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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那就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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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彧选的餐厅私密性极好,灯光暧昧,音乐低回。他带着苏念柔,约了闻律修和周令仪一起吃饭。苏念柔对周令仪这几人早已没了最初结识时的那点客气和好感,她深知这些人骨子里的坏水,表面笑语盈盈,背地里不知何时就会因一点小事记恨,找准时机便给你使绊子、捅刀子。但场面上的功夫,她还是会做足。
“令仪回国后有什么打算?”陆彧晃随口问道。
周令仪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还没完全想好,你们也知道,我爸那一心只想让我哥接手公司,哪怕他再不成器,我再怎么努力表现,他也从不会多看我一眼。”
闻律修对周令仪,倒真有几分兄长对妹妹的情谊。他们两家是旧邻,小时候周家父母忙于生意经常不在家,周令仪曾被家里的保姆偷偷虐待,那时她才上幼儿园,保姆以为她年纪小不记事。是闻律修偶然发现她身上的淤青,细问之下才知道真相。他当即把周令仪带回了自己家,并严肃地告知了周家父母。后来,周令仪几乎是在闻家长住,直到小学毕业。
苏念柔安静地吃着自己盘中的菜,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嗨,要我说,你就做你自己想做的呗,何必非在你爸那棵树上吊死。”陆彧不甚在意地说道,转动桌面,将一道精致的菜肴转到苏念柔面前,“来,宝贝,尝尝这个,是你喜欢的。”
周令仪笑了笑:“我还是想再试试,先找份相关工作做着,做出点实实在在的成绩再看吧。”
闻律修微微颔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锐气:“嗯,你这几年在国外的相关经验积累得不错,回去跟项目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自从温妤离开后,他脸上似乎就再难见到笑容。对于父亲强硬要求他与许霏交往的事,他更是直接挂断电话,不予理会。他可以强迫自己不去刻意寻找温妤,但每次看到八卦杂志上出现陆沉霄三个字,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停留片刻,仿佛想从那些字里行间捕捉到一丝可能与温妤相关的讯息,这在以前,是他绝不可能做的事。
这时,陆彧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喂,程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声:“哟,陆彧啊!不是说这个月回来的吗?日子定好没啊?我们一帮哥们可都等着你回来喝酒呢!”
陆彧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苏念柔,才回道:“得过段时间了,这边还有点事没彻底忙完。”
“哥们,你那边项目不是年底就该结束了吗?还有什么能绊住您陆大少爷的啊?”
“后续还有些收尾的细节要处理,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嘛。”陆彧敷衍道。
“行吧行吧。”程晟似乎准备挂电话,却突然又“哎”了一声,“对了,跟你说个新鲜出炉的八卦,想听不?”
“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不说我挂了啊。”
“别别别!哎,裴妄你知道吧?就裴宸他那个宝贝弟弟。”
“嗯,见过几次,不怎么熟。”
“哎呦喂,他前段时间不是跟温家那个小公主温翎搞得挺暧昧的嘛?你是不知道,这裴妄,在长辈面前装得那叫一个乖顺懂事,私底下玩得可花了……”
陆彧没什么耐心听这些纨绔子弟的风流韵事,打断他:“说重点。”
“好吧好吧,重点就是,温家那个早年送出去的养女不是回来了吗?结果没几天,就听说裴妄跟那养女搞到一起去了!温翎她二哥温谨言知道了,一怒之下就把那养女给打进了医院!那养女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温妤,刚从国外回来的,裴妄还给我们看过照片呢,长得确实……”
陆彧的眉头瞬间皱紧,再次打断他:“那养女叫什么?”
“不是,老陆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打断我干嘛……”
“程晟,别废话!那养女叫什么名字?!”
“温妤啊!温暖的温,婕妤的妤!怎么了?”程晟被他严肃的语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确定叫温妤?刚刚从国外回来的?”陆彧追问,目光却猛地射向了对面的闻律修。
只见闻律修在听到“温妤”两个字的那一刻,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陆彧,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速度不受控制地加快。
陆彧见状,立刻按下了手机的公放键,将手机放在桌子中央:“你再说一遍,谁被打进医院了?温妤?”
电话那头的程晟显然没意识到这边紧张的气氛,继续喋喋不休:“是啊!听说打得挺惨的。裴妄原本不是跟温翎暧昧着嘛,那温妤主动找了他一次……裴妄觉得温妤瞧着比温翎更漂亮,也挺有意思,反正他玩玩也不吃亏……结果不知怎么就被温谨言知道了,冲冠一怒为妹妹呗,就去把人给打了……”
“温妤她怎么样了?严不严重?”苏念柔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白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温妤也从未向她提起过,她急切地插话问道。
“反正……是住进医院了,具体多严重就不清楚了,但动静闹得不小,都报警了。”程晟说道。
苏念柔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手指给温妤拨去了视频通话。响了几声后,视频被拒绝了,只接起了语音通话,传来温妤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挺轻松:“怎么了,念柔?”
陆彧那边已经“啪”地一声挂断了和程晟的通话,根本不管对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陆彧悄悄向苏念柔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开免提。
苏念柔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对面闻律修那双几乎要将手机钉穿的眼睛,她还是按下了免提键。
“温温,”苏念柔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你是不是进医院了?你受伤了是不是?”
“我不是一直都在医院嘛,”温妤的语气听起来依旧随意,甚至带着点轻快的笑意,“奶奶在医院,我天天都得来陪着呀。”
“温妤!你别骗我!我都知道了!你被温谨言打了!打进医院了!你还想瞒着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温妤才再次开口,语气平静了些,但依旧试图轻描淡写:“没事,真没事,我已经报警了,人也抓了,走法律程序就行了。”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伤得多严重?!”苏念柔不依不饶。
“呃……”温妤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用一种近乎玩笑的语气说道,“也就……三级伤残吧?”
“三级伤残?!你还说得这么轻松?!”苏念柔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陡然拔高。
“哎呀,你就别担心我了,小伤,闻昊也在这边呢。”温妤试图转移话题。
陆彧听到闻昊两个字,眉毛猛地一扬,目光立刻转向闻律修,果然,那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下颌线绷得死紧。
“你在医院好好呆着!哪儿都别去!我这两天就订机票回来!”苏念柔斩钉截铁地说完,不等温妤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她立刻起身,就要回去收拾行李。
陆彧赶忙拉住她:“宝贝儿,别急别急!你先坐下,把你知道的情况仔细跟我说说。温妤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回去的?我来安排我们回去的事,保证最快速度。”
苏念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温妤跟陆沉霄回去的第二天,就去她小时候寄宿过的那户人家打听消息。那家人告诉她,她奶奶病重,她就立刻买机票回去了。”
“那她跟陆沉霄……现在到底什么关系?”陆彧问出这个问题时,眼睛瞥向闻律修,这问题显然是替他问的。
苏念柔虽然也气闻律修当初不信任温妤,但她这些日子也亲眼目睹了他的失魂落魄。管他呢,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也许他是真的喜欢温妤呢?她叹了口气,吐出两个字:“爱过。”
陆彧没明白:“谁爱过谁啊?”
“温妤曾经爱过陆沉霄。”苏念柔解释道,“陆沉霄从温妤十一岁起就开始资助她,某种程度上算是养着她,那种关系更像长辈抚养孩子。他那时候要是对温妤有男女之情,那不成变态了吗?不过……毕竟两年没见了,现在感情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爱过……”
苏念柔轻飘飘的两个字,缓慢地剖开了闻律修这些日子以来深埋心底、日夜啃噬着他的最大恐惧。他原以为温妤是选择了陆沉霄,回到了陆沉霄身边,所以他才死死压抑着那些疯狂滋长的思念与不甘,像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徒,将所有的渴望、痛苦与嫉妒都死死锁在名为理智的牢笼里,只在等着那天彻底崩掉。
可原来……只是,爱过。
他想起温妤决绝离开的那天,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走,没有挽留,以为她是义无反顾地奔向了陆沉霄。可原来,她或许只是……单纯地不要他了。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骤然惊醒,冷汗涔涔,梦见她独自站在冰冷的暴雨里,而他拼命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片虚无冰凉的空气,醒来时,枕边空荡得令人窒息。
他以为她深爱着陆沉霄,所以连思念她都成了一种可耻的背叛,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打听任何关于她的消息,甚至……用酒精和无休止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可原来,她与陆沉霄,早已是过去式。
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自我折磨、那些故作冷静的放手、那些深埋心底的不甘与痛楚……到底算什么?一场自以为是的、荒谬透顶的独角戏?
“爱过……就爱过吧……”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都过去了。
他不会再犹豫,不会再放手了。
人生苦短,他何必再自我束缚?何妨……不顾一切地去试一次?去争一次?
——
周令仪的公寓玄关处,随意地摆着一双不属于她的男士皮鞋。屋子里灯火通明,显然有人在家。听到关门声,客厅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那是一个赤着上身仅穿着睡裤的男人。若有熟悉闻律修的人在此,定会骇然惊怔,因为那男人的眉眼轮廓,竟与闻律修有着惊人的七八分相似!
男人刚靠近,周令仪便抬手,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那指尖的温度像冷血的蛇信游走过皮肤,带来一阵战栗。下一秒,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炸响在寂静的玄关。
“跪下。”她的声音冰冷。
男人驯顺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跪了下去,垂着头。周令仪俯下身,捧起他微微发红的脸颊,指尖痴迷地摩挲着那道新鲜的掌痕,眼神里翻涌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暗潮:“阿闻……为什么要回去找她?嗯?”
窗外的霓虹灯光掠过她半边脸庞,照亮了她眼中扭曲的快意与深藏的痛楚。她的另一只手缓缓下移,掐住男人的后颈,强迫他仰起头,像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雕琢却始终无法完全满意的赝品,男人的喉结在她冰凉的掌心里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却始终不敢有丝毫挣脱的意图。因为他无比清楚,这张酷似闻律修的脸,就是他被豢养于此的全部价值。
这个被称作“阿闻”的男人看着眼前情绪有些暴躁的女人,下意识地放软了姿态,像寻求安抚的宠物般,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依旧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掌。他侧脸时,灯光下某些不自然的线条和细微的凹凸感,暴露了明显的整容痕迹。
几周前,温妤刚离开不久的一个夜晚。
暴雨倾盆,林芮安拉着周令仪钻进一家酒吧最昏暗的卡座里。
“你说他是不是性冷淡啊?或者根本不喜欢女人?”林芮安突然用力一拍桌子,震得酒杯晃荡,“我他妈今天穿了最深V的黑丝坐他旁边……暗示得够明显了吧?”她打了个酒嗝,语气充满挫败和恼怒,“他居然……居然一眼都没多看我!”
周令仪晃着杯中的酒液,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没有接话。
“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个药……”林芮安突然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不如……我们试试?反正……反正他换女伴比换袖扣还勤快……就算发生了什么,他大概也不会太在意吧?说不定……生米煮成熟饭反而……”
周令仪看着林芮安被酒精和欲望熏得殷红的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与厌倦。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满足你,好吗?”周令仪忽然对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林芮安醉眼朦胧地点头,迫不及待地接过周令仪递来的一杯加了料的橙汁,猛地喝了一大口,随即被那古怪刺激的味道呛得眼泪直流,剧烈咳嗽起来。等她再次恢复意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朦胧的晨光斜斜地切过枕边人高耸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那张侧脸在暧昧的光影里,几乎以假乱真,让她一瞬间心跳骤停,以为美梦成真。
直到她颤抖着手,拧亮了床头灯。
刺眼的灯光下,那张脸上人工雕琢的痕迹、某些不自然的线条和角度,瞬间无所遁形。
“啊啊啊啊啊!!!”女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瞬间刺破了清晨的宁静,震得人头皮发麻。
林芮安早已不记得自己醉酒后到底跟周令仪说了什么,又答应了什么。她崩溃地逃离了那个房间,第一时间打电话向周令仪哭诉这场可怕的噩梦。
“那天晚上我去了下洗手间,回来就找不到你人了。”电话里,周令仪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关切,“我还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一直没接,发生什么事了?”
林芮安彻底崩溃了,她的第一次,她珍藏了那么久,一心一意想要留给闻律修的第一次,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毁在了一个低劣的替身身上,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连夜仓皇地逃回了国。
回到公寓此刻。
周令仪赤着足,冰冷的脚背缓缓踩上跪着的阿闻的腿间,冰冷的光晕流淌过她脚背上淡青色纤细的血管。跪着的男人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但背脊却依旧努力绷得笔直,维持着一种刻意训练出的冷峻姿态,这是她花了三年时间,精心驯养出最接近闻律修的气质。
“阿闻……”她俯视着他,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没有满足她吗?那她……为什么要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