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驯犬杂记》山照我离离

54、凤栖于权

　　皇帝的考察并未持续太久。
　　赵知渝虽资质平庸，但胜在听话、肯学，且心性纯良，尤其是在得到毓宁亲口“无意皇位”的保证后，更是放下了所有包袱，一心一意按照父皇的教导学习理政，虽无惊才绝艳之举，却也勤勉踏实，未曾出错。
　　对于皇帝而言，在经历了严奉之、张怀玉、萧璟舒乃至褚绣这一连串的“才俊”带来的风波后，一个稳重、仁厚、且能绝对遵从遗愿善待毓宁的儿子，或许才是当前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在一个钦天监选定的吉日，皇帝正式下诏，册封皇长子赵知渝为皇太子，入主东宫。
　　诏书颁布，天下震动，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毕竟，除了那位声名在外的公主，皇子之中，也确实无人能出其右。
　　赵知渝的册封典礼隆重而肃穆。他穿着厚重的太子朝服，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高台，从皇帝手中接过金册宝玺，动作虽略显僵硬，却异常沉稳。
　　毓宁作为最尊贵的公主，自然站在离御座最近的位置。她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她瞥了一眼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的褚绣，他垂着眼帘，面色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唯有那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着一丝不甘。
　　她又想起被软禁在家的萧璟舒，听说萧老将军已经快刀斩乱麻地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门当户对、性情温婉的将门之女。
　　至于张怀玉，依旧待在他那方小院里，偶尔被她召见，越发小心翼翼，眼中只剩下卑微的讨好。
　　而严程，则在北苑别庄，被她保护得很好。
　　这些曾在她生命中掀起波澜的男人，最终都如同棋子般，被她或随意摆放，或弃之不用。
　　典礼结束后，皇帝召见了毓宁和新太子。
　　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目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拉起毓宁的手，放在赵知渝的手中：“知渝，记住你的誓言。宁儿，以后……要多帮帮你皇兄。”
　　赵知渝郑重地点头：“儿臣谨记，定不负父皇所托，必善待皇妹。”
　　毓宁抽回手，笑容娇俏：“父皇就爱瞎操心，皇兄自然会对我好的。对吧，皇兄？”她看向赵知渝，眼神清澈，却让赵知渝无端感到一丝压力，连忙称是。
　　皇帝笑了笑，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未来的路，要看他们自己了。
　　走出大殿，阳光有些刺眼。赵知渝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毓宁道：“皇妹，日后若有所需，或朝政之上有何见解，尽可来东宫寻我。”
　　毓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却飘向了远处宫墙之上自由飞翔的鸟儿，忽然道：“皇兄，你看那鸟，飞得再高，也知道归巢。是因为巢穴温暖，还是因为……别无选择？”
　　赵知渝一愣，不明所以。
　　毓宁却已收回目光，对他嫣然一笑：“开玩笑的。皇兄快去忙吧，臣妹先告退了。”说罢，也不等赵知渝回应，便带着等候在旁的慕容岚，迤逦而去。
　　赵知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只觉得这位皇妹的心思，比最难的奏折还要难懂。
　　毓宁并未回公主府，而是去了皇宫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偏殿。这里看似寻常，却是她真正权力核心的一部分。
　　乔玉早已等候在内，殿中站着几位气息沉稳、目光锐利的男子，皆是军中打扮，却并未穿着制式铠甲。见毓宁进来，几人齐齐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带着凛然的杀气：“参见殿下！”
　　毓宁走到主位坐下，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起来吧。各地情况如何？”
　　其中一人沉声禀报：“漠北三千铁骑已整装完毕，随时听候殿下调遣。”
　　另一人道：“江南今年所得，已按殿下吩咐，购入粮草军械，秘密运抵各处山庄。”
　　又一人道：“京畿附近，我等已渗透三营，关键位置皆已换上了我们的人。”
　　毓宁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皇帝是谁，确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刀把子握在谁手里。
　　重要的是，钱袋子攥在谁手里。
　　父皇给了她这世上最奢侈的礼物——不是宠爱，而是肆无忌惮的底气和绝对的自保能力。她可以不做皇帝，但她必须拥有让皇帝都忌惮的力量。
　　听完汇报，她淡淡吩咐了几句，无非是继续蛰伏，暗中发展。
　　众人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只剩下毓宁和慕容岚。
　　慕容岚上前，为她斟上一杯热茶。
　　毓宁接过茶杯，却并未喝，只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道：“阿岚，你说，接下来……该找点什么乐子呢？”
　　慕容岚垂眸，温顺地回答：“殿下开心便是。”
　　毓宁轻笑一声，是啊，开心便是。
　　她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四四方方的天空。
　　褚绣的偏执，严程的柔弱，张怀玉的卑微……似乎都有些腻了。
　　这世间男子，来来去去，也不过如此。
　　或许，该出去走走了？听说江南风光正好，西域也有异域风情……
　　反正，无论她去哪里，无论她做什么，这片江山，永远都有她的一席之地，无人能够撼动。
　　凤栖于权，而非梧。
　　她本身就是最高的枝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