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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第 3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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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芝一进大门,就看到窗口的小影子。小猫咪自从会走路之后,就开始站在窗口等他回来。毛茸茸们经常也乖乖的和她站在窗口一起等。今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她先等到妈妈回来,然后又站在窗口等爸爸回来。
傍晚的时候老易回来,见到孩子又在等他,很开心。
孩子不会走的时候,她会抱着孩子站在窗口等。现在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多数时候他都是非常高兴的,只是有时候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回不来了呢,她们永远也等不到了呢。
小猫咪被小丫头抱着,见他回来张着两只小手非常开心。他搂在怀里问王佳芝回来了没有,小丫头道在书房里。
他和小猫咪悄咪咪打开她书房的门,见她趴在书桌前睡着了,跟前放着笔墨和经书。
王佳芝在香港的时候就开始抄《三官经》,这几年一直在抄,抄够十遍就烧掉。她抄经都是瞒着他,但他也知道。
她知道这没有什么意义,但人绝望到无计可施的时候,就只能用这种办法寻求希望。
她醒过来见他知道了,想着大概也瞒不过他。
他道:“以后就不要弄这些东西了,有时间做些别的事情。”
她道:“我喜欢抄,可以静心的。”
“我不信这些的,你也不必信。”
“那你手上总是戴着那个戒指。”
他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道:“我不戴也可以的,不过是这一行的习惯,谁还真的信呢。”
“戴回去啦,小心些。”
她把戒指又戴到他手上。孟舜英闹她的时候,这戒指放在枕头底下还是很有用的。
他们陪孩子玩了一会儿,好像平常一样。
熄灯后她窝在他怀里睡觉,他捋着她的手臂和后背。
“我没事的,我以后不会再犯病了。”
王佳芝觉得自己好没用,易太太就不会这样,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你不要替我忧心,我很好的。我……没什么……好些事,我都没什么的。”
她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想说他都有准备,可是他就是有准备,她又该怎么办呢。想得开,放得下,怎么可能呢。王佳芝不信佛,她觉得自己信不了的。四大皆空她是永远做不到的,她活在红尘,她的心也离不开红尘。有些事永远都放不下,那些说放得下了,其实恰恰是因为怎么也放不下,折磨的痛不欲生,为了活下去,自我麻醉讲都过去了,自己早已经放下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也没什么了。”
静谧了一会儿,她道:“把易太太接回来吧。她也会和人周旋,现在她们动不动找我,我又不会应酬那一套。”
“人都讲你比她会应酬。她年轻时候不会说话,没少闹笑话。”
听他这样说,王佳芝想着人家两个是少年夫妻走到老的,再不爱也有岁月磨出的感情,自己怎么比得上呢。
“才没有,我看易太太很好的,从来就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和你一样,喜怒不形于色的。”
他道:“不在意自然不慌张。”
“你就总是这样想人家。”
“不要太天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岁月长了,总会在意。”
王佳芝当然是信的,但在她从小说电影里得到的经验,男人的嘴,喝!她潜意识是怀疑的。
他们俩总要有一个不够信任另一个。不过在意是越来越在意的。
从上辈子开始,王佳芝就隐隐有些觉得了。易太太虽然人前几句不离老公,但她也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并不太上心。只是王佳芝很自卑,她觉得自己没资格怀疑易太太。易太太是很体面的结发妻子,自己这个样子,和人家是云泥之别。
感情大概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我”,第二个阶段是“他”或“她”。
开始她想的是自己,后来不知道从何而起,她想的变成了他。那时候她本来就很难过,每次他疲惫憔悴的回来,易太太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谈笑风生的打麻将,她觉得易太太也面目可憎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平民百姓之家,夫妻俩一起打拼,一起生儿育女的耳鬓厮磨多少年,还免不了同床异梦,谁也不在意谁。何况是富贵之家,各过各的,一起吃顿饭都难得,好容易吃顿饭,还是两样菜。
只是王佳芝受小说和电影的影响,大户人家,正室太太都是无比痴情老公的,因为痴情,所以无限包容丈夫的一切。事实是越是富贵人家越是夫妻情分淡薄。
上辈子王佳芝极其的桀骜的,因为受到的摧残太多太大,尤其到了后面,她有些仇视全世界的发疯感。同时因为对他感情越来越深,就变成了对他之外是凶狠老虎,越来越凶。对他就变成黏人猫。
他很疲惫的回来,易太太照旧打牌吃饭,她心里生气。易太太给自己买高档布料,买贵重首饰,拿打折货应付他,她痛心疾首。看着伪诰命们没心肝的纸醉金迷,歌舞升平,想到他在她怀里哭,床上都压抑的不肯叫。写作手法里有一种乐景写哀,看着眼前的欢声笑语,想着他又在可怕的地方做的那些事;看着她们牌桌上叽叽喳喳,他落寞的进到自己小黑屋的书房。她真的好像所有人都死掉,彻底毁灭算了。
那时候王佳芝简直是母爱爆棚,而且她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就更可怕了。只要他高兴,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在别人跟前无比在意的东西,在他跟前都无所谓了,他把她当ji女就当ji女,他喜欢怎样就怎样,他要她死她就死。
王佳芝一直把尊严视为最重要的东西,但那时候她体味到物极必反的另一种具象化。为了你在意的人,放弃所有尊严底线,低到尘埃里,原来比任何事情都要心醉神迷。
她对于夫妻相处的经验几乎都来自她的父母。她母亲就是,无限的包容老公,孩子老公第一,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她爸爸回家,每有不高兴的神色,她妈妈就要小心翼翼又温柔体贴的各种安抚。看中一块衣料,嫌太贵,犹豫来犹豫后,最后也没有买。给他爸爸却很舍得。有一阵子特别流行男人穿一种貂皮袄。她爸爸是不太讲究那种的,可是见好多男人穿,她妈妈一定也要给她爸爸买。那时候她虽然只有八九岁,听到价钱也知道贵的要死。
唉,那皮袄出国的时候也一起打包带走了。后来王佳芝想起来,也不知道他爸爸看到那件皮袄,会不会想起那是她妈妈省吃俭用给他买的。恐怕她爸爸只会知道皮袄值钱,早忘了是怎么买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真的觉得她母亲不值。
但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真心对一个人,当然要把最好的给他。如果凡事先想到的是自己,才是对方,那说明你根本没有那样在意他。在王佳芝的心里,她始终坚信,真正的爱情,是爱对方胜过爱自己的。
那时候大家都看不上黄鹂橘那个样子,她也不例外,讨论的时候王佳芝信誓旦旦的讲:人只有先爱自己才有资格爱别人。自己都那样不自爱,怎么会要别人珍惜。
所有人都深感为是。但这话是她经历了邝裕民那个混蛋的教训,和见识了她爸爸的禽兽不如总结出的。而对于她之前对老易那种不顾一切,和之后变本加厉的所作所为,她都觉得理所应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走她母亲的老路。她始终觉得,自己和她母亲和黄鹂橘不一样。
痴心这个东西她们家的女人是一脉相承的,如果她母亲在天有灵,也会用她说的那句话来告诫她,要她不要像自己一样。
也不知道她母亲能不能想到,自己见别人的老公有皮袄,自己可怕的省吃俭用也要给老公买。而自己的女儿长大之后,见别人男朋友有高档衣服穿,也是卖血也要给男朋友买。更甚至,小小年纪,把命都豁出去。
说是从小耳濡目染女儿和妈妈学的,可偏偏王佳芝没学会爸爸的自私无情,偏偏学会了妈妈的痴心。想来遗传这个东西,也是非常可怕的。
王佳芝见易太太对于他,和自己妈妈的做法都是反的,极其的诧异。不过她觉得,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们又是非常有钱的人,爱与不爱当然不是体现在简单粗暴的物质上。易太太只是表面不在意,做戏给众人看,其实他不开心她心里是非常着急的。
之所以经历了这么多事,王佳芝的心智已经非常成熟,但仍旧对于他周围的人事很迷糊。就是因为,你视若珍宝的东西,别人未必在意。又或者,人家在意的和你不是一样的。
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情,王佳芝一直觉得,自己不能再有正常的感情生活。上辈子她和他本来就不算正常的恋爱。这辈子,她自己还意识不到,最后她还是和妈妈一样,成为了一个温柔的贤妻良母。
真的爱一个人,当然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结局不同,是在于对方值得与否。
感情到了最深的境界,无非是什么都在意,最后又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对方好,自己已经不重要。
上辈子王佳芝从患得患失,挣扎他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感情,是否还有几分真心。到了最后似乎这也不是最重要了,她最在意的是他能好好的。只要他高兴,怎么折磨蹂躏她也无所谓。可是他也不会那样做的,他先动了心,开始的时候他也非常的有占有欲,希望她整个人都是属于她的。到了后面,只要她高兴,他也无所谓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有一阵子特别流行那种人回到年轻时候的电影。有一个讲志大才疏的男主一辈子一事无成,既不能养家,对妻子也非常恶劣。妻子既要工作,又要安抚他,后来积劳成疾,家里又没有钱好好治,四十几岁就死掉了。男主回到年轻时候,各种攻势追求,又从既能干又优秀的男二手里追求到了女主,结尾两人又“幸福”的在一起了。另一个故事差不多,但是男主极力撮合女主和男二在一起,他不希望妻子再嫁给自己过苦日子,落得短命早死的结果。
小时候看过只是一笑了之,但很多年后想起,是真的感慨万千了。不爱你的人只是想自私的榨干你的血肉,他只有他自己,不会在意你的死活。真的在意你的人,只是想要你好。即便他很爱你,还很渴望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好,他也可以放下私心,此生不再相见,甚至不会要你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