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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appyending之后 ...
又一次闻到这样潮湿的空气。
灌满鼻腔,又顺着气管晕染到五脏六腑,直到整具躯壳都被打湿,沉沉地往下坠。我从来不习惯潮闷的季节,过载的水汽。让我感觉自己好似一只被抛在水里的毛绒玩偶,生命力被四面八方的外力挤压着,连一声悲鸣也发不出,悄无声息又沉重无比地坠落,死去。
但谈陈好像很兴奋。一家接一家地看房,定下长租合同,拉着我逛宜家,一点点把那间朝北的小屋布置的满满当当。他还在狭长的客厅里专门留出一角,说等稳定下来,就要一起去领养一只小猫,灰色的,要有聪明的眼睛和毛茸茸的尾巴。他说他连名字都想好了。叫萌萌。
"男孩子也叫萌萌吗?"我问。
"嗯……没想好呢。"他沉思了一会儿,咧开嘴笑了,"你觉得呢?"
我摇头。其实我不喜欢猫。可是,他提到养猫的时候眼亮晶晶的,我好想一直望下去。
一直,望下去。在窄小而潮闷的房间里,在喧闹的车马声包围中,在寡淡无味的工作之余,望着他。看他开心的样子幸福的样子听他大笑或说一些甜蜜的话,我很满足。只要他能一直在我面前,我可以容忍生活带来的或者他带来的一切不习惯。
只要他幸福。只要,他愿意在我身边,允许我注视。
今年七月,我刚过二十三岁生日,谈陈与我同届。夏天他结束了上明城老家的实习工作,搬去了他大学四年所在的a州。而我,在秋天结束之际从上明随他迁往南方的a州工作、定居。算起来,还有两个月,我和他就在一起一年了。家人并不认同我随他离开北方老家---在上明,我有一间继承祖母的小公寓,一份稳定的带编制的工作,周末回家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们见过谈陈一面,当我询问对其印象时,得到一声叹息,一句欲言又止的"这孩子好像不太实诚"。我宽慰道,他还年轻,很羞涩,在长辈面前只有用模仿到的风趣与油滑伪饰防御,他还年轻,又是我高中就熟识的同学。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品格。我怎么会不知晓他的真心。
我还是拎起两只行李箱就走了。他一直催促我,说房子租到了,卫生清扫了,他马上要入职了,如果我再晚一些到,他可能没办法为我接风。我怎么能不顾他的期待。
于是我抛下现有的一切,去到了他身边。我从来不喜欢南方的阴湿闷热的天气,不喜欢绵长拖沓的梅雨季,不喜欢随处可见千奇百态的虫蚁。可是他喜欢。从高二,a州便是他魂牵梦绕的情城,高考更是抓着那儿的学校填报志愿,最终如愿以偿读了a州一所211的信息专业。毕业季,他的母亲被诊断出肿瘤,他才狠心放弃a州的实习机会,回到上明市工作,以方便照顾住院的母亲。
也就是在那时,我们在共友的订婚宴上重逢,再一次相知,终于相恋。我曾以为我们迎来了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可惜,半年后他母亲手术成功,出院静养。谈陈开始联系在a州的同学师长,希望回到那个城市工作、定居。当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学长为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待他租到合适的公寓,就可以从上明离开了。
我记得我慌张地问他,"那我们呢?"
"那我呢?"
我也记得他的笑容僵住了,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考虑过我吗?他把我看得多重?我在那一刻得到了我不愿再重温的答案。
我其实还想问问他,他还会回来吗?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有多么深切且无法割舍吗?如果往后异地,他会用半天的往返路程回来陪我吗?如果我们结束异地的时刻遥遥无望,他又准备在何时放弃我?
"茉茉,我想,a州那里比上明繁荣,薪资也高一些。干脆你辞职到那边去找工作吧。找到前我养你就好。"他依然挂着笑容,亲昵地抚摸我的头。
他入职的前一晚,我们去吃了自助烤肉。他一条条烤好,又细细地卷在菜叶里递给我,他依旧在笑着,说:"程茉,辛苦你,为了陪我,从北京到a州。"
"哪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我微笑道,"我愿意啊"
嘈杂的韩式烤肉店,背景音是中年大叔开啤酒吹牛卖弄,是小女孩过生日与父母一起唱生日歌,是大学生吹口哨打牌吆喝。暖洋洋的灯光,五颜六色的海报,故意做旧的电煤油灯和墙面。我努力在庸俗和吵闹之中辨认我的爱人:高大的轮廓,从未染色的墨黑的自然卷发,秋末后新添的灰色羽绒马甲,经短视频推荐购置的杏色衬衫。他的面庞,坚毅的线条,刚剃完却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浓而长的眉,眼睛很明亮。我忽然记起高中时第一次见面,自称入门神秘学的朋友江还说,他的面相不错,以后会有大出息。八年前的谈陈爽朗地说,那就借你吉言。
八年后,如果江还再去恭维他说什么事业有成,谈陈决计不会春风满面地应下了。他的锋芒一些被现实磨去,一些被成熟藏起。八年的时光足够全身细胞的更新代换,也足够他的面孔再也无法与我心目中的少年重合。
但他毕竟在我面前。现在,他是我的。
"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谈陈替我夹肉。
我盯着盘子里的油渍,淡黄的油脂晕开,沾染上红色褐色的辣椒粉。我拨开沾到辣椒的那一坨。看向他,重重地点头。
"我相信你。"
接下来谈话逐渐乏味。我们聊了些天气,家具布置,猫。默默地喝了两瓶青岛啤酒。便沿着马路牙子走回家了。熄灯后,他环抱住我的肩膀。
"程茉,我很想和你有个家。我想和你有以后。"
我又何尝不是。但我心中的傲气让所有亲密脆弱的话语如鲠在喉。不知为何,每次他讲出这样柔软而甜蜜的话,为我许下承诺时,我的心肠反而更加地硬起来。
"睡吧,明天早上我做早餐送你。"
我在同他在一起之前从未下过厨房,而同居后我一个人看了许多教学视频,昨晚买了蔬菜和面粉,打算以后在家开火。他说他大学四年已经习惯了a州的外卖,但常常怀念家乡的炒菜。他说他最喜欢看妈妈打开油烟机,往锅里添水加菜的时刻。他说希望和我在一起更有家的味道,他说想和我有个家。
他想要的,我只恨自己给不了。我决计不要看到他失望或冷漠的面孔了,我竭尽全力将自己从十六岁的冰冷泥潭中拉出来,从此再也不要流下自怜的眼泪。
hello大家好,这是笔者鼓起勇气开的第一本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你们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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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happyending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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