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禄王府游 ...
-
晌午无人,子车谭拨弄着新晒出去的白术,心里还在怀念昨夜偷偷挖出的美酒——瓶。
百年珍酿啊!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给偷了。
“别玩了。”公良惘拍开她的手,“去坐台。”
“我又不会医术,这不耽误人诊病吗?”
“你在这还耽误我配药呢。”公良惘无视她渴求怜悯的目光,起身坐到炉子边上,“有客拉铃就行。”
“行吧。”子车谭丢下蒲扇,背着个小手就蹦跶着往前院去了。
她今日可特意穿了身不起眼的青衣,只是质地难掩华贵,同色发带垂在脑后,与青丝融在一处,相得益彰。
公良惘抬眼,余光略过她穿堂的背影。
不知道这样的惬意生活,郢王殿下还能过多久。
弹指间,子车谭已经灭了十只苍蝇了。
可惜剑气太足,生生将它们劈成了血雾,连尸身都找不到。
南方多蚊蝇,那也不能还没入夏就开始泛滥吧。
子车谭趴在算盘边,轻声叹息。
不消片刻,就有人敲响了木门,询问坐诊大夫在否?
于是子车谭立刻背过身去晃了晃铃铛,自己则刻意隐到内室,不在外人前露面。
公良惘匆忙赶来,衣袖上还沾了药渍。
那问大夫的丫头这才上前,交付她一袋子沉甸甸的铜钱:“我家夫人不喜外人,烦请医师为我家夫人单独就诊。”
按说,公良惘是无法拒绝的。
但……
“抱歉,小店是义诊,不便谢客。”公良惘皮笑肉不笑地就要赶人,小臂上却猝不及防叫人使了个暗器。
痛感让她惊呼出声,看清是一颗小石子后,便气冲冲看向暗器来处。
子车谭没有多言,但沉静的双眸已然为她下达命令。
留人。
公良惘答应了来人的请求,闭馆时还借口是东家急召赶赴郊外医病。
“请问夫人最近可有哪里不适?”她细心做着记录,望闻问一遍下来,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可一把脉,她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夫人,您方才是想问什么病症?”
那位贵人带着斗笠不方便答,便由一旁丫头代劳:“我家夫人多年不曾生养,还请医师帮忙好好断断。”
“这——”公良惘有些犯难,“夫人这算是先天不足之症,有些难医。”
“公良医师只管要价,我家夫人付得起。”
这倒不是要价的问题。
公良惘侧身,无意识扫过子车谭所在之地,开口道:“此病除了修养外,只有一株奇药可以医治。”
不必多说,此药必定难寻。
“何处可得?”
看来对面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根治,公良惘便也如实答:“白池山。”
仙府大多建在洞天福地,天地灵气孕育的一草一木都弥足珍贵。
贵人还是带着遗憾走了。
出门时,公良惘还听见那丫头对主子说着“别气馁”之类的宽慰话。
子车谭这才从后头走出,若有所思地依靠在门边:“这位夫人,我瞧着甚是眼熟啊。”
“这城中官宦勋贵之家,哪一个不想巴结王爷,你要是没见过,我才真要对这户人家刮目相看了。”公良惘没理会她,自顾自整理起方才翻乱的医书,“白池山灵药向来不外借,单一个不孕之症,怕是难求咯。”
“你说她胎里不足,”子车谭啧啧两声,“可我瞧她步履轻快有序,昂首挺胸精神矍铄,怎么也不像是缠绵病榻的样子。”
“这不足之症也分许多种,”公良惘好心为她普学,“不是单纯的体弱多病一说。”
“也是。”子车谭应声,便不再多想。
今日回府时辰尚早,子车谭换下青衣,重新择了一件赤红点金袍。
晨间起得过早,这会儿她还需要好好补一补。
正和衣躺下,门外便有商阔来报喜:“殿下,客习来报,说公子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了。”
这么快?
子车谭猛地睁开眼,算算日子,比她预估的还要早上半个月。
“知道了。”她拂袖,又道,“你去找管事领两份赏钱和份例与客习分了,再去库房寻一枚粉品灵丹送交叹寸。”
“是。”
商阔领了令,也听出她话中的些许疲惫,便不愿打扰,早早起身要退下。
殊不知这头子车谭又叫住他:“再与我备马,晚膳咱们去禄王府吃。”
“殿下,不休整休整吗?”
“不了。”里头隐约传来穿衣的声音,“有要事办。”
商阔应下,转头就去办事了。
子车谭换了行头,才推门,便有一阵乐声自角楼传来。
管事服侍在身侧,主动为她解惑:“殿下宽心,那是策谪谋士为公子进阶设下的宴席。”
“为何本王不知情?”
“策谋士派人来请过,叫商将军给拒了。”管事又补了句,“说是您要去禄王府一游,未知归期。”
这个商阔,还怪懂她的。
“也罢,让他们玩吧。”子车谭甩袖,赶着往前院去。
角楼上,策谪弹琴的手一顿,错了一拍。
公西珞回头瞧他,疑惑挑眉。
“无事。”策谪咬牙,盯着那个大咧咧的身影,才挤出这句话。
曲有误,连公西珞都听得出来,子车谭这个耽于玩乐的纨绔怎么可能毫无所察。
策谪冷笑一声,再没了欢聚的心情,说方才弹琴伤了手便自顾离开了。
公西珞和公良惘倒不在意,反正还有客习顶上,继续享乐。
禄王府,门房去回禀了郢王求见的拜帖,等着无聊时,子车谭瞧见轿檐上落下的雀鸟。
明明是只小雀儿,扇动翅膀时带起的风却能吹动银铃。
子车谭认出来人,不过扬唇便没了下文。
府内有管事来请,她便也顺理成章地下轿,规避了策谪第一次问询。
子车谦喜欢在亭下用膳,有良辰美景相伴。
子车谭负手而来,早早便见有一道墨青色人影在布置碗筷。
“大哥怎么亲力亲为,做起这些活计来了?”她咻地窜到子车谦面前,调笑道。
子车谦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句:“还不是叫某人折磨得,若是他愿意安生些待着,本王便也不至于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处疏忽,再中了毒,这禄王府怕是不得安宁咯。”
谁都能听出来是在内涵某位王爷了。
子车谭嘻嘻笑着,接过碗筷就自然入席,顺道还问了句:“长嫂呢?她不用晚膳吗?”
这句话落在子车谦的耳中,难说没什么别的意思。
“寻常外男见见也就罢了,你还是避着点吧。”
听听,这是什么话!
子车谭愤愤咬下一块肉:“我哪有那么不堪?!”
“本王可没说是三弟你啊。”
论嘴仗,子车谭还没输过:“大哥嘴上不说,怕不是也担心三弟我的英姿,把长嫂的心给勾走了吧?”
“阿媛偏爱诗书,”子车谦抬眼,又立刻避开子车谭的目光,“论文士造诣,三弟还是让贤吧。”
“哼!”那人不服气地吭声,又说此行是为一人而来。
“为谁?”
子车谭亮晶晶的眸子咕噜一转,笑答:“我大师兄啊。”
春后谷雨,千仙盛会。
当今修仙界,以白池山为大,不久前,白池山掌门姬岱得道飞升。
用过晚膳,二人就站在亭前,奴仆在一旁端着鱼食供他们取乐。
“掌门令牌已然交予古长老,此番千仙会就是由他主持。”子车谦挑眉,笑问,“怎么样,你这个三长老,可要过去凑凑热闹?”
“阿谚会去吗?”
子车谭有些心不在焉,连逗趣的意向都没有。
“今年许是不行。”子车谦挥手,叫奴仆撤下,“父皇留了他在宫中学习政务。”
“那我也不去了。”
“……”
子车谦就这样看着子车谭大步流星地往后院去,商阔本在连廊处侯着,见她走近,向子车谦行礼后便跟随子车谭离去。
管事迎上来,询问是否需要派遣暗卫跟随郢王。
“不必。”他抬手,脸上笑意怎么也压不住,“白池山的灵识信,应当就快到了。”
王妃的厢房与子车谦的住所相隔一塘幽池,离子车谭入住的客房更是差了一里不止。
才唤了沐浴,子车谭便已从包裹中取出一套夜行衣。
为掩人耳目,商阔便站在外堂,见她捧着黑乎乎的一团,便猜到对方意图。
可是,他依旧不明白。
“殿下明明只需要以公良医师的名义,在白日里留下禄王妃即可,为何要亲自来送药?”
平白走这一遭,她的伤可还没痊愈呢。
其实,这其中缘由也不难解。
“惺惺相惜。”子车谭答曰,“世间女子之所存,无非依靠两件事:一是容貌,而是孕育。”
商阔蹙眉,尚且不明。
“我怜闺阁约束万千,我明女子以德隐才。可其中苦楚难辩,只化作青烟一缕,灰飞烟灭。”她轻笑,还有余力调侃,“商阔,反正你也没娶妻,往后再懂也不迟。”
“可……”话至嘴边,又难以启齿,于是避重就轻,试图掩盖心中那些风花雪月,“这与王妃有何干系?”
“那我且问你,我朝王妃选擢,瞧的是什么?”
“家世?才学?气质?容貌?……”
毫无意外,都叫子车谭否决了。
“后嗣。”她自问自答,“帝宫本就是个无理的去处,从那出来的所有人都高高在上草菅人命。富绅显贵照杀不误,何况一位不能生育的王妃呢。”
“那殿下怜她……”
“长嫂无辜。”子车谭开始了她的自圆其说,“一个惊才绝艳的女人注定不能受缚宅院,可高飞鸟本就是笼中雀的后代,她做不到独善其身,便只能步其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