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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前尘1 ...

  •   无尽夏是个海岛的名字,因为岛上有漫长的夏天,就连大荒的深冬时节,这座南海海岛也顶多算是有些凉爽。
      这里原本是一位天神的辖地。

      大荒诞生之初,天神一族是绝对的万物之主。
      初代天神娲皇抟土造人,不同于其他靠本能行事的生灵,人族生来富有智慧和野心,很快便创造出自己的文化与艺术,发展出政治与阶级。
      但人族没有神力,面对残酷的自然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一场洪水、一处地动、一时多雨、一时少雨,都能带走无数生命。

      于是娲皇又捏了一批“人”,为其注入一息神力,使其拥有唤动灵气、沟通人神的能力,赐名为“巫”。

      一些巫作为神使前往人族之地,在天灾人祸降临之时,负责沟通人神,传递神谕。
      还有些巫被分派给各位天神,作为侍者为天神做些打理仙山、养植仙草、炼制灵药之类的杂事。

      五千年前神魔大战,众神陨落,神体神元皆化为滔滔灵力归于天地间。
      那位天神座下负责打理无尽夏岛的巫侍则一直守护在岛上,静待神归,从未离开。
      虽然人丁稀薄,但也传承千年,未曾断绝。

      *

      从灵汐记事起,岛上便只有司月和灵汐两人。

      据司月说,她一个人在岛上住了近百年,某天在海边巡视时看到一只木盆被海浪推上沙滩,木盆上施了浅浅一层保护咒,里面装着个只有几月大的婴儿。
      就像是得到大海随机赠送的礼物,司月收下了婴儿。
      灵汐就这样成为无尽夏岛上的一员。

      灵汐是巫族血统,自然而然地,司月从小便教导她如何感应天地灵气,如何与万物生灵沟通,如何唤起灵气流动……
      灵汐能记事了,司月便教她识记古语文字、巫术咒语、写符画阵……

      岛上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灵汐从未感到过孤单。
      无尽夏面积辽阔,地形复杂,生机繁荣,灵汐的探险游戏永远没有尽头。

      她喜欢去丛林和高山观察草木鸟兽,跑累了就趴在赤鹿背上,让赤鹿背着她回家;
      遇到黑黢黢的山洞就带只豹猫进去,和豹猫共享视力;
      爬到海边悬崖去观察海鸟幼鸟如何破壳,被海鸟父母追着啄,灵汐重新带了零食送给海鸟,它们才同意她在一旁盯鸟蛋;
      除了岛上还有广阔的海洋可以探索,和八爪鱼捉迷藏,与海豚一起冲浪,扒着滑溜溜的鲸鲵鳍去远海冒险……

      当然,灵汐也栽了不少跟头。
      比如尝了一口没见过的果子,转眼就中毒了。幸亏身上被司月施了同息引,无论是中毒还是受伤,司月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赶来救治。
      司月也会借此机会教她认识新的毒物。中毒中得多了,灵汐甚至逐渐能靠气味分辨出有毒植物来。

      再比如在海上碰到坏天气迷失了方向,灵汐只能捏碎脖子上挂着的巫血珠子,司月便能感应到她的位置,远程施术将灵汐提到半空,像钓鱼收杆一样,用看不见的丝线将灵汐拉回身边。
      而司月就会抱着臂站在海岸边等着接人,见到人还活蹦乱跳的,就只无奈地叹口气,不会说一句责备的话。

      灵汐就这样野蛮生长了很多年。

      *

      无尽夏虽远离大陆,但也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
      在无尽夏东北方五十海里外,还有一座海岛名曰雾隐岛。

      两千年前,也就是众神陨落三千年后,大荒许多巫师未能抵抗诱惑,利用巫术参与人族政斗,遗祸无穷。
      于是天道降下神罚,天雷劈了三天三夜,剿灭了所有利用巫术争权夺利的巫师。
      此后,巫族纷纷隐遁避世,其中一些同族便迁到了雾隐岛上。

      巫族虽隐世,但每个巫师部落仍要负责维护一方水土的灵气平衡,众巫坚信只要灵气系统维持运转,天神终有回归之日。
      雾隐岛部落每年都会安排巫师轮流去往大荒,探查大荒东南岸一带的灵气运转状况。

      伏玉就是一位来自雾隐岛的巫觋。
      他经常去大陆轮值,回来后总会给邻岛无尽夏也送些大荒的新鲜玩意儿,起码一年两次。
      大多是人族时兴的诗歌、画本、布匹、乐器……偶尔也带些岛上没有的花花草草。

      自从司月捡了灵汐,伏玉便也开始送些孩子喜欢的玩具和零食,于是灵汐十分好感这位物资使者。

      灵汐是个早慧的孩子,她早就看出来伏玉叔叔频繁送礼物是为了讨好师尊,所以每次吃到喜欢的零食,她就故意和伏玉说“师尊也喜欢吃呢”,下一次伏玉来时她便能如愿以偿,得到更多心爱的零食。

      但司月对伏玉始终都是冷淡疏离的,每每收到赠礼,也只是礼貌回赠些珍稀的灵草灵药。

      *

      灵汐八岁那年,为了让她体验群体生活,司月与邻岛商议送她去雾隐岛上和同龄巫师一起上学。

      第一天上学是伏玉接她去的,乘坐一只名叫“白云”的白色大鸢。
      白云飞云掣电,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横跨两岛,见过不少异兽的灵汐也不由得惊叹她的速度。
      伏玉便说日后可以教白云每天接送灵汐上下学。

      灵汐初入雾隐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师尊一定是巫族里的顶级大巫,不然怎么会一巫独占一座岛,而这里却要上百名巫挤在一座岛上呢?
      雾隐岛看上去甚至还不如无尽夏大,却住了这么多巫!
      不过也可能是人太多了就显得地方小。

      不过灵汐想得也没错,司月进入无忧境已近百年,而雾隐岛上这么多巫没有一个达到无忧境。

      第一天下学回来,司月问灵汐上学好不好玩,灵汐的回答是“他们教的东西我五岁就学会了,好无聊哦……”
      司月觉得好笑:“那你就自己想想办法,找点事做。”

      后来灵汐便发现了雾隐岛上的宝地——藏书阁。
      藏书阁里的古籍浩如烟海,收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巫咒术法。
      灵汐便时常逃课,一个人到藏书阁里消磨时间。

      *

      不知是不是老天觉得司月独守一岛太寂寞,故意想给无尽夏添点人气。
      灵汐上学不到半年,无尽夏就来了一个,不,是两个不速之客——
      这次是灵汐趁着退潮在海边捡海货时,捡到了两个被海水冲上沙滩的不省人事的男人。

      灵汐那时候刚刚达到抚生境,能施些疗愈之术了。
      但岛上没有别人,灵汐平时只能拿打架受伤的狼、失足摔伤的鹿、先天不足的豹猫幼崽练手,见到两个半死不活的人,简直激动坏了。

      于是急忙喊来司月,将两人整齐摆放好,一人负责一个,司月在一个身上做示范,灵汐就在另一个身上学着实操。
      事实证明,灵汐果真天赋异禀,两人都活了下来。

      待两人醒来,经询问得知,他们是一主一仆,主子叫司空钰,随从叫小九。
      此番出海是因为司空钰母亲身患重病,民间传说海上有仙岛,岛上有仙药,可生死人、肉白骨、除万疾。
      于是司空钰为救母亲,带着家仆乘船出海,寻找仙岛。

      司空钰一行根据传说的仙岛方向驶了一个多月,再不返航就要水尽粮绝之时,遇上了海上风暴,樯倾楫摧,舟覆人亡。
      大多数随从都葬身鱼腹,司空钰和小九抱着同一块浮木,随着洋流漂到了无尽夏。

      灵汐听了,觉得他们口中描述的仙岛倒真有几分像是无尽夏。
      司月听了,说“我这可没有生死人、肉白骨、除万疾的仙药,不仅这里没有,这片海上的岛屿都没有,你们还是放弃幻想,趁早回家吧。”

      司空钰不肯放弃,追着司月求了许久,说仙人神医妙手救下他们二人自己感激不尽,又道自己不敢贪求那起死回生的仙药,只求能救母亲一命……
      他向司月仔仔细细描述了母亲的病症——严格来说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司月思虑许久道:“这种毒,我这岛上的玉魂鬼面花或许可以一治,但是此花珍贵无比,我不会无条件给你,你采走一朵,就得给我种出一朵来才行。”

      玉魂鬼面花,专门长在玉石矿脉上,花朵上有形似骷髅头的花纹。
      这花生长条件极为严苛,且每株只开一次花,开花散种之后,原株便会逐渐枯萎。

      每次开花司月都会静心保留一些种子撒在原地或者环境相似的地方,但无论是自然传播还是司月人为传播的种子,成活率都极低。
      那一年的玉魂鬼面花,更是只开了两朵。

      “既然是救你母亲,那你就亲自留下来给我种花,种出来才能走,种不出来就拿你的命赔。你能接受的话再来找我吧。”司月态度坚决地提出了采花的条件。

      第二天,小九带着一朵玉魂鬼面花离开了无尽夏,而司空钰则留在岛上如约种花。

      倒也没将所有种子押在一个人族身上。
      司月将花种分成两份,她与司空钰一人一份。
      又将适合这花生长的地方划分成了几小块,她和司空钰各分一半、各司其地。
      司空钰必须在他那块地上种出花来才算还完债。

      这一种就是三年。
      还得多亏了灵汐。
      如果没有灵汐,可能司空钰这辈子都无法离开无尽夏了。

      *

      灵汐在草木学上尤为有天赋,但她从小就觉得火系巫术专克草木巫师,于是在学习火系、水系巫术上最为卖力。
      反正草木巫术她随便学学都能学会,所以她更想将时间花在弥补弱点上。
      直到遇上玉魂鬼面花。

      第一年,司月种出了一株花。
      司空钰一株花都没种出来。
      这成功引起了灵汐的好奇心——种花会有这么难吗?她不理解。

      第二年,灵汐也加入了种花小队。
      司月种出了两株花,灵汐和司空钰的地界空空如也。
      这成功激起了灵汐的挑战欲。

      第三年,司月又种出了两株花。
      灵汐认认真真研究了许久,连带着征用了司空钰的种子和地界,反反复复控制各种因素进行尝试,终于在司空钰的地界和自己的地界各种出一株花来。

      花开之后,司空钰又留了几个月,但最终还是走了。
      司月也并没有说什么。

      *

      其实灵汐知道,那段时间里,司月和司空钰越来越亲密。
      起先只是一起种花,后来一起吃饭、一起看风景,再后来烹茶抚琴、游山玩水。
      灵汐下学回岛时,总能看见两人形影不离。

      尤其是伏玉又来给无尽夏送东西顺便送下学的灵汐回岛时撞见司空钰,两人之间可谓是剑拔弩张。

      伏玉问怎会有人族在无尽夏,司空钰说自己遭遇船难,多亏司月出手相救。
      伏玉介绍自己是“?伏龙凤雏”的“伏”,“玉树琼枝”的“玉”,司空钰便说他的名字也是“玉”,不过比他多一点“金”。
      伏玉说某人赖着不走怕是图谋不轨,司空钰便说恐怕图谋不轨的不止一个人。
      ……

      若不是司月出来阻止,灵汐都想好了若是两人当场动手,自己从哪儿跑才最安全。

      但可惜,灵汐一心沉迷种花,空闲时间里不是翻找相关古籍,就是守着种子摆弄,种坏了就施术复原重新种,一颗种子被来来回回种了许多次,直到连司月都无法复原才被放弃。
      所以,灵汐并没有心思去管大人的事情。
      虽然这可能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司空钰离开后第二年。
      某个休沐日晌午,睡懒觉的灵汐突然被司月叫醒,她说自己占卜到司空钰将有杀身之祸,她必须要去救他。

      她嘱咐灵汐,在她离开的日子里,灵汐一个人在岛上要注意安全、按时上学、好好生活,有事的话就先去找伏玉,伏玉会照顾她的。
      于是灵汐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送别了司月。

      司月从此再也没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前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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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6.23起隔日更新,每天猛火现炒有点吃不消了T-T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