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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自己的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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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声音在此刻消失,屋里的人共同看向门外的人影,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我来不及去思考他到底是哪一派人,这枪口离我只有三米不到的距离,就算是自制的土枪也足够在心脏上来个对穿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电闸被拉下,整个服务中心融入清水寺的黑暗。我不敢有片刻耽搁,立马扭过身子去找躲避枪口的掩体。步子还没迈出去,枪响了。
胖子的骂声混着玻璃炸裂的声音在耳边轰鸣,混乱中我被谁推了一把跌在地上,脑门狠狠磕上茶几的棱角。
晕眩感与后背灼烧感不断,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我心想大事不好,这一枪若是打在脊柱上恐怕后半辈子都要坐轮椅了。如今身处异国,如此险境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不清楚,闷油瓶和胖子还要带着个瘫子到处跑……想到这里,眼前彻底归于黑暗,声音一点一点消失,思绪也不断从脑海中抽离。
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掐了大腿一下,痛的要命。还好,我长舒一口气。
“没事。”
闷油瓶扯住我的手,阻止我在身上到处抓挠,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仰面躺在轿车后排,腰间缠着绷带。他把我扶起来,我看到胖子坐在副驾已经睡着了。
那是谁在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张眼熟的脸,我顿时汗毛耸立——又是前台那个假鬼子!
他发现我在瞪他,随即左手扶住方向盘,右手伸到后排向我展示:
“抱歉啊吴老师,之前吓到你了。”我带上眼镜仔细去看,他的食指和无名指分明比其他手指长出一截。我抓住他那两个手指使劲捏了几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发丘指,他是张家人。
闷油瓶阴沉着脸,微微点头示意他。
胖子打了个哈欠醒过来:“那个老秃头也有枪,他拉了电闸想趁乱朝你放黑枪。幸亏小哥反应快,拽了你一下子弹才擦着肉过去,不然就麻烦大了。”
“清水寺的老头骗了你们,五十年前我在那支考古队里压根就没见过他!”
我静静消化着他的话,窗外是逐渐狭窄的小路,我们在往郊区走。
假鬼子叫张海洋,是张家没落后收养的孤儿,从六十七年前就蛰伏在日韩,据他自己说精通八国语言。
“六十年七前?还是你们家人有法。”
张海洋透过后视镜向闷油瓶谄媚一笑,语气里透出些自傲:“吴老师您有所不知,张家人自然有张家人的办法。”
我暗自冷哼一声,心想我知道的可不见得比你小子少,连本家人都算不上还对我耍什么威风?若是按照张海客编排我的说法,那多少也得算得上个首辅大臣,再不济也是个近侍,比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知道强了多少去。
眼见这一路上的建筑越来越矮,位置也越开越偏,我问他这是要去哪,张海洋回答:
“去蛇岐神社。”
张海洋这个假鬼子曾隐藏身份混在三叔的考古队里,按理说张家人很少跟外人联合探索古迹,但当时张家人在国内都少之又少,更别提国外。
当年考古队一行人,地上斗狗熊地下砍巨蟒,费劲千辛万苦下到神社的地宫里,摸黑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此时吴三省发现了不对劲,让队伍里的人挨个报数,一圈下来竟悄无声息的少了三个人!
吴三省沉思半晌,随即派张海洋和另一个同行的张家人去找,剩下的人原地休整。张海洋担心再次走散,随即在腰间系上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由留在原地的人拿着。
两人一边喊失散人的名字一边摸索着阴湿的石砖出发,企图寻找到什么让人走失的机关。约摸走了一百多米,另一个张家人提议不如把绳子割掉就此脱队,两人本就是为了张家的任务而来,如今已经由考古队带着到了地下,何苦留在队伍里耽误时间。
张海洋立刻驳回了对方的想法,当初既然是作了假身份拿了佣金进了考古队,怎么能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他说着往墙上留了记号,这回跟着队伍熟悉了路径,下次两人再跟着记号回来也不迟。
他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张海洋胆子极小,干爹对他的评价是:走夜路都巴不得拉上人,真白瞎了一身功夫。两人勉强通过考核被送到韩国,几年后又辗转到日本。
接到张家蛇岐神社的消息时他直犯愁,没有十多个人的队伍恐怕连地宫入口找不到。所幸遇见了吴三省带领的考古队,两人隐瞒了身份混在里面下了地宫。
“等等,你那个同伴呢?”胖子突然插话。
张海洋把车拐进一处偏僻的小院,他闻言沉默了一阵,悄悄瞥了眼闷油瓶幽幽开口:“死了。”
停下车,张海洋拉开车门就要搀我。我对他摆摆手,可不敢,这小子在服务中心吓我那回让我心脏现在还突突直跳;再者说,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来日本休闲游,结果哥仨让他给引到这样的漩涡里加班,我对张海洋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院子里有个很破旧的平房,他打开漏风的木门有些难为情:
“让族长大人受委屈了,”张海洋拍了拍沙发上的灰,又转身忙着去烧热水:“我一般住在市里,这个院子空了很多年了。”
他率先递给闷油瓶一杯热水,脸色变得严肃一副要讲些什么惊世骇俗的架势,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其实……”
“酒店前台是我的兼职,族长。张家每年给的补贴应对这的物价很难啊。”
我简直要晕过去,给张海客发了消息让他查查在日本叫张海洋的人。不久,张海客回了信息:
“出去玩一趟还要找地接,好大的架势。”
里面还牵扯三叔和汪家人的事,我不愿跟他掰扯太多,只叫他少贫。胖子也一边烧炭取暖一边催张海洋继续讲五十年前蛇岐神社的事。
张海洋的同伴听了他的话也不多辩驳,两人继续往前走。忽的,一阵敲击声从狭窄的甬道尽头传来,
“叮,叮咚,咚。”
他仔细去听也听不明白,这声音像是用铁棒敲击石砖,似乎蕴含某种特殊的规律。难道是走散的人在向他传递信号?他试探着用手电筒敲了一下石砖回应,可下一刻这声音消失的简直是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在狭窄的甬道没有任何回音,顷刻间四周归于寂静。
他顿时紧张起来将手电筒叼在嘴里,指缝间顿时翻出几片刀刃。
没有任何征兆的,手臂粗的蟒蛇从天花板掉下来,对准他的喉管张开毒牙。张海洋退了两步,刀刃瞬间打出去,切掉了毒蛇的头。他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见四面八方传来蛇群丝丝拉拉的叫声,刀片再次飞向黑暗,他抽出腰间的短刀,准备一损俱损。
声音再次消失,他有些莫名其妙,抬腿准备向前一探究竟。
忽的,张海洋被脚底的东西绊了一下,像是蜷缩的人影。他低头用手电筒去照,是一具垂着头倚在石壁边的尸体。
张海洋暗叫不好,消失的三个人这就死了一个,他抓起尸体的头想要辨认出是谁,却见到了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 一张他自己的脸。
那是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