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负韶华》山猫山鬼

6、第 6 章

　　喻施睡了一个好觉，少有的一夜无梦。

　　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拿起手机一看，4:30。但是喻施觉着自己完全恢复了精神，她抱着被子蹭了几下，跳下床对着镜子凑近看了看。
　　嗯，黑眼圈果然还在，但是往日不同今时，喻施觉着，今天还是比之前要好了不少的。

　　喻施打开门走到露台上，仰头看天空，天边的太阳虽还没升起，天空却基本已经亮了，是透亮的青蓝色。
　　深呼吸，多亏了昨夜的大雨，今早的空气湿润又凉快，不闷不热，十分舒服。

　　喻施伸个懒腰，关节嘎嘣嘎嘣轻响，浑身舒爽，她像是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栏杆处朝下望去。

　　喻施走向的是朝向主街的一面，楼下就是“逆旅”的招牌，还有门口的躺椅。
　　有意思的是，每天早上都有一只流浪猫睡在躺椅上，喻施每次向下看的时候，它好像能感应到一般也会刚好醒过来，然后仰头回视她。
　　猫是狸花，毛色深棕带黑色纹路，毛发油光发亮，是中国最常见的野猫物种，不过这只稍微少见一点，双眼墨绿色，抬头回视她的时候绿光显得尤为深沉，总像是有什么心事。
　　几乎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这只狸花就在，每天晚上雷打不动都会来到这里，睡在那张躺椅上，早上又会消失不见。

　　那张躺椅就像是它的专属。

　　冬天的时候，有一次喻施想把它抱进屋里，可是一碰它它就会跑开，也不会跑多远，就蹲在几米外看着喻施，深绿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会说话。喻施也像是看懂了，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去抱过它，觉得太冷了就拿件毛毯出来放到躺椅上，狸花也不拒绝，缩在毛毯中继续睡觉。
　　她们像是多年老友，早上互相看一眼，等她下楼拿着猫粮或者零食出去的时候，它每次都会消失不见。

　　今天早上，喻施高兴地走到栏杆前向下看的时候，愣住了。

　　透明伞还在那里，伞下的小球灯已经关了。
　　狸花也睡在伞下，像是心有灵犀，喻施向下看的时候，它睁开双眼，抬头看了上来。

　　这些都跟以往一样。
　　不一样的是，在狸花和躺椅之间，此时躺着一个人。

　　他的额前发依旧遮挡在眼前只剩眼尾可见，眼睫毛又长又密地向外支棱着。
　　喻施第一次真切感觉到，自己的眼神是真的好，她甚至觉着自己能数得清他的眼睫毛。

　　他的鼻梁挺拔，双唇倒是跟昨晚不一样，更显丰满红润。
　　视线移到躺椅旁边的小圆桌上，那上面有两个捏扁的易拉罐，是她也很喜欢喝的朝日辛口。
　　喻施了然，怪不得双唇红艳。

　　他微微侧着头躺靠在椅背上，身体稍微蜷缩着，大长腿即便再收也收不到躺椅上，只能松散地垂到地上。
　　他的双手自然围拢在胸前，里面躺着那只狸花。

　　他闭着双眼，睡得正熟。

　　喻施眨了眨眼，与狸花互相看了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狸花打个哈欠爬起来，像喻施一样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躺椅上的人好像感受到了变化，他动了一下，头从左侧侧躺转到了右侧，嘴唇微动，又睡了过去。

　　喻施觉着很神奇。

　　还在愣神，狸花抬头又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跃到地上，转眼间消失不见。

　　躺椅上只剩那个人。
　　可能是因为狸花走了，他觉得有些冷，双手抱着胳膊，又翻了个身。

　　喻施站在露台上，双手扶着栏杆，身体向外探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躺椅上的人。

　　太神奇了。

　　喻施心想，从昨天傍晚在超市看见他开始，他们一晚上遇见了四次，超市，老巷子口，餐厅，酒吧，今天早上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还不到十二个小时，他们遇见了五次！

　　靳焉不知道的是，在餐厅和酒吧喻施也看到了他。

　　在靳焉路过餐厅门口还没进来的时候，喻施就看到了他。
　　靳焉的样子太独特，任何人都会过目难忘，喻施当然也不例外。
　　当靳焉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喻施好奇地看着他，他刚开始像是并没有想要进来吃饭，等他看到地上的石狮子后，他像是突然产生了兴趣，喻施好像看到，那一刻他的表情像是有片刻的软化，严肃的表情突然出现些微的笑意，又眨眼间消失不见。

　　然后他走了进来。

　　小方问她要吃什么的时候，她才晃神，随意点了个炒面，他已经走到了附近，喻施不好再看，只低着头假装是陌路人。

　　在酒吧的时候，喻施更没想到能看到他。

　　在第一首歌快结束的时候，他的咳嗽让喻施注意到了这个角落，当看到是他的时候，喻施真真正正吓了一跳。
　　他看起来太乖了，像是那种天黑了就得赶紧回家要不然妈妈会担心的乖宝宝，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样的乖宝宝不应该出现在夜晚，更不应该出现在酒吧！

　　可是他不但出现了，还点了半打啤酒，还都喝完了……
　　并且，在她跟小方结束表演走出酒吧的时候，他甚至还在，那时已经十二点多了，喻施想不出为何他还会在那里，只有一个人。

　　虽说人生境遇总是千变万化，人总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有迷茫的时候，也总会有想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但是这样一个乖宝宝，不应该是一个人。
　　喻施甚至想过去陪他喝几杯，不过也就是想想，她要是真过去了，怕吓着他。

　　但是最让她觉得神奇的是，现在！
　　此时此刻，他怎么睡在了这里？！

　　就算是离家出走也应该带着钱吧，一步的距离就是她们家小旅馆啊，敲敲门总会有人招待他，如果没带钱凭他的样子也会让他在沙发上睡一觉，为什么非要睡在外面？
　　再说，像他这样的乖宝宝，怎么会离家出走？？？

　　可能是喻施的视线太炽热，下一刻，躺椅上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猝不及防之下，喻施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中。

　　相遇第五次，第一次直接对视，虽然隔了一顶透明伞，虽然她在三楼露台，他在一层躺椅上。
　　喻施再一次感叹，她自己的眼神是真的好！
　　感谢父母，感谢强大的基因，感谢她健康的身体，感谢这十几年她对自己眼睛的格外爱护，她的眼神真是太好了，隔了这么老远，她竟能不仅看清楚他的眼睫毛个数，还能分辨清楚他眼中的神色。

　　不同于他给人乖乖的感觉，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情绪，竟像是戾气，很浓的，很重的，戾气。
　　下一瞬，戾气变作厌烦，然后全都转瞬即逝。
　　最后这些情绪变成迷茫，此时他好像看到了喻施，出现了片刻的怔愣，然后双眼慢慢张大。

　　那双眼睛是真好看，眼尾微微上挑，睁大后好像桃花瓣，水润含情。

　　喻施尴尬地举起右手，轻轻动了动手指，尴尬地说：“Hi。”
　　嗓子有点哑，可能是早上起来还没喝水，隔了这么远，他肯定听不见，喻施又咳了一声，然后用自己觉得很大的声音再次打了声招呼：“啊，早上好啊。”

　　靳焉听到了软糯的声音，和久违了的“早上好”。
　　靳焉深吸气，闭眼又快速睁开，他坐起来，下意识用五指拨拉拨拉额前的头发，才抬头，双眼恢复了礼貌和疏离，回：“你好。”

作者有话说

　　[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