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木可芹

1、思绪

　　我叫林燃，是A市一家服装公司的设计师。
　　最近，我发现有人跟踪我。
　　每次下班回家，路上总会碰见一个撑着黑色雨伞的人。
　　无论晴天雨天，日复一日。
　　每次看见他都是不同的样子来行动，有时候甚至直接站在我家楼下的树下。
　　我看不清他的脸。
　　可是人的好奇心是无止境的。
　　于是，今天晚上我准备去找他问个清楚，他到底有何居心。
　　但好巧不巧今天他竟然稀奇的不见了，我的计划没落成，心情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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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手机传来几条消息。
　　哦。 是我爸林大川。那个孤寡老人。
　　按下播放键，沧桑又不失力量的声音从扬声器传了出来。
　　“小燃啊，今年过年要回来的吧，老汉给你做糖醋鲤鱼哦。”
　　“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可以找女娃儿了，就像我一样，跟你妈…”
　　我退出了聊天框，不是我厌倦他，而是因为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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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四岁那年，母亲难产，好在孩子保住了，是个男孩。
　　可手术台上多了具尸体。听医生说，我妈最后的嘱托是“希望他能幸福快乐的度过这一生…”。
　　我当时知道后很恼恨。
　　为什么？我不是妈妈最喜欢的吗？
　　可是看到妈妈最后被推出手术室，手中还紧紧攥着我和父母的合照时候，所有的怨言都死在了嘴里，烟消云散。
　　我明白了，原来她一直都是爱我们的，不论大小。
　　我父亲看见后冲了上去，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也不例外，甚至整个人都是红彤彤的不停的颤抖，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天里，连做梦都会在梦中看见妈妈那苍白无力的脸。
　　我很伤心，想伸出手去抱住她。
　　可一伸手，妈妈就不见了。
　　然后，那时的就我发现了一个漏洞，每次梦见母亲后，我会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她就会一直陪我到梦境崩塌，直到清晨的闹钟声将我砸醒。
　　后来，母亲的死和我弟弟的活，我爸爸就很偏爱弟弟，以至于取得名字都很有意境。
　　“就叫你…林箫…好不好？”我爸抱着他宠溺道，可眼泪暴露了他，毕竟爱人的离去无非是一生的阴影。
　　再后来，父亲在外创业，陪我们的时间很少，连我的十八岁生日都只有我弟和保姆阿姨王婶。
　　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带林箫，我始终不放心将弟弟交给王婶。
　　本来的我是不太喜欢这个弟弟的，可是当真正刚看见它时，心中好似有妈妈的声音在呼唤我，让我照顾好他。
　　这一顾，就顾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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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里点了支烟后，我回了父亲的消息。
　　“会回来。您的厨艺一直都很好，新年很期待您的大制作，燃儿相信您。
　　至于女朋友我还不打算谈，先以公司为重吧。”
　　消息秒回，不是我爸，是林箫。
　　“好稀罕啊，某人居然要回来，今年不去外面和你的那些外国佬妹妹鬼混儿了？哈哈。”
　　尽管这段是文字，后面的“哈哈”又那么难看，我不想和他多计较。就算是弟弟。
　　“林箫！！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你就是这样拿给我看的？！！赶紧给我撤回再向你哥道歉！！”我爸气的连声音都是抖的。
　　“爸，没事的，小孩子贪玩。”
　　我也害怕父子关系闹僵，回了一句安抚他的话。
　　毕竟亲生儿子对自己的长子开黄腔在新年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
　　我也很生气。可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当年因为学习，我出国深造自己的设计，但这件事没和林箫商量，走的那天，也自然没和他说。
　　当然，毕竟照顾了很多年，兄弟感情是不可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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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岁那年出国，我刚下飞机，消息轰炸而来。
　　是林箫。那天也刚好是他的十六岁生日。
　　没办法，开学在即，最近的航班又只有这一天的。我很惭愧。
　　果然，一打开手机，那弹窗跟火箭一样不停的刷新。
　　…………
　　“为什么要出国？！哥！”
　　“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永远那么自私！为什么？！”
　　“我要来找你！！哥！！”
　　“为什么背着我出国？！”
　　“哥！你回信息啊！！！！”
　　“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为什么消失了……”
　　“不是说好了要陪我过一辈子的生日吗……”
　　我看着最后一句话，眼底泛了泪。以前他满八岁的时候确实答应过这个请求。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为了前途，我不得不怎么做。
　　“我会在国外学习几年，回来给你带这边的好吃的，到那时候哥再陪你过没过的生日也不迟，对吧，现在好好学习，听到了吗？”我回了他。
　　对面好像没动静了。
　　我刚歇口气，准备起身离开机场，电话打来了，还是视频。
　　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挂断了电话。
　　咬牙打字回道：“再发消息和打电话，我这辈子就不回来了！”
　　果然，这招很有用。
　　他没有继续轰炸我，只是回了一句：
　　“你会后悔的，哥。”
　　我感到悲伤，因为兄弟这几年都可能见不到面了。
　　可是我到如今都没有读懂他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后悔？算了，小孩子又生气了。
　　—————
　　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因为要住校，所以没有再陪着林箫。也因此，他对我生气了很久。
　　那年夏天，开学第二天晚自习，我认识了第一个朋友:宋野。
　　他和我只是见了俩面，晚自习就开始和我搭起话来了。
　　“唉兄弟，你也一个人吗？要不咱俩搭个伙！这高中看起来也不咋个样嘛，还没家里好玩，因为家里有个老弟哈哈哈哈哈！”
　　“……我也有一个弟弟。”
　　“我去真的啊！那咋们可太和了，每次和其他人说起我弟啊，他们都戴着一副哥哥就该让着弟弟的眼镜看着我！”
　　“……嗯”
　　“唉，话说你...”
　　本不打算理他，可竟然没想到他人虽然很爱死缠烂打但和我很合。
　　于是…我和他成为了从高中玩到至今好朋友。
　　离谱吧。我也觉得离谱。
　　然而，更离谱的来了。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刚打铃。班主任章老师就让我去班级门外等他。
　　我以为是我惹到他了，可一转头就发现了我弟。
　　他虽然才十二岁，但人在一群幼稚的小朋友中还是脱颖而出。抛开外貌不说，他也格外聪明。
　　小学的时候我也曾嫉妒过他优异的成绩，可每当看着他甜丝丝地抱着我对我说“因为哥哥优秀我才那么厉害的。”的时候。那一抹嫉妒转瞬即逝。
　　后来，我觉得那一刻，就是人生中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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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着他倔强的眼神，正准备抬脚走过去，章老师走出了教室。
　　他望着我道：“这个小朋友一直说要找你，还知道了我的电话！我给你爸打电话也不接，我只好找你了，待会给你开张假条，你今晚回去住，明天早点回来，毕竟这孩子那么小，还一个人来那么远的地方找你，让他一个人回去也不放心是吧。”
　　“真不好意思章老师，打扰到你了。”我惭愧道。
　　“没事没事，我看你弟弟长得乖乖的但他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憋眼泪，脸都红红的，我作为一个陌生人也不好引导他哭吧，所以就觉得你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可以。我看现在他见你都要好太多了，你快去再安慰一下他，别让他那么小就受到伤害…唉好了好了你别一脸感激的望我了，赶快哄哄你弟去。”曾老师哭笑不得道。
　　“……知道了，谢谢老师。”我感激道。
　　望着章老师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余光撇见了我弟的小脑袋。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我蹲下身去，抬手摸了摸弟弟小澈的脸蛋，很软很烫。
　　抬眼就看见小澈眼中的泪水和愤怒。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就这么大声的哭了出来，我慌地连忙抱起他冲向班主任办公室，一边跑一边安慰道：“小澈不哭啊不哭，待会打扰到哥哥姐姐们上课的话就不好了哦，听话，乖乖。”
　　果然，哭声慢慢缓下来，我心中庆幸，转头看见他泪眼朦胧的双眼中有一丝黑暗。
　　我以为是晚饭没吃眼花了，但我再眨眼一望，却什么也没有了。
　　我觉得自己有病。小孩儿怎么可能会有黑暗的心呢。何况是我弟弟小澈。
　　绝对不可能。
　　看来我真的真的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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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办公室，还好里面没有老师。
　　我松了口气。然后放下阿箫，再次蹲下身，望着他笑道：
　　“我们的阿箫怎么突然来找哥哥呀？平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好好学习吗？爸爸呢？”
　　阿箫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我。
　　我被他盯得难受，于是又说道：
　　“待会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回家哥哥送你一个奖励！”
　　他还是没有回话，我知道，他生气了。
　　我忍俊不禁道：“好啦，哥哥错了，生气的话我们的小澈就不完美了。”
　　以往我都是用这一主动认错来化解哥弟间所有的矛盾。
　　可让我没想到的时，他一直用一双泪眼盯着我，嘴巴仍然没有张开。
　　我承认我有一点慌了。我害怕他才那么小就有受到被人抛弃的感觉。
　　正当我思索着该怎么好好的明明白白的解开不知名的矛盾时。弟弟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要住校？”
　　我正想着，听见他这句话，脱口而出：“因为学校离家远啊……？”
　　果然一心不能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