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一曲禅音

42、峰骤回、路骤转、如愿以偿得通知；魂不安、心不宁、喜忧参半定亲事

　　话说，云未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很多时日，心情极为郁闷。
　　彼时，月儿又火上浇油，闷将起来不和云见面，弄得云之脸上若挂了霜一般，终日不见笑意。
　　江见云如是形状，心里甚是着急，便找到云，和他东一句，西一句商讨了一番，可最终亦未谈论出子午卯有。

　　过了些时日，云突然接到了月儿挂来的厂内电话，让云赶紧去工会，说有一封挂号信。

　　云接到电话，一阵狂喜。
　　云预感到，那应该就是大学录取通知书。

　　的确，云之猜想没错。
　　那封挂号信里寄来的，就是迟来之大学录取通知书。

　　其后，云上了大学方才晓得，那封录取通知书来之不易。那个大学之领导几经讨论，突破了云家庭背景之限制，在最终时刻，敲定了云之录取资格。

　　那日，云到工会，看见月儿，心里便一阵难过。
　　只一个多月未见，月儿消瘦了很多。脸色蜡黄，嘴唇上全是水泡。那双眼丹凤眼，还眼角朝下，还单眼皮，白眼仁上布满了血丝。

　　后来，
　　云说，
　　那样的丹凤眼，
　　就是传说中的梨花带雨。

　　月儿把没拆封之挂号信交给云，脸上似乎很平静，心里却是无可名状之焦急。

　　云将挂号信打开，脸上之表情亦很平静。
　　那是一个二十一岁之年轻人，历经从公子哥到狗崽子之嬗变，而后又通过近十年之努力，终于达成理想之后的坦然和平静。

　　月儿平静地问云：
　　“是不是大学录取通知书？”
　　月儿矜持。尤其是在异性面前，尤其是在云面前，是女孩那种本能之矜持，也包括端着。
　　云听了，一笑，平静说道：
　　“是。”
　　月儿平静地看着云之脸。
　　但是，从云之脸上，月儿看不出来当下之云是何态度，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反应。继而，月儿平静地问：
　　“哪所大学？”
　　云依旧淡然，说道：
　　“省城第一学府。”
　　月儿听了，似乎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又似乎是听到了一声炸雷。
　　在那个年代，对月儿、乃至对许多年轻人而言，省城第一学府高不可攀。于是，月儿勉强控制着自己，没流露出过多的欣慰和羡慕，平静地说道：
　　“恭喜你。”
　　云看着月儿之脸，亦搞不清月儿此时之态度，于是，淡然一笑，平静说道：
　　“谢谢。”

　　时隔很久，月儿对云说道：
　　“你还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喜怒不形于色。那天，要是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我肯定会高兴得蹦起来。”
　　云说：
　　“谁像你那么没出息？肚子里装不住事。”

　　云接到录取通知书后，马上告诉了江。

　　江看了那份录取通知书，非常高兴。是扬眉吐气之高兴。是认准了人之高兴。而且，江立刻对云进行了一连串教育，江说：
　　“你知不知道你考了第几名？你仔细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是第007号。我的天哪，你考了第七名。我告诉你，月儿肯定会马上找你。而且，根据我的判断，一定是月儿母亲让月儿找你。这回，你一定得给我端住，让月儿记住，再也敢不跟你吊小脸子。否则，你就完了，得受一辈子的气。”

　　云看江对自己满心关切，便觉得很对不起江，亦有点可怜江。因为，云觉得，江前面那一大堆话，好像是白说了。只剩下最后一句话，好像是真说对了，那就是：
　　完了，得受一辈子的气。

　　就在江教育云，云受过江之教育，依旧认为，完了，得受一辈子气之同时，月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对她母亲说道：
　　“云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月儿母亲亦关心云，满脸急切问月儿：
　　“是哪所大学？”
　　月儿说：
　　“省城第一学府。”
　　月儿母亲听了，高兴极了，说道：
　　“这下好了，你看吧，我看好的姑爷肯定没错。”
　　月儿听了，心里直急，说道：
　　“八下没一撇的事，您怎么就会认定云是您姑爷？”
　　月儿母亲说：
　　“我告诉你，你没有我有经验，云一定能答应。”
　　月儿听了，直摇头，说道：
　　“云考进了省城第一学府，我连大学都没考上，他怎么会答应？”
　　月儿母亲听了，说道：
　　“你看着吧，我看好的姑爷，错不了。你明天跟云说，就说我让他到咱家来一趟。”

　　于是，一切按江之推理进行。
　　翌日，月儿之母亲让月儿找云。

　　月儿还是消瘦，还是脸色蜡黄，嘴唇上全是水泡。那双丹凤眼，还眼角朝下，还单眼皮，白眼仁上布满了血丝。不仅白眼仁布满了血丝，眼皮还有点肿，是那种梨花带雨之神情。

　　月儿见到云时，心里直打鼓，十分期待地看着云之脸，问云：
　　“我妈让你下班到我家去一趟，你去不去？”
　　云见事情之进程和江之推理一模一样，便在心里十分佩服江。唯独不同的是，云见到月儿梨花带雨之神情便受不了，心便像一汪水，便端不住，便马上回答：
　　“我去。”
　　说完之后，云立刻意识到：
　　完了。
　　这下完了。
　　彻底完了。
　　没端住。
　　得受一辈子的气。

　　下班之后，云依旧在工厂边上那个胡同口等着月儿。

　　月儿走到胡同口，看见云之身影，松了一口气，两只小手张着，若鸟儿一般，一扭一扭走将过来。

　　月儿到了云之身边，云见月儿眼皮还是有点肿，有点梨花带雨，便控制不住自己，便心疼，便对月儿说道：
　　“我都答应你了，你干吗还要掉眼泪？”
　　彼时之月儿，见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又勾起了伤心事，正感叹自己不争气，高考落榜。听云如是一说，瞥了云一眼，说道：
　　“谁哭了？人家哭一下还不行？”
　　云听了，觉得月儿之小女孩心思甚是有趣。说没哭，还哭成这样。说哭了，自己还不承认。于是，云便想逗一下月儿，笑着对月儿说道：
　　“那么大个姑娘，把自己哭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月儿听了，心里想，我又没在别人面前哭，丢什么人？

　　后来，月儿之这种想法便一步步发展为，在云之面前,什么都不嫌丢人。理由十分简单，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丢人？

　　只不过那日，月儿虽则觉得自己并不丢人，却未把这种想法告诉云，而是抹嗒了云一眼，说道：
　　“还不是你惹的？”
　　云听了，觉得很冤枉，觉得月儿不讲理。而且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月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把本来正确之自己放到了错误之位置上，便笑着对月儿说道：
　　“我什么时候惹着你了？”
　　月儿听了，瞪了云一眼，说道：
　　“你为什么不找我？”
　　云听了，觉得更加冤枉。心里说，是你不理我，把我弄得晕头转向，怎么还怨我？想罢，云说道：
　　“我找你了，是你不理我。”
　　月儿听了，用小拳头怼了一下云，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接着找？还是不诚心。”

　　月儿打了一下云，似乎把云之头脑打得清醒了很多。于是，云抓住了月儿之小手，月儿亦顺势搂住了云之胳膊。

　　云嗅着月儿那淡雅绵长之女儿幽香，握着月儿之小手，便油然产生了呵护情愫，若领着自己之小妹妹，甚或是女儿。

　　月儿傍着挺带劲的云，而且还是考上了省城第一学府之才子，就想粘一下。于是，月儿把脑袋贴在了云之胳膊上。云亦挺直了身体，像个骄傲的父亲，拽搭着月儿。

　　那日，傍晚很冷。但是，月儿就想和云多呆一会，坚持不坐公车，坚持到江边压马路。云便把月儿之小手抓在了自己之手里，放进了大衣口袋。
　　月儿之小手很凉。
　　云之大手很热。

　　日落时分，月儿母亲看见月儿张着两只小手，若鸟儿一般飞将回来，便觉得自己还是有经验，并且为自己之正确决断而自豪。见云考上大学之后似乎更带劲，便又一次感叹，自己看好的姑爷，错不了。

　　吃过晚饭，月儿母亲便把月儿和云叫到了一起。

　　月儿母亲颇具风度，但却是粗线条之人，极具决断力。
　　那是富家小姐与生俱来之决断力，只看问题最本质的一面。
　　云考上大学之后，月儿母亲唯一担心的就是，云是否会成为陈世美那样的人。而且，在那个年代，的确出了一些被认为是陈世美类型之人。
　　于是，月儿母亲十分严肃地问云：
　　“你是大学生，月儿没考上大学，你能不能变心？”

　　云亦极具决断力。
　　那是在艰难困苦中历练出来之决断力。
　　于是，云和月儿母亲，两个极具决断力之人，进行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理解之简短对话。

　　云说：
　　“阿姨，我不是那种人。”

　　月儿母亲见云之回答与自己之判断一致，于是，很干脆地做出了一个影响云和月儿一生之决断。月儿母亲说道：
　　“那我就替你们做主，你们俩的事，就这么定了。”

　　当然，接下来之情节和江之推论高度一致：月儿家，实际上就是月儿母亲，坚定的认为，云就是他们家未来的姑爷。
　　问题是，月儿是小资情怀，多愁善感，尤其是月儿没考上大学，自信心受到了空前之打击。
　　因此，
　　月儿嘴上不说，
　　心里却嘀咕，
　　云会不会变心？
　　而且，
　　月儿清晰地意识到，
　　云和自己出自全然不同之两个世界。
　　自己出身在大学之家，
　　云出自一个破落囧困之大杂院，
　　月儿实在担心，
　　自己和云到底能不能最终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