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竟在我面前出柜？》焦虑阎王

3、就是你抢我女朋友？

　　肉串在铁架上“滋滋”作响，火星跃动“噼啪”爆裂，缕缕青烟飘向各处谈笑风生的餐桌。
　　焦香、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陈萧然戴着口罩和围裙，站在店门口的烧烤炉前不断翻转肉串，余光中，烈焰红的头发在灯光下过度曝光，吸引得每个路过的人都要瞅上一眼。

　　用手腕擦着额头的汗，陈萧然心中只感到好笑：没想到这人真找上门来了。
　　不会放过他？奸夫？
　　还真有点期待庄正豪口中这位“傻逼”的威力了，清新自然不做作的中二气息，是与陈萧然的生活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去的调味品，他难得有这样的闲心去关注店里生意以外的事情。

　　陈萧然戴着黑色哑光的牛皮手套刷油，撒料……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令人赏心悦目。
　　因为烧烤店的选址在大学城附近，所以满座有一半的客人都是年轻人，有几桌全是女生，说笑间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看。

　　季书朗见此也下意识地盯紧了陈萧然，手上推了推江谷：“是不是那个烤肉的？新来的校草？”
　　江谷正在看菜单，鼻尖弥漫肉香，他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闻言抬头看去，但眼神触及那圆润的头颅便惊讶出声：“咦，怎么……”
　　喉咙里的口水没有被咽下去，猝不及防之下他突然就被呛到了：“咳咳咳……”

　　“怎么了？不是他？呵，我也觉得，这人怎么会有我好看，你看他穿的，一点审美都没有。”季书朗双手抱胸，听见旁边桌的女生夸那人帅后，不甘地撇了撇嘴。
　　他任江谷咳得没完，看向陈萧然的眼神愤恨无比。

　　江谷无奈，只能自己摸索着倒了杯水喝，平复下呼吸后又再三地打量了一番前方那位寸头帅哥。
　　——是的，他见过的陈萧然可不是现在这个发型。

　　门对门仅有的两户邻居用着同一个楼梯，免不了见面，虽然暑假时他们的作息时差有误，但早上买早餐的时候江谷是经常和陈萧然碰面的。
　　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陈萧然被头发遮掩住的眉眼，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羞涩秀气。

　　可现在，贴着头皮仅有几公分的发茬充满了凌厉的气息，露出来的浓眉和细长的眼睛更透露出一股锋芒，让江谷简直不敢认了。
　　不过，再看一眼那熟悉的身形——清瘦的肩膀像刀削衣架，利落地撑起衣衫褶皱，衬得身上那件宽松的黑色短袖像量身为他高级定制的一样，是陈萧然没错了。

　　江谷忍不住扫了眼身旁的季书朗，满身大牌logo的混搭却硬生生被穿成了街边小混混的气质，跟陈萧然真是两个极端。
　　他凑近，仔细看了眼季书朗手腕上的表，问道：“什么牌子的手表，挺好看的。”
　　季书朗没像以往一样去展示自己喜爱的心爱之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是他。”江谷冷不丁冒出一句。

　　突如其来的答案令季书朗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就知道是这个吊毛，你看他这个样子，烤个肉也不安分，不知道勾引了多少有夫之妇！”
　　悲从心来，他又开始念叨起付匀意：“不怪我守不住阿意，遇上这种一个劲耍帅的装逼男，没见识过的女孩子肯定是容易栽跟头的。”

　　江谷白天在学校已经听够了他或哀怨或愤恨的自言自语，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只能在一边翻着白眼双手捂住了耳朵。

　　炫亮的闪光灯突然在侧面出现，“咔嚓”的声音随之响起。
　　两人一起停住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只见几个穿着时尚的漂亮小姐姐正用手机对准了陈萧然，肆无忌惮地开始偷拍。
　　还夹带着讨论：“这个角度真的好帅，你看他的下颌线，我拍得不错吧？”
　　“黑色简直是禁欲的神！手控党有福了，我能带回去给她们来回播放舔屏！”
　　“而且好白，你看他的脖子和胳膊，露出来的皮肤好亮眼！啊啊啊！”
　　“啊啊啊！”

　　江谷和季书朗眼睁睁看着她们从尚有理智地欣赏到激动尖叫的场面，对视间突然沉默了：“……”
　　良久，在季书朗逐渐阴沉的面色下，江谷眼神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输得不冤，付大美女在你和学习之间选择了陈萧然，仔细一想，只能怪情敌太诱人了。”
　　“呵、呵。”

　　小李穿梭在各个桌面之间，才刚送完一盘肉串，回来的途中又被客人拦住，“老板！这桌再加十个羊肉串！”
　　他看了眼桌面上的红色数字，大声应道：“好嘞，您稍等！叮当，三号桌十个羊肉串！”
　　嘹亮浑厚的嗓音穿过庭院，送进了店里的收银台，从里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应答声：“好！”

　　小李快步走到烧烤炉前，“萧然，十个……”
　　没等他说完，陈萧然便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铁架上新鲜的十串生羊肉已经被刷上了金黄的油，木炭明火考得脸庞隔层口罩都发烫。
　　他眯着眼躲过跑偏的青烟，却还是被熏得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小李顺势接过他手中的肉串，熟练地撒上一罐罐调料，清了清嗓音，说：“美玲姐让你回家休息，你怎么不听呀，不是已经开学了吗？”
　　“刚开学时间还多，以后或许就不能来店里帮忙了，还得麻烦李哥和叮当姐姐多照顾着点我妈，她腰不太好，没人督促根本不知道休息。”陈萧然揉着眼睛轻声说。

　　“害！这算什么事！美玲姐对我们好，我和叮当当然要好好工作尽力回报她，你就放心吧，店里的重物都轮不到女士来搬的，有我和郭师傅就够了！”
　　陈萧然揭下口罩，弯了弯嘴角：“是我多嘴了，谢谢小李哥。”

　　“没事，但是萧然……”小李熟练地抖着手腕，觑几眼陈萧然，犹豫几秒后还是说道：“美玲姐一个人不容易，你做人子女的，是不是该多体谅一下她？”
　　李永峰虽然看上去像个社会壮汉，但相处了一个月的陈萧然知道，他连三十都不到，或许是摸爬滚打的阅历使他浑身充满了沧桑的气质，此刻的劝诫也变地语重心长起来。

　　陈萧然低着头将手套脱下来，用食指和拇指搓开塑料袋，然后往不锈钢托盘上套，轻声附和：“我会的。”
　　“这就对了，母子之间有啥矛盾说不开？美玲姐每天起早贪黑的，不就是为了攒到你的大学学费嘛，但这一个月我看着，你们都不咋说话，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萧然，听你小李哥的，跟妈妈道个歉她就会原谅你了，谁会一直生儿子的气呢？”

　　高高的一摞托盘都裹上了透明的塑料袋，陈萧然手上又闲下来，心中那沉重的石头也被压实了几分，他恍然觉得九月的夜有种说不出的闷热，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又咽下去，最后还是沉静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李哥。”

　　不远处的那张桌子上高高地举起一条手臂，像铜锣般透亮的嗓音响起：“老板，这边点单！”
　　季书朗收回手，抱胸抖腿，眼神挑衅。

　　但在陈萧然眼中，抖着鸡冠子的公鸡那声嘹亮喊声却像从岸上伸入海底的那只手，一把就将湿漉漉的人拽回了烟火气中。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招呼李永峰：“李哥我去，这桌点完我就回去了。”
　　小李挥手赶他：“这才对嘛，高三生就应该早点休息，这都十点了。”

　　陈萧然重新戴上口罩，拿着点单本和笔走到了季书朗和江谷面前，“两位吃点什么？”
　　看着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季书朗满眼挑剔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半天没出声。

　　江谷身体侧着，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重点关注身边坐着的这位，生怕季书朗这个活阎王不分场合立马暴起。
　　虽然他嘴上哄着季书朗说随意发挥，但在自家母亲大人的耳濡目染下，江谷早已经看清了许多季书朗不懂的人情世故。
　　学校的事情再怎么闹都不能闹到家里去，更不用说闹到大人面前。
　　而且他不太相信付匀意一大学霸会因为移情别恋甩了自己的好兄弟，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晚间的风清冽，街上人烟寥寥，汽车的“滴滴”声都显得绵长，大排档口烟火和市井交织，门头牌的白炽灯光和滚动的红字灯光汇聚成暖黄色，打在陈萧然俊俏的眉眼上，显得他温柔且质朴。

　　季书朗眉头紧皱，歪着嘴翘起了二郎腿：“你是陈萧然？”
　　江谷飞快进入一级戒备，观察两人时的动作像极了拳击场上的裁判。

　　陈萧然隐在口罩下的嘴角弯了弯，在季书朗上下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对方。
　　除去那头非主流的红发，那张莹白尚且还带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傲气，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牌子货，但衣服的主人却没有最基本的审美，各种链条金属、卡通人物和饰品都包揽在身。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季书朗全身都是品牌的堆砌，但他本人却丝毫没有炫富感，好像是真的喜欢一样。
　　陈萧然低头看着喜怒哀乐都表达在脸上的少年，猜测对方或许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富是肯定的，重要的是周围有一堆宠爱他的人，这人要么是老来得子，要么是家中独子，以后也必定会长成个败家子。

　　“我是。”他点头，然后拿笔指了指门头牌上的四个大字，“萧然烧烤的萧然。”
　　季书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开始撸袖子，“是你就行……”

　　“诶诶诶！”江谷见状连忙站起来，凑到了陈萧然身边，“你叫陈萧然是吧？还记得我吗？我家就住你对面，你们刚搬来的时候陈阿姨给我家送过特产的，看你一直很忙，都没来得及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江谷，今晚专程带着朋友来给你捧场。”
　　“什么捧场！捧什么场？我给他捧场……”

　　江谷一把捂住了季书朗的嘴，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随便上点吃的就行，我们也不饿，就尝个味，谢谢你了兄弟，呵呵……”
　　“唔！唔……”

　　陈萧然眼神揶揄，他对季书朗过来的打算心里明镜一般，但从来都没有“奸夫”主动上门拱火的道理，而且，他也挺意外江谷这个邻居会和“散财童子”做朋友。
　　也看在江谷的面子上，他没把话摊开来讲，只是问：“有什么忌口吗？”
　　“不要葱姜蒜，不要内脏不要太辣，谢谢。”
　　陈萧然点头，弯腰拿过俩人桌面上的菜单，转身走进了店里。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江谷这才松开手，这一折腾头上已经累出了汗。
　　季书朗坐在塑料板凳上委屈极了，气鼓鼓地瞪着他：“你为什么拦我？”
　　江谷拨着短袖领口吹风，敷衍地说：“当着人家客人的面不好闹大，这不是砸人饭碗吗？陈萧然惹了你，但陈阿姨没有吧。”

　　“……”季书朗没了话说，江谷一直是他冲锋上阵时的军师，在一起玩了那么多年不管惹了多少事都从来没有让两边家里人察觉过。
　　他眼珠子转了转，盯着店面里那道熟悉的身影又陷入了沉思，“他的声音好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江谷闻言停住了动作，“不是吧，陈萧然搬来海阳市才一个月，你只能在学校里见过他，难道我今天仅仅一个大课间的时间没跟着你，你就惹上人家了？”

　　季书朗没计较死党充满了偏见的话，思索良久终于想起来了：“是他！早上那个小白脸，怪不得呢！我说怎么一天会让我遇上两个小白脸！”
　　新仇加上旧恨，他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大踏步穿过庭院就跟着陈萧然来到了店里，“小白脸！”

　　在收银台挂单的陈萧然闻言转过了身，看着不远处眉头变成了小括弧、双手紧握成拳、气成河豚样的少年，终于轻笑出声：“这是怎么了同学？”
　　季书朗瞪着眼走到他面前，怒极的鼻孔不断翕动，眼里刻意的奚落仿佛凝成实质，如刀片般往陈萧然身上射，他咬着牙恨道：“就是你抢我女朋友？”

　　现实生活中含蓄的情绪刻进了每个成年人的体面里，季书朗的愤怒像电视剧里被夸大的狗血剧情和台词，陈萧然看着他纵情享受着自己情绪的抒发，莫名也感到了畅快。
　　他玩心骤起，双手叉腰凑近季书朗，眼神戏谑而玩味，脚下步步紧逼。

　　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和笼罩下来的阴影，季书朗浑身气势灭了一半，生生被逼得靠到了门框上，“你干什么？抢人女朋友还想打人？”
　　门外喧闹声依旧，有几名女生频频向这里张望，江谷已经起身，眼神担忧地走过来。

　　鼻尖清香味混着皮肤的温热，陈萧然低头，望着那张终于感到惊慌失措的脸挑了挑眉：“我只会和你的女朋友抢男朋友。”
　　玩笑话带着恐吓，掺杂着真假。
　　背后那份秘密终于得以说出口，心底压抑的大石头至此被陈萧然求救似的掀起一条缝。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轻松，下一秒，滚烫的小龙虾被整盘砸上了陈萧然的背。

　　“乒铃乓啷……”随之而响起一连串刺耳的声音。
　　不锈钢铁盘滚落在地，室内室外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盘子停止转动后的余音回荡在耳边。
　　陈萧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被烫到后下意识直起身子：“嘶……”
　　但他也没躲避，硬生生挡住了季书朗的身子，同时，脑中强绷了几个月的弦终于断了。

　　江谷愣了一秒后快步走到季书朗身边，“没事吧？”
　　“……没事。”季书朗小声回答，仍惊魂未定。
　　江谷松了口气，看一眼僵直的陈萧然，然后喊了一声“陈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