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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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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妤将魏静姝那座有些年头的独栋小别墅里里外外简单地修葺了一番,院子里的杂草和枯枝败叶也都被仔细地清理干净,露出了原本平整的土地。她独自站在暮色渐沉的院子里,望着这座承载了她童年少数温暖记忆的老宅,心里异常平静。屋内的陈设,她大部分都保留着原样,魏静姝生前专用的画室里,颜料和画笔仿佛还在等待主人归来,奶奶的卧室,床铺整洁,仿佛她只是出门散步,很快就会回来。
兜兜转转,命运仿佛画了一个圈,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哇,温温!这房子好漂亮啊!闹中取静,还有这么大个院子!”苏念柔人还没走进栅栏门,她带着点夸张赞叹的声音就已经先传了进来,“这要是以后在墙角种满蔷薇,再搭个葡萄架,夏天坐在下面乘凉喝茶,得多惬意啊!”
温妤闻声回头:“来了?”
“何止是来了!”苏念柔几步蹦跳进来,亲昵地挽住温妤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四处打量,“温温,我都想搬来跟你一起住了!这环境太舒服了!”
温妤被她逗笑,故意揶揄道:“好呀,我随时欢迎,只要……陆彧肯放人就行。”
“哎!那我可不放啊!绝对不行!”陆彧的声音紧跟着从门口传来,他和闻律修并肩走了进来,两人身后跟着的保镖手里拎着几个印着超市logo的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新鲜食材和饮料酒水。
“温温,我们晚上吃火锅!”苏念柔笑得格外开心,仿佛完全忘了身边这个男人即将在几个月后和别人举行订婚仪式,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本来想出去吃的,又想到你今天刚搬新家,开火第一顿,正好给你暖暖房!热闹热闹!”
闻律修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温妤。“这幅画,送给你,算是……迟到的温居礼物。”
温妤有些诧异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她小心地拆开包装,当看清里面那幅画的真容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闻律修,那竟然是那幅名为《救赎》的油画。
“你怎么……把它弄来的?”
"我想,你应该很珍惜它。"闻律修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哪怕当初她是因为陆沉霄才阴差阳错地来到他身边,这些前因后果对他来说,早已不再重要。这次回来,历经波折,他反而越发清晰地看清了自己对温妤的心意。
然而,温妤的指尖轻轻拂过画框冰凉的边缘,却缓缓摇了摇头:“哦,不。谢谢你,但它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而充满痛苦哭腔的女声突兀地打破了小院温馨的氛围,从栅栏门外尖锐地刺了进来,“温妤!温妤!你开开门!妈妈知道错了!求求你见见妈妈!”
闻律修带来的保镖立刻训练有素地上前,面无表情地将试图冲进来的沈知岚拦在了铁艺大门外,声音公事公办:“沈女士,请回吧,温小姐现在不方便见客。”
此时的沈知岚,与几天前那个雍容华贵、盛气凌人的温夫人判若两人,她脸色惨白如纸,眼下一片浓重得无法掩饰的青黑,头发有些凌乱,甚至没来得及精心打理,身上只套着一件简单的针织开衫,短短几日,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所有的骄傲和锋芒都被巨大的悔恨和痛苦磨平了。
“温妤……”她颤抖着向前挣扎,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打你,更不该说那些混账话赶你走……妈妈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温妤站在原地,目光穿过庭院,冷漠地落在门外那对形容狼狈的母子身上,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门外的温昭明脸色疲惫,眼下同样带着倦容,他上前一步,试图解释:“温妤,母亲她……自从知道真相后,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水米未进,整个人都快垮了……她把温翎已经赶出了温家,也动用了所有关系,基本查清了当年孩子被调包的全部事情经过……”
沈知岚听到这里,情绪再次失控,猛地扑到冰冷的铁门上,手指死死抓住栏杆,哭得撕心裂肺:“是温柏!是他!他当年拿着他和温翎的亲子鉴定来骗我!他和那个贱人!骗了我整整二十年啊!二十年!”她的哭声凄厉得令人心头发颤,“妈妈求求你……给妈妈一个机会……让妈妈补偿你……妈妈以后一定用尽全力对你好……”
泪水在她不再年轻的脸颊上纵横交错,精心保养的卷发此刻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旁。
温妤终于动了,她抬步,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了几步,停在距离大门几步远的地方。
沈知岚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看到了希望,她踉跄着想要再上前,却被保镖毫不留情地再次拦住。
“温妤……”她哽咽着,努力从铁门的缝隙中伸出手,渴望能触碰到女儿,“跟妈妈回家……回我们真正的家……好不好?妈妈以后一定好好疼你……”
温妤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上演着蹩脚苦情戏的路人甲。“沈女士,您恐怕是认错人了。”
“不……不是的!”沈知岚疯狂地摇头,泪水飞溅,“你是我的女儿!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女儿啊!我……”
“那个需要母亲、渴望母爱的温妤,”温妤淡淡地打断她,“早在被你掐着脖子说‘要是亲生女儿就掐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她顿了顿,在对方骤然绝望放大的瞳孔中,缓缓吐出最后一句,“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魏静姝的外孙女,仅此而已。”
说完,她不再看门外那个瞬间瘫软下去的女人,毫不犹豫地转身。
庭院一角,新栽种的几株白色山茶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那是温妤昨天根据记忆亲手一棵棵种下的魏静姝生前最爱的花。
屋内,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外面的冷清和悲伤。餐厅里,复古的铜锅架在电磁炉上,里面红油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欢快的热泡。
苏念柔正忙着将切好的肥牛卷、毛肚、黄喉和翠绿的茼蒿、生菜一一码放在精致的瓷盘里,摆盘摆得像个艺术品,她抬头看了眼正在帮忙摆放碗筷的温妤,笑眯眯地问:“温温,一会儿火锅你吃什么调料?麻酱?油碟?还是干碟?蒜泥香菜要不要?小米辣呢?”
温妤看着餐桌中央那琳琅满目、足有十几种的调料碗,微微怔了一下。芝麻酱、沙茶酱、蒜泥、香油、蚝油、香菜、葱花、小米辣、花生碎……她在国外那些年,确实没怎么正经吃过中式火锅,更别说自己调配蘸料了。
“我都行,随便就好。”她语气有些茫然。
闻律修极走到调料台前:“她的我来弄吧。”
苏念柔和旁边的温妤极快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和期待,有戏!
门外,沈知岚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冰冷的石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她却毫无所觉。她透过尚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隐约能看到屋内那暖融融、令人心头发烫的光景,温妤被火锅热气熏得微微泛红、显得比平日柔和许多的脸颊;闻律修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在一个小碗里调配酱料,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温柔;苏念柔正笑着将一盘虾滑下进锅里,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温妤唇角浅浅地弯了一下……
那其乐融融、温馨默契的画面里,那被朋友们环绕着、被那个出色男人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中心位置……那本该也有她的位置啊!是她这个亲生母亲的位置!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一个道歉补偿的机会……”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的光:“一定是谨言!一定是谨言没来!”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抓住身旁温昭明的手臂,“对!一定是这样!温妤她……她是在怪她哥哥!怪谨言当初打了她!怪我们所有人都偏心她哥哥!”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死死拽住温昭明的胳膊:“快!我们回去!回去叫上谨言!我们一家人一起来给她道歉!求她原谅!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血浓于水啊!她一定会心软的!一定会的!”
温昭明看着母亲这副近乎癫狂、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所有劝慰的话都化作一声沉重无奈的叹息。他知道,就算温谨言来了,甚至跪下来,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鸿沟。
屋内,闻律修将调好的酱料碗推到温妤面前,浓郁的芝麻酱打底,上面点缀着翠绿的香菜末和鲜亮的辣椒油,还细心地撒了一小撮炒香的白芝麻,并且……依照他记忆中她隐约的口味偏好,特意加了一小勺白糖来提鲜。
“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他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灰眸深处,却藏着期待。
温妤怔了怔,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裹满了酱汁的肥牛卷,吹了吹气,送入口中。她表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吃得不动声色,但闻律修却注意到,她的眼睛极其轻微地眯了一下,像只被顺毛顺得舒服的猫咪,然后下意识地伸出粉色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酱汁。
闻律修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继续不动声色地给她烫她多看了一眼的毛肚和黄喉,然后将烫好的食物夹到她碗里。
坐在对面的苏念柔假装专注地涮着一片毛肚,七上八下数得认真,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偷偷又兴奋地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看到闻律修细微的体贴和温妤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接受,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火锅吃完,杯盘狼藉,温妤没有请固定的佣人,一些后续的收拾工作都需要自己来。
苏念柔帮着温妤将晾晒好的睡衣整理好,放进卧室的衣柜里。她转头看向正在梳妆台前整理护肤品和首饰的温妤:“温温,说真的……你现在对闻律修,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她促狭地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温妤,“那你以前……到底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啊?我好好奇哦!”
温妤手中拿着的一瓶香水微微一顿,梳妆镜里映出她轻轻蹙起的眉尖,似乎那段回忆并不那么愉快。“啧,这事说起来就有点扯淡了。那个时候,不是正好传出陆沉霄要和他那个未婚妻订婚的消息么?我……”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那时候年纪小,有点钻牛角尖,伤心难过肯定是有的,更多的是觉得被抛下了吧,就……特别急切地需要找到一种‘被需要’‘被选择’的感觉,来证明自己没那么糟糕。”
她将香水瓶摆回原处:“恰巧,他那个时候就出现了,所以……就那样在一起了。”
苏念柔惊讶地挑眉:“就这么简单?就因为……赌气?或者说,找个替代品?”这个理由直接得让她有点意外。
“不然呢?你以为有多复杂?难道还真是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楼下,陆彧将喝空了的啤酒罐顺手捏扁,发出“咔哒”的轻响,他随手将其抛进角落的垃圾桶,然后带着点痞笑,用手肘撞了撞正在用抹布擦拭餐桌的闻律修:“喂,老闻,你这不行啊?忙前忙后,收拾残局都快成专业保洁了,看样子还没追到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闻律修头也不抬,仿佛没听见他的调侃:“收你的垃圾,废话那么多。”
陆彧却不依不饶,凑近了些,难得带上点认真的语气:“老闻,你给我透个底,这次是来真的?真就认定温妤了?不管她之前为啥跟你在一起?”
闻律修停下擦拭,目光下意识地望向楼梯方向:“当然。我想认真和她重新开始,不管她过去因为什么选择我,也不管未来还有什么波折,至少此刻,我想和她在一起,尽我所能。”
陆彧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他会给出如此直接而郑重的回答,随即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感慨和一丝羡慕:“行啊老闻!铁树开花,千年等一回啊!哥们支持你!”
闻律修嫌弃地看了眼被他拍过可能留下油渍的肩头,冷冷地补上一刀:“先管好你自己那一摊子事吧,别忘了,八月份你可就要订婚了。”
陆彧脸上那点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靠!能不提这茬么?”
闻律修将擦完桌子的抹布扔进水槽,转身打开冰箱,又拿出两罐冰啤酒,扔给陆彧一罐:“自己后院都起火了,一团乱麻理不清,还有空在这操心我?”
陆彧接住啤酒,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苦笑着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烦躁:“……行吧,你说得对。”
苏念柔噔噔噔地跑下楼,脚步在楼梯口顿住,她一眼就看见陆彧正仰着头,喉结滚动,大口地灌着啤酒,侧脸线条紧绷,写满了烦闷和无奈。
闻律修拎着一大袋收拾好的垃圾,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声音平静无波:“借过。”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初夏夜晚的凉意,轻轻掀起了窗帘的一角,楼上楼下,四个人,各自怀揣着无法轻易言说的心事,空气里弥漫着火锅残留的暖香,却也掺杂着无法忽略的怅惘。
收拾完后陆彧带着苏念柔先行离开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温妤和闻律修,以及一室需要慢慢归置的琐碎。
闻律修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向温妤:“如果你不想再被温家的人打扰,我可以先帮你找个更隐蔽安静的住处。等这边的事情彻底过去了,风平浪静了,你再搬回来。”
温妤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这里是我家,我能应付。”她不想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逃离。
“好。”闻律修尊重她的决定,不再坚持,转而说道,“那我留下的那些人,就让他们继续在附近,等温家的人什么时候真正放弃了,不再来骚扰你了,再让他们撤走。”这是他的底线,确保她的安全。
温妤知道这是他的好意和底线,这次没有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该收拾的似乎都收拾妥当了,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闻律修起身,走到温妤面前的沙发前。
他没有选择坐下,而是缓缓地屈膝,半蹲了下来。这个姿势让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坐在沙发上的温妤,那双深邃的灰眸在温暖的落地灯光下,仿佛盛满了揉碎的星河,专注而深情。
"温妤,我不擅长承诺永远。因为永远这个词太沉重,也太遥远,远到连命运本身都不敢轻易地对任何人许诺。"
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覆上她放在膝头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但此时此刻,我站在你面前,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跳的每一秒,血液奔流的每一刻,都在疯狂地叫嚣着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你。"
窗外一阵夜风掠过,吹得白色纱帘轻轻摆动,皎洁的月光趁机溜进屋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流动的光影。
"或许明天地球就会停止转动,或许下一秒我们所处的这颗恒星就会骤然熄灭,宇宙归于沉寂。"他的拇指极其温柔地、一遍遍摩挲着她手腕上那些旧日的伤痕,"但在时间可能终结之前的每一个现在,我都能百分百地确定,你是我唯一想要并肩站在一起看尽每一个日出日落的人。"
温妤的面容依旧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的波澜。但闻律修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他掌心之下,她纤细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我求你立刻相信虚无缥缈的永远,我只求你……相信此刻,相信这个蹲在你面前,或许犯过很多错、让你失望过,但正用他全部的灵魂、毫无保留地爱着你的男人。"
"闻律修。"温妤终于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微的沙哑,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摇晃的树影,"蹲久了,腿会麻的。"
闻律修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奈,却仍保持着这个略显卑微却无比认真的姿势:"那你要不要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做我女朋友?不然……我就一直这么蹲着,反正……腿麻了,心就不那么麻了。"
温妤沉默了片刻,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她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他深邃的眼眸中。
"抱歉,闻律修,我没办法答应你。"
闻律修脸上的笑意和眼底的光,在这一瞬间骤然凝固、碎裂:"……为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她抬眸,平静地直视着他骤然紧缩写满了不解的瞳孔,而她的眼底却像一片经历过无尽荒芜后的、平静的荒原,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冷寂的坦诚:"因为我不爱你。"她抽回了被他温热掌心包裹着的手,指尖残留的他的温度迅速被空气冷却,转瞬即逝。
"曾经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你的。如果连一点喜欢都没有,我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但后来……那次旅行,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目光与他紧紧相锁,不容他回避,"两次,在最关键的时刻,你都不曾选择相信我。"
温妤直视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恍然,继续冷静地剖开过往:"我是个很简单,也很容易退缩的人。一旦感受到不被信任和巨大的失望,我就会立刻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所以,我收回了对你所有的喜欢,然后……离开了你。"
闻律修极其艰难地站起身,膝盖处传来一阵尖锐的酸麻刺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但这物理上的痛苦,远远比不上心脏传来的、那阵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钝痛和悔恨。
原来……是他自己,是他曾经的犹豫和不够坚定,是他那两次该死的、愚蠢的不信任”亲手弄丢了她曾经交付过的那份喜欢。
他站直了身体,尽管内心早已天崩地裂,但看向她的目光却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温妤,你可以轻易收回你的喜欢,但你收不走我望向你只追随你的目光,你可以不相信虚无缥缈的永远,但从今往后的每一个清晨醒来,我都会重新开始爱你,像太阳每日注定重生,像潮汐永远奔赴海岸,循环往复,至死方休。"
他忽然再次屈膝,这一次,是更为郑重的单膝跪地,这个曾经倨傲冷漠、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心甘情愿地仰视着她,眼底有破碎的光,更有重铸的决绝:"你说我两次没能相信你。那好,现在,我把余生所有的信任、我的一切,都押在这里,放在你脚下。从此以后,你说天黑有鬼,我就为你点亮所有的灯,你说雪是热的,我就烧尽我所有的温度去证明给你看。"
"你不必现在爱我,甚至不必在明天、下个月、明年爱我。但请你……允许我站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我会等,等你的心……愿意再次认领我的那一天。"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他仰起的脸庞上,他就那样跪在那里,仿佛时间就此停滞,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以及这份沉重而滚烫的、等待被再次接纳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