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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阎罗心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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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苑心下震惊,面上不显,转身问掌柜要了两壶热酒送上楼,不虞的拍着腿嘟囔:“怎么还不到,这地又热又臭的,蚊子还多,连路过的都是些大汉,透着一股酸臭味……”
她弯腰,从胳膊缝里瞧见收回手的大汉,这才唉声叹气的上了二层,找到谢霆燕的房就拉开了房门。
“谁?!”守门的长岭刀尖直接抵在了江苑喉咙,看清楚她瞳孔一缩,忙收刀,“进来也不说一声,不要命了!”
“哎呀瞧你说这话,我以前来寻哥哥也没敲过门啊,怎的出门了规矩还多了起来。”
说着她就往里边闯。
“你又犯什么病……”长岭目瞪口呆,想到里边情形,忙道:“站住!小侯爷在沐浴……”
已经晚了。
宽阔的肩膀占满整侧浴桶,水珠自他的下颚滚动到线条分明的胸肌,再顺着纹理一路向下,最后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江苑前世宫内养的那些大多都附庸风雅,脸好看,身材却大多羸弱,有的比她还要瘦。
偶尔有些武官,身材不错,却也没谢霆燕这般深邃俊朗的样貌。
再者,男人里有冷白皮的更是少之又少。
像谢霆燕这强壮的身体配上神邸一般的面容,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江苑瞧得眼睛发直,突然有些后悔。
怎的前世让那些丫鬟给他上药,白白错过这么好的风光。
男女大防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谢霆燕哪想到江苑会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饶是他再厚脸皮也忍不住下滑遮挡,深邃的五官染上愠怒,冷峻的眸子扫视她的脸。
“你最好有事。”
江苑一惊,身后伙计端来酒,她便一把夺过,倒了一杯,娇娇柔柔的趴在浴桶旁给他递到唇边。
“妹妹来找哥哥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你情我愿的那档子事了~”
“哥哥~你可要爱惜我。”
妖后名声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最善撒娇,扯着人袖子说着情话,尾声带着颤音,就是修行之人听了都要心尖一颤,从腰酥到尾巴骨。
那送酒的伙计霎时满脸通红,眼睛一个劲儿的往江苑身上瞅,显然是没想到面上端庄的人竟能表现的这么浪荡。
谢霆燕看清他的下流想法顿时眸色一沉。
“滚!”
给长岭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抓着伙计扔了出去。
“看什么看!不长眼的东西!”
他紧闭上房门瞪着伙计,后者讪讪笑笑走了,临了若有深意的往门里瞧了瞧。
外人只道二人在颠龙倒凤,殊不知此时江苑姿势未动,面色恢复平静。
手边的酒往旁边地上一泼,她压低了声音:“楼下喝茶的有几个练家子,腰上带了兵器,冲着我们来的。”
“看他们不打算现在出手,我们晚上危险了。”
“民女仇家只有江家,但民女于安王的婚事未解,他们不会杀我,小侯爷可有什么头绪?”
江苑皱眉思索,半晌未听见他回应。
疑惑抬眼,对上了他如墨双瞳。
漆黑、深邃,好似深渊一般要将她整个神魂都吸进去似得,周遭还似有东西在撕扯她,仿佛在叫嚣着什么。
两人对视良久。
谢霆燕猛的从浴桶中站起身。
霎时间,水花四溅。
温热的水扑在她脸上,江苑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捂住眼:“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小侯爷你相信我!”
此时已经穿上里衣的谢霆燕鼻子里一声冷哼,阴鸷的眸子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撕了。
并非因为走光一事。
而是那声音。
娇滴滴的,妩媚动人,这声音他可太熟悉。
江苑一直以为他们只在落雪那日见过,殊不知,陛下宣他每次书房觐见,隔着薄薄的纱帘,他总能听见她柔弱无骨的娇笑——“陛下垂怜,江苑自然欢喜”。
天下百姓的大事他不听,沉溺在女人怀中听撒娇、吃葡萄。
国有此君,怎能不亡?
从那之后,他不止一次弹劾,可这妖后却屹立不倒,兴风作浪。
重生后,他找上江苑非她不可,本就是准备将她当成一枚棋利用,只是这几日同她相处,对她放手李知聿一事生出些许赞赏,觉着她能认清现实顾全大局,便动了些恻隐之心。
如今听见这声音,谢霆燕彻底清醒。
妖后就是妖后。
祸国殃民。
其罪当诛。
他的眸色越来越阴冷,江苑不明白他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内心愈发不安。
“小侯……”
“我会处理,这件事不要走漏风声,尤其是你的丫鬟,回房。”
谢霆燕的话不容置疑,江苑自然不会触霉头惹他更不快,只是出门瞧见那愈发冰冷的模样,右眼皮子开始跳动。
她皱起了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风雨欲来。
*
夜深,江苑吹灭了蜡烛上床,身旁雪兰早已呼呼大睡,时不时的说上几句梦话。
她没合眼,侧头扫视着门窗方向,聚精会神。
谢霆燕突然的态度变化绝非偶然,原因暂且不想,但若因这个态度而放任人袭击她也并无不可能。
可若她此时叫醒雪兰,两人在杀手追杀下也不一定能活命。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江苑悄悄起身,从包袱里摸出匕首又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外边发出细碎响声。
江苑瞧见自己的窗子一角伸进来一根管,迷烟顺着吹了进来。
她立刻将脑袋埋进被子,大气不敢喘。
那人非常谨慎,迷烟进来等了一会儿,才掀开了窗子一角翻进来。
他脚步轻盈,一看身法了得,手中拿着匕首直接对准床上,意在一击毙命。
江苑的匕首被手汗打湿,几度感觉匕首将要滑出手心,可她不敢动,她怕这个练家子的速度比她更快。
人影越来越近,江苑心跳也越来越快。
临近床边,她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人影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她一惊。
人影后是长岭的脸。
“天一黑小侯爷便抓了人来审,这驿站上下都被换了一批人,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他说完便拖着人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燃起了火光。
江苑起身将窗子开了一条缝。白日见到的熟面孔,都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他们旁边站了一圈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举着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长岭搬了一把板凳放置中间让谢霆燕坐着,不同于往日的气急败坏,刀尖抵在这些人脖子上时,他面上是刺骨的冰冷。
“暗杀圣上亲封巡使、刑部侍郎,你们有几个脑袋敢这么大胆?”
驿站老板闻言一声嗤笑,“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到底不就是陛下的一条走狗?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真将自己当个人了!”
“你!”他如此大不敬,长岭恼怒要杀了他,被谢霆燕拦了下来。
“京城人都敬我、怕我,你却称呼我为走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效忠的不是陛下?”
老板瞳孔一缩,自知失言,猛的一咬牙,当即毒发,气绝身亡。
旁边人见状纷纷效仿,长岭眼疾手快卸了白日送酒伙计的下巴,将牙缝的毒囊扣出来。
“曼陀罗华,一滴封喉,西域的东西,莫不是那些胡人……”
谢霆燕眸色一凌,余光瞥向二层。
江苑忙将窗子关上。
他这才示意长岭将伙计的下巴接上。
剧烈的疼痛让伙计哎呀咧嘴,对着谢霆燕满口脏话。
“狗腿子天煞的畜生!你不就出身比我们好点吗?你能有什么本事?像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到头来也不过是陪葬品!都得死!”
“大言不惭。”长岭嗤笑着给他上了刑。
尖叫撕破夜空。
江苑在被窝里都心惊胆颤。
饶是她早就练就见到死人面不改色,却也听说过谢霆燕在刑部的雷霆手段。
哀嚎不断响起,一声惨过一声。
江苑的血也愈发的冷。
是她放松警惕了。
她怎么忘了,谢霆燕此人,心狠手辣,阎罗心肠。
她如今于他没有救命之恩,便是蝼蚁,毫无价值。
声音一直嚎叫到天明。
天蒙蒙亮,长岭敲开她的房门催她启程。
“这人是附近流寇,想着驿站多贵人便过来劫道,无背后主使,让姑娘受惊了。”
他们知道她昨夜听到了些,却还要瞒着她,说明此时牵扯甚广,不该她知道。
江苑自然识趣,刻意忽视了他满是鲜血的手,叫醒雪兰再次出发。
这次没了轻松氛围,马车内肉眼可见的沉重。
晃晃悠悠一头午,总算是到了琼州城门前。
门口至少百来个重兵,对每个往来的人都进行搜身。
长岭将文书递上,没一会儿城内便出来了年过半百的头发鬓白的人。
“琼州知州张鑫,见过巡使大人,见过江三姑娘。”
文书是谢霆燕的,但张鑫却知晓她与他同乘?
张鑫边给谢霆燕放脚蹬献殷勤,边对江苑柔声道:“聂丞相前几日便来了书信,说江三姑娘是他恩人的外甥,特意嘱咐下官好生招待,切不可怠慢。”
又是聂云。
江苑和谢霆燕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下了马车,江苑瞧见旁边搜身的官差给人衣服都扒了,不禁皱眉。
张鑫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胡人狡诈,最善皮肉刺身又隐于肤下之术,我们也是万不得已。”
胡人用发肤传递信息这事她也略有耳闻,只是这阵仗也未免闹得太大了些。
如此草木皆兵,人心惶惶,城中百姓如何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