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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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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王婆子的破锣嗓子就炸开了草棚。
"今日要给西院的疯子送饭!"她叉腰站在院中央,鞭梢点过一个个瑟缩的女工,"谁去?"
人群死一般寂静。沈小姐突然在后面推了霍凭君一把:"她去!昨儿不是挺能耐吗?"
几个女工立刻附和,硬是把霍凭君挤到了前面。王婆子眯眼打量她脸上渗着血的伤疤,突然咧嘴笑了:"成,就你这丑样,疯爷撕了也不可惜。"
她似乎忘了第一天还夸赞霍凭君长得不错,养几天就能接客,只是眼见着日子过去,她脸上这疤迟迟不好,碍眼得很。
殊不知霍凭君忍着疼痛反复将已经结痂的伤疤撕开,只为了保住这道护身符。
食盒沉甸甸的,飘着肉香。霍凭君拎着它穿过两道铁门,每走一步,袖中的瓷片就硌得手腕生疼。西院比她想象的更荒败——枯井边堆着打翻的饭食,石阶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院中央摆着个铁笼子。
霍凭君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普通牢房,而是专困野兽的方笼,粗如儿臂的铁条间只留一掌宽的缝隙。笼中男人蜷在角落,乱发覆面,手脚都拴着铁链,活像只垂死的狼。
"饭、饭放这儿了......"霍凭君把食盒推到笼边,那里刚好留了一个口可以送过去食盒。站起来往后挪了一步,才颤声说道。
话音落下半晌,笼子里那人仍然一动也不动,跟死了一般!
不会……不会真死了吧?人突然就没了,她的记忆还是刚从前世过来,这种感觉还是有些太复杂。
摸索着起身,霍凭君想去外面报告一下情况,王婆子说这人很重要,不能出事,自己刚接手就出了问题,这锅她可不能背。
“啊!”
铁链突然哗啦一响。那人猛地扑来,霍凭君还没来得及后退,整盒饭菜就劈头盖脸砸过来——
"滚!"
热汤溅在脸上,她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正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睛。
"他们让我来的。"霍凭君没躲,反而压低声音,"您不吃,我回去要挨鞭子。"
男人怔了怔,突然冷笑:"与我何干?"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哪有半点疯癫?
“您得先吃饭……吃好饭,身体养好,看好病,以后才能出去……”霍凭君看看门外,没有人,压低声音朝里面说道。
她并不想管太多,自身都难保,前世烂好人还落那样的下场。
只是这人如果不好好配合,他自己受苦不说,自己恐怕也会挨打,甚至性命不保。
只是她话音刚落,却收到那人狠狠的瞪视。
他那眼神太过于恐怖,霍凭君吓得一激灵,急忙摇手补充道,“我随口一说,您随意……"
“我没病!”
他突然一声暴喝,随即一个碗朝铁栏投掷过来,因为反弹力,又跌了过去,落在地上。
下一秒,男人隔着铁栏抓住她衣襟,骨节泛白的拳头离她咽喉只有半寸。
霍凭君盯着他腕上磨出的血痂:"您手上这伤......再不吃盐,溃烂会要命的。"
笼中骤然安静。男人松开她,倒退两步。借着晨光,霍凭君这才看清他的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本该是副贵公子相貌,如今却瘦得颧骨凸出,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告诉那些杂碎,"他慢慢退回阴影里,"再送馊饭,我拧断下一个送饭人的脖子。"
回到主院,王婆子正嗑着瓜子监工。
"那疯子不肯吃?"她瞥见空了的食盒,有些诧异。
霍凭君低头搓着衣角:"打、打翻了......他说饭馊了......"
"放屁!"王婆子吐掉瓜子皮,"那可是东家特意吩咐的肉羹!"突然揪住霍凭君耳朵,"明儿你还去,他要再不吃,饿死算完!你也跟着去乱葬岗陪葬!"
夜里,霍凭君蜷在潮湿的草铺上,摸出偷藏的半块粗盐。西院那人腕上的伤,已经开始溃烂——没有盐,伤口会烂到骨头。
远处传来铁链的哗啦声,混着压抑的咳嗽。她突然想起男人抓住她时,掌心有一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的人才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