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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个比一个好打发 ...

  •   夜已深,公主府的暖阁内烛光柔和,将一切笼罩在朦胧而暧昧的光晕里。
      空气中弥漫着情事过后特有的慵懒气息,混合着暖香与一丝极淡的、属于张怀玉的味道。
      毓宁像一只餍足的猫,慵懒地蜷缩在张怀玉的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在他汗湿的胸膛上画着圈。
      她享受着这份事后的温存与宁静,虽然这份宁静大多来自于她自己的掌控和满足。
      张怀玉的手臂环着她光滑的肩背,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充盈感填满。能如此亲密地拥着这位尊贵绝伦的公主,感受着她的呼吸与体温,是他过去连妄想都不敢的梦境。他低头,轻嗅着她发间昂贵的馨香,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气氛正好,他应该说些温存体贴的情话,让这份旖旎延续下去。
      可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紧闭的房门。方才情动之时,他口渴难耐,扬声唤人送水。门开了一条缝,进来的却不是平日见过的任何一位侍女,而是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公主身后,容貌俊秀得甚至有些过分的侍子——慕容岚。
      慕容岚低垂着眼,将温热的水盏递到他手中,动作流畅无声,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床帏内的情形,便迅速退了出去,关好了门。整个过程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剪影。
      但那惊鸿一瞥,却让张怀玉心里莫名地梗了一下。
      慕容岚的存在,他一直都知道。那是公主身边最显眼的影子,几乎与公主形影不离。他见过他为公主剥葡萄,为公主披衣,为公主打理一切琐事。以前,他只当那是公主身边一个得用的、相貌出众的内侍而已,并未多想。
      可自从与公主有了肌肤之亲后,再看慕容岚,感觉便有些微妙的不同。尤其是此刻,在如此私密的时候,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他……张怀玉很难不去猜测,慕容岚与公主之间,是否并不仅仅是主仆那么简单?
      他心中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和……危机感。他想问,却又觉得在此刻提起另一个男人,实在是煞风景,更怕触怒公主,破坏眼前这难得的温存。他张了张嘴,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环着公主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毓宁何其敏锐。她立刻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沉默和那一瞬间身体的僵硬。她甚至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男人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她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一丝被在意的微妙满足感。她抬起眼,瞥见张怀玉那欲言又止、带着点不安和纠结的表情,忽然起了点恶趣味。
      她故意用带着鼻音的、慵懒又漫不经心的语调开口,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了?阿岚吓到你了?”
      张怀玉没想到公主会主动提起,身体微微一僵,连忙道:“没……没有。只是……只是没想到会是慕容侍官。”他斟酌着用词,尽量不流露出质疑。
      毓宁轻笑一声,翻了个身,变成仰躺在他怀里,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下巴,眼神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戏谑:“瞧你那点小心思。阿岚啊……是母妃早年赐给本宫的人,跟了本宫快十年了。”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算是本宫身边最久的‘老人’了,性子温顺,用得顺手,也就一直留在身边伺候着。怎么?张大人如今官威见长,连本宫用个什么样的奴才,也要过问了?”
      她这话半是解释,半是敲打,带着公主特有的骄纵和理所当然。
      张怀玉被她戳穿心思,顿时面红耳赤,又听到她后半句带着敲打意味的话,更是慌忙解释:“怀玉不敢!怀玉绝无此意!只是……只是见他似乎……与公主格外亲近,故而……故而有些好奇。”他越说声音越小,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亲近?”毓宁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嗤笑出声,“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谈何亲近?不过是本宫用惯了,他也还算懂事,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的语气是那般轻描淡写,将慕容岚将近十年的陪伴与付出,轻飘飘地定义为“用惯了”、“还算懂事”。
      这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反而奇异地取悦了张怀玉。
      原来如此。原来只是母妃所赐、用惯了的旧仆。公主对他,并无特殊情意,甚至带着主子对奴才惯有的漠视。自己方才那点嫉妒和不安,实在是可笑又多余。
      他能接受公主身边有其他人伺候,毕竟她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生活起居自然需要无数人打理。有慕容岚这样容貌俊秀、伺候精心的内侍,再正常不过。只要……只要公主的心,此刻是在他这里的。
      私心里,他自然是渴望公主只喜欢他一个,只对他一人展露笑颜和柔情。但他也深知这是不可能的奢望。公主能对他另眼相看,他已感激涕零,岂敢要求更多?
      毓宁的漫不经心,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他心头那点小小的阴霾。他甚至开始觉得,公主肯对他解释,本身就是一种在意和安抚。
      而公主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将那点疑虑彻底抛诸脑后。
      “说起来,”毓宁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慵懒抱怨,“奉之去后那三年,若不是身边还有几个知冷知热、懂得哄人开心的人陪着,本宫怕是真要闷死了。”
      她这话说得含糊,却像是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张怀玉被情爱和权力蒙蔽的记忆!
      严奉之!守孝三年!
      他竟然……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当初那位为亡夫守孝三年、哭晕灵前、发誓永不改嫁、赢得天下盛赞的深情贤良的毓宁公主形象,此刻才姗姗来迟地撞入他的脑海,与他怀中这个妩媚生动、与他在床笫间缠绵的公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有短暂的一丝错愕和恍惚,但随即,涌上心头的竟是……庆幸?
      是了,是庆幸。
      他庆幸公主没有真的因为那个死去的驸马而过分“委屈”自己。他庆幸公主在那漫长的三年里,身边还有“知冷知热”、“懂得哄人开心”的人陪伴,没有真的郁郁寡欢。他更庆幸,公主最终走出了那份“深情”,接纳了他。
      他甚至觉得,公主那般鲜活明艳的人儿,若真为亡夫守活寡,才是暴殄天物,才是真正的可惜。
      过去的赞誉,此刻在他心中,变成了束缚公主的枷锁。而公主如今的“鲜活”,才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那点对慕容岚残存的芥蒂,在这份“庆幸”面前,彻底烟消云散。他甚至对慕容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感激——感激他在公主最“难过”的时候,替自己陪伴了公主。
      他将公主更紧地搂入怀中,声音充满了柔情和一丝后怕的庆幸:“宁儿……那三年,苦了你了。幸好……幸好都过去了。”
      他现在只觉得,能拥有此刻的公主,是他最大的幸运。至于其他细枝末节,都不重要了。
      毓宁感受着他情绪的变化,在他怀里慵懒地勾起了唇角。
      看,多好打发。一点漫不经心的解释,一句模糊的抱怨,就能让他自动补齐所有逻辑,甚至自我感动起来。
      她闭上眼,安心地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和那份重新变得纯粹热烈的爱慕。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
      而暖阁门外,阴影之中,那个“用惯了”、“还算懂事”的奴才,正垂首静立,如同雕塑般,将内里的温声软语与无边春色,隔绝在他一个人的寂静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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