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橘子小溪

95、家人

　　小猫。

　　木小桃愣神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别扭地说了声：“哦——我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谭简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到沙发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捂在手心里。

　　“知道了......你烦不烦，有必要问第二次吗！”木小桃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一本书，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几个黑体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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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说不出话了。

　　“天天就知道瞎想，不多说几次，怕你忘了。”谭简把捂得已经没那么凉的牛奶，插上吸管递给他。

　　木小桃没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的书籍。

　　谭简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轻声道：“又在想什么？”

　　木小桃这才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顺着看到了眼前的牛奶，没接，咬住吸管，借着他的手就喝了起来。

　　谭简很轻地叹了口气：“最近还有在做噩梦吗？”

　　木小桃愣愣道：“没有。”

　　“嗯，别担心，我会治好你，让你永远都不会再做噩梦。”

　　“哦。”真中二。傻。

　　“前提是，”谭简顿了一下站在他跟前，挡住了那本书，让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你要好好配合我。这些只是小问题，不要觉得它永远都过不去了，知道吗？”

　　“嗯。”

　　谭简捧起他的脸，正色道：“看着我。”

　　木小桃盯着他的眼睛，动作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有时间带我去看爷爷他们吧？”谭简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

　　木小桃瞳孔一缩，眼神一下子慌乱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为什么？我，我不想……不想去。”

　　“这些年，你是不是没有去看过他们？”谭简问。

　　木小桃很沉重地叹了口气，垂着眼说：“我不敢。”

　　“你不能总是逃避关于他们的一切，他们其实并没有离开，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他们只是不在你身边了，这不代表他们就消失了。”

　　“只要你还记得他们，还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就永远，不会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你不要一直对他们很抗拒，也不要觉得永远都走不出那个雪夜了，我会陪着你迎接下一个春天的。”

　　木小桃忽然笑了一声，平静地说：“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很神神叨叨的啊——”

　　“你不信？”谭简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着，那双眸子好像要把他眼底埋得最深的情绪挖掘出来，暴露在他的面前。

　　木小桃无奈地笑着：“我从小就不信这些，什么鬼啊神啊，灵魂啊——”

　　“那你当时还说我是你的神明，你的天使。”谭简的语气里颇有一番翻旧账的意味。

　　“......”木小桃半张着嘴许久，像是被他的话给定住了，也或许是噎住了，吐不出来回应。

　　“难道……那个时候是在骗我？”谭简继续逼问。

　　木小桃真是服了自己，好么！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没有......”木小桃真诚地说。

　　谭简一脸不信，要他给个证据似的盯着他。

　　还怪凶的，真是很久没见他这幅表情了。

　　木小桃扯着嘴角笑了笑，解释道：“当时看到你的那刻确实觉得你是从天降下来渡劫的天使，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之！还不是因为......你太好看了，这张脸就是证据。”

　　“那你带不带我去见家长。”谭简眼神稍微温和了一些，不过语气还是冰凉凉的。

　　“你再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试试，谭简。”木小桃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可惜谭简没那么傻，不会被他这小孩子的方法给唬住，“快说，带不带我去。”

　　木小桃无助地说：“我都忘记在哪了......”怎么可能忘记。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外婆。”谭简威胁道。

　　“你去问吧，你敢。”木小桃抱着腰，绷着眼皮瞪着他，“你试试。”

　　“老公......”谭简一下子软下脸，凑到他跟前抱住他，“说好了配合我的......”

　　“不要，别来这套！说了我不想——”

　　谭简忽然捂住心口，一脸痛苦地“嗯”了一声。

　　木小桃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心痛，你答应我就没事了......”谭简将身体压在他身上，耍无赖。

　　此刻，“咔哒”一声清脆声响起，谭晴杰从一个屋子里冒出来，还拿着一个画本，眼开眉展地看着两人，嘴里的话也只吐出来一半就被他硬生生逼回去了，嘴角有些僵硬地扯着：“小桃，你看......”

　　木小桃瞪大眼睛盯着站在几米远的谭晴杰，手足无措地推了推身上的人，又尴尬地笑笑：“啊……怎么了？”

　　谭晴杰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谭简跟完全没反应一样，还死死压在他身上，手还搂着他的腰，两人的姿势很是暧昧。

　　“你他妈的......快起来！！”木小桃不敢看谭晴杰了，红着个脸小声地跟贴在自己脖颈上的人沟通。

　　谭简这才缓慢地翻身坐到了沙发上，和被定住的谭晴杰对视。

　　时小平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框说：“这是画的谁啊？”

　　谭晴杰这才回过神，匆匆忙忙地转身回了房间，还踩了时小平一脚，时小平拧了拧眉看了看已经消失了的人，又一头雾水地和沙发上的两人对视。

　　“？”时小平挑眉，“他怎么了？”

　　木小桃羞愤地搓搓脸，闷声道：“别问我。”

　　谭简平淡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时小平见状也没多问，只好转身进了谭晴杰的房间。

　　木小桃忿忿道：“你没听到小晴叫我？！”

　　“看就看了，他要习惯。”谭简搂住他的腰，还借机捏了捏。

　　木小桃一哆嗦站起身，看都不看他就往谭晴杰的房间走了过去，“不要脸！”

　　走到谭晴杰的房间门口，他又无地自容地扭脸走到谭简的跟前，硬邦邦道：“带我去你房间。”

　　“那你答应我，这几天带我去看看爷爷他们。”谭简看着他。

　　“......行！你烦死了！”木小桃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很是郁闷。

　　谭简莞尔，站起身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走到了谭晴杰边上的房间。

　　走进去，没开灯就看到屋子里亮着一个暗蓝色的灯光，很小的一束，却很亮，能把房间内的摆设都看得清楚——黑白格子式的床单，窗边是一个普通的书桌，上面放着一个台灯，还有基本没合上的书，凌乱的摆在桌上，墙角处有一个书柜，上面摆了很多的书，下面是柜子。

　　谭简的卧室倒是没他想象中那么精致，也可能是很多天没回来收拾过，床单有些松散地堆在床的半侧，还有一件外套搭在椅子上，也不是乱，就是看着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谭简在墙上摸到灯的开关，“啪”一声，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木小桃径直走到他的桌前，拿起了一个装在玻璃罩里红色的积木看了起来。

　　这是......

　　谭简关上门，也跟着他站在一起，看到他的动作，轻声道：“还记得么？你送我的。”

　　木小桃拿掉玻璃罩，摸了摸干净如新擦得反光的苹果积木——他没忘，这是他有一年送给谭简的平安夜礼物，只是他没想到，谭简还留着，还像是每天都擦拭过一样，连玻璃罩外面都没有一颗灰尘。

　　“这里怎么缺了一块？”木小桃摸到一处缺口，问他。

　　“当时没保护好它，不小心摔了一下，就找不到那一块积木了。”谭简平静地说。

　　“真够傻的......”木小桃喃喃道，声音都哑了一些。

　　谭简没说话，轻轻地在他头发上搓了搓。

　　木小桃小心地把它重新放回玻璃罩里，在凌乱的桌上看了几眼，打开了桌上的笔电。

　　他本来就是想转移下注意力，不想让自己复杂的情绪被放大，结果随手打开了笔电，看到了映入眼帘的锁屏壁纸，他鼻子里的那阵酸胀，犹如火光碰撞酒精，滋啦一下窜进了他的鼻腔，连带着他的眼球，都被灼烧的阵痛。

　　这张照片，是他十四岁过年的时候，谭简和他的家人，拍的照片。

　　既然让他上来，谭简就已经预设到了这种情况，他没多说什么，安静地从背后抱住了木小桃，用微凉的手心贴在了他的眼皮上。

　　果不其然，小猫又掉眼泪了。

　　木小桃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还有疲惫，发不出声音，他忍着难以忍耐的酸胀，转身抱住了谭简的腰，将脸埋在了他肩上。

　　两人都没说话，屋内没有开空调，窗户外吹进来的风是潮热的。木小桃觉得闷热，可还是不想他离开紧紧抱着他，感受他身上的体温和贴在他耳朵上的脉搏，突突突地撞击在他耳根上，也像是撞击在了他心上。

　　“怎么找到这张照片的？你把我手机偷了？”木小桃闷闷地说。

　　谭简很轻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我偷偷拿你手机发给我自己了。”

　　木小桃没声音了，眼眶又热又酸，他将脸埋得更紧了，像是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去。

　　“每次我打开电脑，都会看着这张照片愣神好久。”谭简笑着，“你说，这算不算我提前和你拍的全家福啊？”

　　“闭嘴......”木小桃哽咽着。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你，小杰，都在，”谭简顿了一下，“我一直都把它当做是我的全家福。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只是他当时根本不敢说。

　　也不敢奢求。

　　木小桃眼泪越流越多，像是打开了泪腺，不把身体里的水分流干不罢休一样。

　　家人。

　　要是时间都停在照片里的那一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