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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孙良 ...

  •   时维暮春,江南福州已浸在暖煦风色里,院中古槐垂荫,细碎花瓣簌簌落于青砖地,却难掩廊下几分肃杀。

      程朝松开傅昭昭的手,广袖微拂,与她隔出半尺距离,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云纹在斜阳下若隐若现,他眉峰微蹙,沉声道:“你可知方才教你的,是何缘由?”

      傅昭昭后退两步,素白裙裾扫过阶前草色。她指尖泛白,缓缓攥紧短刀刀柄,刀刃从草人胸口拔出时,带出细碎草屑,寒光掠过她微颤的眼睫。她抬眸望程朝,瞳中映着槐影晃动,只轻轻摇了摇头,鬓边银钗随动作轻响。

      “若将刀刺向敌颈,其一,人皆有护颈本能,必拼死格挡,难成其事;其二,一旦刺偏,敌人大呼出声,你便暴露行迹。” 程朝语声平淡,仿佛在说寻常琐事,指节却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可若刺向肺腑,鲜血涌进咽喉,他便是想喊,也发不出半点声响。你,记住了?”

      傅昭昭抿紧唇瓣,唇色失了几分血色,僵硬地点头时,指尖仍在微微发抖,方才程朝握着她的手将刀送进草人时,他掌心的凉意透过刀柄传来,眼神里的冷寂,竟让她想起冬日结冰的湖面。

      “那你且练着,我希望等回了京城之后,能见到些成效。”

      院另一侧的光景,却与这边的沉肃截然不同。程暮斜倚在朱红廊柱上,月白长衫半敞着领口,手里转着柄飞刀,目光落在傅冉冉身上时,满是不耐。

      他脚边立着个废木桩靶子,方才甩出去的飞刀正嵌在靶心,刀刃还在微微颤动,带起的风拂动他额前碎发。

      程暮翘了翘嘴角,扬了扬下巴,“试试?”

      傅冉冉尴尬地拿着飞刀,她完全不会用啊,“你先告诉我怎么用力。” 她蹙着眉,将飞刀递过去,浅绿襦裙因动作绷紧,露出纤细的手腕。

      程暮接过飞刀,腕子轻轻一翻,飞刀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寒光闪烁。“就凭手腕发力,像这样。” 他手腕前后翻动,动作利落,“看准目标,手扬出去的瞬间松手。” 话音未落,第二支飞刀已破空而去,“笃” 的一声扎在前一支旁边,间距不过半寸。

      “这功夫得靠练,手腕没力气,再好的刀也飞不远。” 程暮将飞刀递回,指尖不经意触到傅冉冉的掌心,又添了句,“等你腕力够了,便是根树枝,也能当暗器用。”

      傅冉冉点点头,往前挪了挪,几乎要贴到靶子上。

      “停停停!” 程暮跨步上前,伸手拦了她,“你这是想直接把刀插上去?往后退三步!”

      傅冉冉依言后退,学着程暮的样子扬手甩刀,可飞刀没往靶子上落,反倒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砸起几粒尘土。她弯腰去捡,程暮的声音又飘过来:“你那胳膊软趴趴的,是在跳舞吗?”

      “什么?”傅冉冉回头去看。

      只见程暮将一个把玩着的玉佩放进衣袖中,缓缓走了过来,“你再扔一次,自己感受下力道。”

      傅冉冉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她刚要放下胳膊,程暮突然抬手,用两根手指在她胳膊上敲了一下,傅冉冉的胳膊顿时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柳枝。

      “你看,这用力了吗?我就这么轻轻一敲,你的胳膊就被打落了,那飞刀能飞出去才怪。”程暮背起手,真像个老师似的悠悠地走了回去,“你中午不是吃了一大碗饭吗?”

      傅冉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眨了两下眼睛,克制住怼人的冲动,又没吃你家饭!

      傅冉冉胳膊用力,再次拿起飞刀,大臂带动小臂,再用手腕用力,飞刀飞了出去,虽然还是没扎上靶子,但已经碰到了,只是差些力气。

      就这么练了一下午,日头从头顶落到西斜,傅冉冉歇了两回,胳膊还是酸得抬不起来,指尖都在发抖。

      “行了,别再练废了。”程暮叫停。

      夜色渐浓,檐角的灯笼被点亮,昏黄的光映着院中的落英。

      程朝与程暮要去探查,交代了傅氏姐妹几句,便从后门跃出。

      玄色与月白的身影在夜色中一闪,轻功起落间,已消失在巷口,只留下檐角灯笼轻轻晃动。

      屋内,傅昭昭瘫坐在椅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她练的是短刀,劈砍刺扎,全身都在用力,比傅冉冉只练手腕累多了。

      桌上摆着晚膳,香气扑鼻,可姐妹俩看着碗筷,都犯了难。

      碧桃和迎兰在一旁道:“要不奴婢们喂小姐们吃?”

      傅冉冉摆了摆手,“没事,来,一起吃。”

      她们的贴身丫鬟从小同她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因此私下里都是可以与小姐们同桌吃饭的,此时她们听了这话也不含糊,便在一边坐了下来。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碧桃心疼道。

      傅冉冉喝了口汤,暖意顺着喉咙下去,才缓过些劲:“强身健体嘛,反正不是坏事。”

      晚膳过后,二人小憩一阵,傅冉冉便说到院中活动活动。

      傅昭昭笑道:“以前从没见你这般积极。”

      “保命啊,查案这么危险的事,谁知道如果受伤,那个生命值保不保的住我的命。”傅冉冉叹气道。

      “对了,姐,你还练过短刀?”

      一提这个傅昭昭便又想到程朝那个样子,她缩了缩肩膀,“小时候好奇练着玩,后来嫌累就没再练了。”

      傅冉冉看傅昭昭的样子,一脸困惑,“姐,你冷吗?”

      傅昭昭摇了摇头,“你是没见着程朝刚才那个样子。”

      “怎么了?”

      “他告诉我暗杀要想不被人发现就要将刀插进对方的肺里,这样血液上涌,那人便出不了声了。”傅昭昭目光不再聚焦在傅冉冉脸上,而是回忆起当时的状态,“他握着我的手将刀子插进那个草人的身体上,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他那个眼神……”

      “啊?”傅冉冉张了张嘴巴,“本性暴露了。”她总结道。

      傅昭昭闭了闭眼,“从前没感觉,这人心思这么深沉呢。你说,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傅冉冉微微摇头,“既然他心思深沉,那就不是轻易能被看透的。”

      “对了,姐,我突然想起一事,”傅冉冉连忙拉着傅昭昭到屋中去,“赶紧把这边行礼的规矩什么的交给我,不然早晚露馅。”

      夜渐深,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练功的乏累让她们很快便睡着了,只有窗外的槐叶,还在夜风里轻轻作响。

      第二日天刚亮,四人便动身去福州城。他们穿的都是素净衣裳,傅昭昭和傅冉冉梳着家常发髻,只带了碧桃、迎兰两个丫鬟,看起来就像寻常富家小姐出门,并不惹眼。

      更何况傅昭昭和傅冉冉二人,或是说季云蝉、季沅芷二人从小便待在京城之中,外城的人很难认识她们,因此他们在一处宅院中住下,倒是清净。

      刚安顿好,傅冉冉便拉着傅昭昭去街上逛,她想着,要查案,总得先摸清城中的风土人情。四人在街上转了半晌,才回到宅院,却见程朝和程暮已在院中石桌边等着了。

      程朝见她们回来,放下手中茶盏,青瓷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轻响:“昨夜探查得知,负责矿石筛选的,竟是工部主事孙良。”

      傅冉冉对官场职司不熟,听了只点点头,没说话。傅昭昭却皱起眉:“怎会是主事?我记得父亲说过,矿石筛选这类事,该是工部员外郎负责才对。”

      程朝点了头,“确实,可见这章晟倒是有意抬举孙良。”

      傅昭昭起疑:“这孙良就是个可造之才?还是他家中有势力?”

      “家中若是有势力便不可能只做个六品工部主事。”程朝道。

      “难不成真是个可造之才?”傅昭昭轻笑一声,显然这话她自己是不信的。

      “或许呢。”程朝挑眉看向傅昭昭。

      傅昭昭双手搭在腿上,扫了一眼程朝,“若是真器重,那在京中谋个能在各位大人甚至陛下面前露脸的差事,岂不是更好?”

      程朝点头,“此话甚是有理。”

      傅冉冉岔开话题道:“你们昨夜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程暮撇了嘴:“大晚上的筛选,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里头有猫腻。”

      “眼看着就要到月中了,他恐怕是有点儿着急。”傅昭昭推测道。

      “这话怎么说?”程暮和程朝都没明白孙良为何要着急。

      “你们只顾着查案,有时看似无关紧要的人往往牵扯更多秘密。”傅昭昭道:“吴婉姑娘因为事态紧急,这才长话短说,只捡了重要的。前几日吴婉姑娘托我和妹妹还庞清姑娘清白,她还提到一事,那就是百酿居背后的受益人绝不止你们抓到的那么简单。”

      傅昭昭继续道:“今日你们提起孙良我才想起来,当时抓到的那批犯人中有个叫王立的,此人正是孙良正妻王氏的亲哥哥。”

      傅冉冉补充道:“这么说,孙良很有可能因为王氏哥哥的事耽搁,所以矿石的事情便一拖再拖。”

      这也太细节了,要是别人不问,恐怕吴婉也会将此事直接略过。他们查案也从不会关心犯人在案情之外有什么故事。

      程朝此时倒是改变一些对傅昭昭的看法。

      “不管怎么样,此事必得抓个现行才行。”程暮道。

      傅冉冉此时突然想到一事,“我记得刚才在街上时,听一位夫人好像是说说后日孙家夫人,就是王氏吧?她要在府中举办品茶宴,这会不会是个好时机?”

      傅昭昭点头,“是她,恐怕福州再没有哪家姓孙的人家能举办的起宴会了。”

      程暮却是道:“没有拜帖你们如何进去?”

      傅冉冉笑了笑,“这几日,二位大人还是不要在外边抛头露面了,我们要借二位大人的名望一用。”

      次日一早,福州城里便传开了消息:京城程府的两位娘子来福州祭祖,要在此小住几日。

      程家在京城是世家,福州的官员乡绅听了,都想着要巴结,不到晌午,便有小厮来宅院递拜帖,正是孙府的,恭请二位程家娘子明日去府中赴品茶宴。

      傅冉冉拿到拜帖,在程暮面前晃了两下,“怎么样?”

      程暮看了一眼那拜帖,撇了撇嘴,没说话。

      谁知,还不等傍晚,小厮便来禀报:“门口来了一位大人,那大人自称姓孙,前来拜访。”

      此次带出来的小厮、丫鬟都是机灵的,并未说这院中谁在谁不在,只说进去禀报。

      那孙良站在院外,身后那是成箱的礼,但也控制好数量,任谁看了都挑不出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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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欢迎多多发言评论呐~小宝们可以点进去收藏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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