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地主家的三小姐 ...
-
4:地主家的三小姐
父亲总算熬出了头。再说说远在老家的母亲,我的母亲这位曾在外祖父出资办的私塾堂里,学习拔头筹的三小姐,体型娇小,大大的一双眼睛,镶嵌在一张偏黑的瓜子脸上,显得十分干练。
因伟大的土改运动,下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穷小子,虽心中不甘可又能怎样呢?大姐嫁给乡绅的儿子,二姐是大伯的女儿,是按顺序排下来的,嫁给了书香之家,如今的她只能认命。虽然有父亲的疼爱,但面对一桩门不当户不对,说话与见识,根本就不在一个线儿上的婚姻,是她决想不到的。这与她少女梦中白马王子的差距,用语言来表示有点儿苍白,假如用地球,与冥王星的距离来比较,倒有点儿恰当。
她有文化有主见,有自己的思维,但她改变不了现实,何况还有千百年来的妇道经跟着,这妇道经可不论贫富,是根深蒂固的是扎根儿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真没想到婚后的父母感情还真不错,一年后有了大姐,又有了二姐。对于这两个小仙女儿的到来,无疑给穷字缠身的家,带来了一丝欢乐。
可好景不长,大姐二姐接连病倒了。虽说在外祖父的帮衬下,去了县里求医,可那时的医疗水平,没法和现在相比,几次下来花光了手中的钱,却连个病名都没有。看着整天被病痛折磨的孩子,束手无策的爹妈,真是走进了叫天不应叫地无门的境地。无奈家父只好外出。剩下的母女三人搬回娘家,躲到了外祖父那还尚存的一丝树叶下,同时望穿秋水般的盼着,父亲能寄些钱回来。等啊,盼啊,终于在父亲走后第二个月,寄回来一分不少的5000块钱,直到出徒。
拿着在今天看来还是数目可观的5000块钱,能做些什么呢?当时可以扛着25公斤装的一大面口袋钱,去买一只闷饭的小铝锅。这么的多钱折合下来,大约等同现今的5毛钱。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母亲挽起袖子,和作童养媳一起长大的大舅妈编起了炕席。一双本该是拿笔写字,刺绣画画儿的手,被糜子割出一道道的血口子,却不敢停下来。
日以继日的编着,只要编好几领,马上抱着孩子去集市上卖。因为卖炕席的人很多,带孩子是可以不用排队的。
对于天长日久长篇大论的拖家带口,白吃白住在娘家,母亲内存愧疚,时不时的感到很不好意思。可身为弟媳的大舅妈,从不说三道四,还会在手头稍微宽裕的时候,出手相助一二。单就这点水之恩情,母亲一直不敢忘却,从我年轻时起,直到老人家谢世之前,平日里哪怕因一点点的小事由,也会引发母亲的触景生情,就会不厌其烦的再说上一遍。
按理儿说,有亲人们的帮衬,孩子看病,应该是不错的了。可事以愿违,姐妹俩的病是越看越重,跑到市里找出名的大夫来看,没用,别说是病名了,连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到后来姐妹俩,竟都看不见了太阳。
一个三岁多岁,一个五岁,在不韵世事的幼小心灵里,由光明坠入黑暗,满身的疼痛与内心的恐惧,是任何正常人体会不到的。她们满炕爬着,哭着喊着要妈妈抱。
母亲常常是看着一双可伶的孩子摸着找妈妈,心在滴血,可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拿出唯一的看家本事,那就是哭,哭哇哭,从昨儿哭到今儿,又从今儿哭到明儿,衣襟在娘仨的泪水里泡着,从来就没干过。
到了这份儿上,照说,应将实情告诉父亲。可母亲没有,寄信得花钱,走路更要钱,真要是有这些钱,把它花在孩子身上,岂不是比回来看看更有用。
就这么日复一日的一人儿扛着,实在抗不住了就跑自己老爹面前哭上一顿,之后,擦擦眼泪再继续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前后不到一年的光景,两姐妹终于摆脱了病魔去了天堂,双双做了人们心中的花仙子。
心头肉离开了尘世得到了解脱,可母亲却依然能清晰的听到,两个女儿炕头炕稍儿摸着找妈妈要抱抱的声音,每每在幻想中去伸手搂抱她们。
母亲病了,这一病不起就是半年多。
离家三年,学业有成的父亲回到了久别的家。因为事先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家里的消息,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揣着踌躇满志的情怀,可到了家,迎接他的却是,万般憔悴的母亲,和寂静凄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