一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届时再从中选几样新奇好玩的，送去哄非烟姐姐开心，那枚金带扣，露蝉想要就拿去吧。
露蝉露出满意的笑容，从床头摸出一个紫铜罗盘，手指轻轻拨弄着上面的指针：“给我三天时间。”
如此商定，便各自散了，只等着露蝉的消息。
阳光正好，洒在铜驼大街的槐树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宫城的飞檐翘角在蓝天映衬下格外壮观，而在这繁华的九六城中，一场热闹的追捕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露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