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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学艺的路 ...

  •   3:学艺的路
      人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虽说是解放了,可结了婚的父母,日子过得依旧艰难。为了糊口,母亲褪去了小姐的外衣,为难以维持的一日三餐,去绞尽脑汁儿。
      父亲为了生活,不管干什么,哪怕是白干不给工钱的活,只要能给母亲带回一口饭,哪怕是披着星星带着月亮。
      然而,不管父母亲有多么艰难,我的两个姐姐却不期而至。
      她们的到来,虽为这个家凭添了欢乐,但不长久。姐妹二人相继得病。早以捉襟见肘的家,要吃饭,要看病。嘿,难呐。
      一筹莫展的父母商量来商量去,只有一条路可走,到外边找希望去。
      去哪儿呢?父亲说:都说长春不错,就去那儿吧。没啥可带的,全部家当也就是两件连着补丁的薄衣,一条补了又补所谓的秋裤,背着它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前程未卜的路。
      没钱走路的滋味儿不好受,一路上,最奢侈的也就是能搭个顺风马车,至于吃饭没想过,住店,那更是不在考虑之内。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终于来到了幻想中的长春。
      没啥理想也没啥抱负的父亲,就一个心眼儿,能给俩孩子讨点药钱就行。可到了地儿这么一瞅,想法跟现实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长春是大,买卖铺户,一家连一家。可走了一地儿又一地儿,走到哪儿都是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十几天下来,像只没头的苍蝇,飞来撞去,直撞的浑身没了一丝气力。
      东北的季节和温度,一向是步调一致的不打折扣。离家出走时已是初冬。
      看着冷起来的天儿,挣钱的门都没摸着的父亲,没饭辙更无处栖身。真是白白忙活了一天又一天,露宿了街头一宿又一宿。吃难,住难,到了晚上不是躲在避风的墙角里,就是蜷缩在某一人家的屋檐下。
      连续多日的碰壁,让内心仅存的一丝火苗,渐渐地凉了下来。大小伙子的他,孤零零站在冰冷的马路上,无论把眼睛睁的多大,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老天呐,啥时候你能亮一亮让我看看,路,你究竟藏在哪儿了?钱呐,啥时候你能抽个空看我一眼?一眼就行,我的孩子兴许就能有活的希望。
      又是一天的白用功。远处,夜色早以包围了这座城市,肆孽的小北风带着它特有腔调,一路欢唱冻死你没商量,横扫着每一条大街小巷,使得早以空无一人的街道,显得更加的冰冷。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凝固,只有幽黑的夜幕上,挂着闪有冷光的星星,似乎在提示着人们:我才是这天地的主人。
      已经两三天水米未进的肚子,早以不在咕咕叫了。摸摸身上,没有一件可以抵御风寒的衣服,这么冷的天儿,夜里会不会冻死在这儿?万念俱灰的父亲,丢魂儿似的,漫无目地的随风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户有门楼的大户人家门前。端详了一会儿,嗯,累了,今儿就这儿吧。
      斗转了星移了,后半夜,随着气温的下降,父亲只觉得寒风钻进了骨髓里。真要命,可别真冻死在这儿。爬起来,小跑着活动身子,可直到累的呼呼带喘,身子也没出现一丝的热乎气儿,渐渐的手和脚不听了使唤,再渐渐身子由麻木转为不知寒冷。
      这是一家汽车修理厂的门楼。早上开门打扫卫生的伙计,一眼看见冻僵的父亲,急忙喊来老板。
      被喊出来的老板瞅瞅,手放在鼻子上感觉了一下,吩咐到:还有气儿,快,快抬屋去。
      曾有人开玩笑说,有房子呀,还得盖在屋里头。父亲被七手八脚抬进工房,顿时被暖呼呼的室温包裹起来,手脚麻利的伙计,把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汤水灌进了家父的嘴里,然后就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盯着,看有没有奇迹发生,慢慢儿,慢慢儿地父亲的眼睛开始了转动。
      看着醒过来的父亲,伙计们七嘴八舌的喊着:哎,活了,活了。一个站在父亲跟前儿的伙计:哎,我说,这嘎嘣冷的天儿外头蹲一宿,要不是我们老板好心,你呀,早成路倒了。
      这是救命之恩。头脑渐渐清醒过来的父亲,双手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噙着泪花儿看着老板:你救了我的命,不知该咋感谢,我啥都没有,就给你磕个头吧,说着冲老板就要起身。别,别,老板急忙拉住父亲:别这样,跟我说说你是哪儿的人呐?咋跑这儿来了?又吩咐伙计端来一碗热粥。
      热乎乎的米粥一下肚,父亲回忆说,那热乎劲儿顺嗓子眼儿滑溜到肚子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身子有了热乎气儿,再加上温暖的室温,父亲的头冒出了汗珠儿,一张多少天没洗的脸,再反复用一双脏手擦摸,黑一道白一道的像李逵。一屋子的笑声让性格腼腆的父亲更加拘谨,不知咋去回答老板的问话。
      老板也笑了吩咐伙计,你带他去洗洗。
      等洗完了再次进来,全屋人都愣了,一张五官清秀的脸煞是好看。
      这回能跟我说说吗,老板看着父亲:家是哪儿的呀?为啥十冬腊月的不回去?有难处?沉静了好一会儿父亲才说:嗨,我不是这儿的人,就因为家有两生病的孩子,想出来挣点钱回去给看看病,可这么大的城市,十来天了,哪儿哪儿都找不到活儿,还差点儿冻死。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老板问。不知道。父亲憨憨的说。嗯,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你咋想,行不行?父亲的心猛一跳,急忙说:只要能挣到钱给孩子看上病,死都行。嗨,死谈不上,老板摆摆手,这么办吧,我是开汽车修理厂的,看你也挺实成儿的,想不想在我这儿干干?父亲听了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救一命,给顿饱饭,已经是够瞧的了,居然还给份事儿作?不是在做梦吧?多少年后父亲回忆说:当时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曾偷偷背过去双手,用力地一只手掐住另一只手,哎呦,疼。知道疼就是真的,是真的,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让我遇上了好人,我的孩子有救啦。
      行,行。父亲忙不迭的点着头,唯恐答应慢了。先别急着答应,老板摆摆手说:先听听条件行不行再答应:管吃管住学徒3年,期间没有工钱,再有,看在你那有病的孩子份上,每月可以给你5000块钱,可你必须得比别人多干一份活,这行不行啊?行,行行,我有的是力气,父亲连考虑都没考虑的应了下来,生怕答应晚了,到手的好事飞走。
      那好,老板指着伙计说:带你师弟去后屋见见你师娘,再顺便找身棉衣裳给他。
      得救了,父亲终于有了站脚的地儿,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学徒开始,本就勤快的父亲,带着感恩的心情,每天天不亮就悄悄起来,轻手蹑脚地把院里院外打扫干净,水缸接满,劈材生火烧好室温,等师傅一家起床后,倒尿盆儿,看孩子,洗衣服,刷碗,……不论脏活累活,份内份外,只要看见,一律抢着干。
      麻利地干完后宅的活,就到前边听差去。对于师傅师兄的派遣,必须要做到随叫随到。刚开始父亲是懵登转向,可架不住上心留意,时间一长,慢慢儿就看出了门道。
      刚解放那会儿,我国汽车的数量少的可怜,满大街有时几天都看不见一辆。这还不算,宝贝般的汽车,长得很奇特,个个头上顶着个大汽油包,就跟长个大瘤子似的,明晃晃满大街的背着跑,长像难看极了,可这在当时人们的眼里,它是宝贝,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宝贝。
      而宝贝呢,却像皇宫里的长公主,脾气大了去了,动不动就耍赖趴窝,躺在修理厂里不出来。
      当年的修理技术远不如今天,修一台车要花费很长很长时间。
      父亲所在的这个修理厂,整天是马不停蹄的干着。有时车主一催,还得加班加点,忙得是一塌糊涂,甚至连轴儿转。
      也难怪,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主要还是修理技术的不过硬。用老板的话来说:挑大梁的修车师傅,不过比他们早来几年,活计也是在摸索着干。
      一年后父亲结束力巴打杂,开始了正式学徒,学徒得认师,老板是师傅,亲自上阵传授。先从一个个的零件认识学起,而且话不说二遍。整个过程不要说这个我没听懂,能不能再告诉一遍。父亲呢,从头到尾识的字,只有自己的名字,就这还是母亲手把手教的。眼下好多的图纸零件摆在面前,上面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更谈不上去看天书一般的说明书,想学好手艺谈何容易。
      不过父亲脑子好使,他会路走偏锋避开自己的短版,每天晚上不管咋累,躺炕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用脑子把一天所学的知识过电影,仔细地回忆师傅的每一句话,就连一个细节动作都不放过,然后再用手指在肚皮上画图,直画到自己满意为止。
      时间一长这滴水穿石的功夫,终于修成正果。一台车上所有的零部件,通过肚皮功,全数装进了谁也拿不去的脑子里。
      一晃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年学徒期满,出徒那天,工作台上摆满了大堆零件,老板叫人蒙住家父的双眼,让其手摸,摸出一个就要求说出它的名字,在车上位置和用途。
      众目睽睽的现场,对答如流的父亲,惹得老板连声拍手,好,好。当场表示,你出徒了,够格儿当师傅了。
      终于,父亲用超乎常人的毅力,也超乎老板的想象力,给自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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