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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水镜】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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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他们都看着我……我骗自己说至少那一会儿我可以是个警察……直到碰到你……那天你老娘带你去游乐场玩,她没钱,身上都是廉价货,让你自己去坐飞椅,她就站在下面看着。”
“这情况特别好下手,当时左哥派人偷偷到她身后,趁人多检票,混乱的挡儿把她迷晕,对别人说自己是她的丈夫,低血糖犯了然后带走了……”
马虎的声音止不住发颤,但不是因为自述罪行,提到“左哥”这两个字时,双目剧烈一抖,脸上流露一丝恐惧,细密的冷汗层层冒出。
他似乎很害怕这个人。
“你下来找不到恁娘,我见你落了单,就说帮你找妈妈,可谁知道你一眼就看出了我就是个假的,要喊,闹得凶,所以我对你印象特深。”
江寒轻轻摩挲露出的一小段锁骨,计算时间。
”没办法,我只好捂住你的嘴抱进树林里……然后……然后就取了舌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不闹了,特别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走哪跟哪,左哥瞧你乖巧……”
马虎又是一哆嗦,手指不自觉探向粗糙小臂上约莫17cm的长疤。
“年龄又小还没了舌头,没人要,肚子也用不来,就把你留在身边让我带,平常干干杂活,清理清理血迹,给那群小货物送饭之类的,就这样过了几年……”
“你胳膊上的疤,跟‘左哥’有关?”江寒冷声打断他。
马虎哆哆嗦嗦:“对……对,都是着丫头的舌头害的,要不是她当时乱叫,这辈子说不定还能去富豪家享清福。”
按理说,江寒不该过问这么多,但瞟了眼林科额头上凸起的青筋和顺着下颌线低落的汗液,便顺势问了下去。
“左哥全名是什么?”
他现在的情况,是恢复记忆的征兆。
左哥这个人,很重要。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诨号豆腐脑。”
“和林科的关系?”
“就是打过几次照面,其他我真的不知道。”
江寒眼神凛冽如刀,令马虎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可怖的威慑,似乎答错了接下来的问题,就会立刻冲过来将他千刀万剐。
“和郑国余的关系?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再说。”
江寒微曲指关节,一缕不起眼的水流在他眼前威胁般晃了一圈。
猛然想起铺天盖地的冰锥,排山倒海插向洞中央的D7。
狼狈的壮汉虎躯一震,是啊,这里到处是水。
她明明可以轻轻松松救出水中央的人!
马虎忽觉裤管被水浸透了,冰凉的触感如一条湿滑的毒蛇攀上节节脊椎骨,直达颅顶,亮出尖锐的利牙,随时准备戳穿脑袋。
难道江寒没有拉开【水镜】让林科冲过来,是因为答应许愿不掺和吗?
渺茫又不切实际的希望缓缓升起,马虎试探询问:“我要是说了,可以放我走吗?”
“呵。”江寒低头轻嗤一笑,再抬头,露出了明媚和煦的笑容,“可以,当然可以,你想什么呢?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马虎紧绷神经,每次看到这女人笑就没什么好事。
可仔细一想,杀了他,只会失去一个杀往白塔的得力打手,对江寒不仅无利,还有自断一臂的坏处。
或许,她本来就打算留着他,继续利用,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呢?
“好,我说。”马虎纠结片刻,终于大难不死般松了口气,“他杀了左哥!”
“他们都说左哥是被巡逻的条子逮住了,但……他那种人精怎么可能会栽条子手里?”马虎咬牙切齿,越说越急促,最后破罐子破摔般大喝道,“肯定是郑欠杀了他!!”
江寒淡淡嗯了声,眼见林科手中的笔啪嗒跌落在地,僵直的手探向高压的头,便适时转移了话题:“许愿那个,继续说。”
“好……好……”马虎重新对上许愿怨恨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我去搜查你住的杂物间,发现床板上被胶带粘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本,打开一看密密麻麻都是的人名,第一个就是你和你老娘的名字,我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名单,内心特矛盾,没有把它交上去,只是……只是戒训你几天……那几天正好抓出了一个卧底,他给外面报了信儿……”
“那个卧底,是谁?”林科抵在左膝上的拳头不知何时攥紧了,血丝充满眼球,恶狠狠道。
许久不说话的人突然蹦出来一个句子,还和原先的温和阳光气质截然相反,江寒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味儿来。
马虎颤颤巍巍看向他,终于说出了他最不想听的名字:“郑……郑欠。”
“但……但还是逃走一个。所以没有立刻杀了他转移阵地……就……逼问……再后来,他回来了然后然后……好像乱了,全都乱了,打起来了,我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刀……谁砍的……谁砍的……我不记了然后然后……就、就到这了。”
这下林科总算是隐隐约约想起来了些东西,头跟个高压锅一样快要爆开,记忆如同沸腾的蒸馏水四处乱撞。
“我砍的,五刀。”
沉默许久的许愿同样阴狠道:“但是我不解恨呐,感谢你们祭拜的邪神让我来到了这……又给我一次机会……”
说罢,她扭头看向林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的话我可就要开动了。”
林科缓过神来,眼中充斥着绝望和恐惧,嘴唇蠕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郑欠……就是郑国余吗?”
“是。”
随后,许愿抬起沾满血的手抹去眼泪,眼角留下一串殷红长尾,挥起碎石,嘴里哼着妈妈夜夜在床边唱给她的小曲儿,一下又一下,倾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去,为自己打着节拍。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只听一声惨叫许愿狠狠砸向马虎的眼睛。
马虎:“啊啊啊寒川!你不是说放过我吗?!”
“一只没有耳朵……”她狠狠砸向他的耳朵……
江寒逗弄着那串细小的水流,笑得诡谲:“我仅代表自己,放过你。”
真奇怪……真奇怪……
空荡的洞厅里,马虎的惨叫回荡不绝……
“你骗人!你骗我!!”
江寒:“你又为何信我?只不过是用你惯用的伎俩对付你罢了,骗子。”
许愿如同疯子一样左摇右晃,唱得尽兴了哈哈大笑两声。
一切都怪诞至极,一切都美妙动听。
头疼欲裂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林科跪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泪水再也忍不住跌落,逃走的那个是谁?是他自己!明明是自己犯了错露了馅,可为什么为什么被凌虐的……却是老郑……
他突然懊悔的大叫起来,一次又一次,这次也是,被保护的总是自己,受伤的总是他……一等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非要跟自己抢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虎早没了声息,但许愿还是机械式的一下又一下的砸了过去,她已经不再受影子控制了。
那一刻她与影子的想法,达成一致。
许愿头发凌乱着,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过头,江寒站在她的身后,“他已经死了。”
许愿笑着哼哼两声停下了手,石头从她手里滑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为什么你不会被影子控制?”
“或许我就是影子,影子就是我,我没有特别强烈的情感和欲望,谁都控制不了对方。”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游乐场。那里贴满了寻人启事。”
许愿沉默了一会儿:“那个花名册有两份,因为名字太多了,马虎只发现了一份……可惜被烧了,另一本我交给了林叔叔,是我对不起他,害他暴露了……”
“他们卧底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你这么知道他不是坏人的?”
“郑叔叔我没见过,但林叔叔是个厨子,野菜都能被他做得特别好吃,黑老大赏识他,偶尔功庆时叫他做过饭,我那几天挨打滴水未进,是他给我送了点食物,虽然他平常看起来凶,但我总觉得那个‘凶’很违和,我感觉他不是坏人,就把最后一本翻出来给他了……”
江寒无言。
许愿的身体开始碎片化,从下到上不断变成光点。
意识被【水镜】侵蚀的厉害,许愿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她的时间可能要结束了。
短时间内,江寒不可能带着只剩下一两分钟生命的浮游跑到白塔。
许母的嘱托还是没有完成,江寒沉默着,翻出一张寻人启事递给许愿。
许愿接过,上面的照片是她的妈妈,心神一阵恍然。
“她在16号洞厅【游乐场】等你。”
许愿将寻人启事紧紧搂在怀里,泪水烧红了眼眶,发出受伤小兽的呜咽:“妈妈……”
林科被记忆的浪潮不断冲击,精神状态持续低下,这边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姐姐,你好像一直都这样。”许愿突然道。
江寒:“都怎样?”
许愿:“好像发生什么都影响不到你……好像在观察……像……”
“像神明……”
像他们说的神明一样没有真正的喜怒哀乐,只凭喜恶行事,忠于即得利益。
“你总是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