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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五年级下的某天,同学热火朝天地聊起邻座尿床的糗事,明乐听着,窃笑起来。明乐给自己找了数不清的借口,比如不留遗憾,比如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又比如促进感情……没有一个他自己觉得合理的,所以也就没敢说,但他敢做。
      从周六开始,豆豆照常喝完牛奶上过厕所以后,明乐都会哄他喝水,美其名曰一天七杯水才健康,但自己本来白天喝水就多,而且当明乐发现他睡前跑去厕所的极限杯数是五杯之后,他的话就改成,一天四杯水才健康。
      豆豆每天早上起床,膀胱都涨涨的要撒尿,明乐因此早起晚睡,时刻观察他的动向,势必要找出他的极限。要睡觉了就灌水,讲故事哄睡,要上厕所了就在门口等着,豆豆受宠若惊,一度以为他改邪归正了。
      周四晚上,豆豆躺在床上摆好睡姿,刚要拉开被子去撒尿,就被明乐挡住“不急不急,先听我讲完这个故事。”讲了二十分钟,他口水都讲干了,豆豆尿意也没了,昏睡过去。明乐看到他的睡眼朦胧倒在枕头上,便轻抚额角,亲了一口,咧起嘴偷笑,也不回房间睡了,爬上床搂着他,摸摸他的小肚子,满满是水声咕咚的声音让他兴奋得几近睡不着。
      旭日东升,手上传来一阵暖意,明乐揉揉惺忪睡眼,掀开被子。
      果然尿床了。
      努力没白费,笑都笑清醒了,豆豆吧唧吧唧嘴,原本满脸的松弛挤成团,这是要醒了,他收敛起来,用严肃的神情取代之。
      豆豆梦到河边湿鞋,床边有个人在看自己,也跟着视线看过去,被子和床垫都湿乎乎一大片,睡衣裤也被浸得湿答答的,瞬间尴尬到了极点,他以前因尿床被教训过,在班上也听过同学调侃,这个年纪尿床是要闹笑话的,一时间想遍方法遮掩,脑袋发涨,但还没想清楚,他就发觉有人在紧盯着自己。
      看到豆豆回过头凝视自己那羞愧难当的样子,活像一颗熟透的小西红柿,他快忍不住逗弄的心思,但还是憋住,略显惊讶问道:“呀,豆豆,你这是尿床了吗?”
      豆豆眼睛瞪得滚圆,耳朵也红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乐便继续说道:“没事没事,尿床而已嘛,来,哥帮你收拾干净,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豆豆还沉浸在梦幻和闯祸间,飘忽忽地就剥光衣服,被带到洗澡间,洗完出来,东西都换上新的了。明乐逆着光走来,看不清脸,只呈现膀实的速写,笑呵呵说道:“不用怕啊豆儿,哥帮你弄好好的。”
      他觉得乐乐哥哥真是对自己太好了,不嘲笑自己,还帮着收拾,要是没有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豆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动听话,只记得他最爱自己的吻,便甜甜地献上了一个吻:“谢谢哥哥。”
      “哎,乖豆豆。”他看着豆豆这样稚驯,都没脸把计划进行下去了,可人心的欲望像洪水猛兽,理智这柄操纵杆往往是断联状态,何况他一个顽童。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一群爱闹事的同学就走过来问豆豆早上是不是尿床了。他惊呆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一尿床就有人来问?佯装镇定,随口应付过去。但心里已经急得发慌,冒冷汗。
      随后,他们笑嘻嘻地把一个红袋子抛到豆豆的桌子上,指着里面的深蓝色湿布说道:“夏芋,你骗人,你哥都给我们这个了。”
      我哥?豆豆一下子什么都懂了,坐在椅子上,笑语、尿味、滞涩的气体海浪般涌来。剥离了,塌陷了,仿佛又回到几个小时前,刚起床时,迷迷糊糊,神经萎靡,要是自己还在床上睡觉,一辈子也别醒……
      他凝望那个红袋子,分明是早上上学时乐乐哥哥提的东西,问他他也不说,原来装的是自己的床单,专门给同学们羞辱自己用。
      一圈同学围着他,把他按在座位上,笑话没停过,他粉嘟嘟的脸颊烧得通透,心里憋着委屈,憋着怒火,他感到自己被好哥哥背叛了,也没脸在学校混了。坐在座位上,晕乎乎听着同学的折辱,听到他们说自己爱尿床,闷葫芦,哭鼻子,骗人精,他揉揉眼睑、捻捻眼睛,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就那样决堤了,放声大哭,哭声如钟。
      语文老师闻声从门口进来的时候,看到后门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偷窥,一看是明乐,把他抓了进来正欲审问,就看到凄惨哭声的源头正是他弟,刚想过去问问事,小芋往自己这里瞥了一眼,彻底崩溃,从另一个门溜了出去。
      明乐冲过去把他拦下,抱着他,心虚地问道:“怎么哭了?”他都不敢问是谁欺负他了,毕竟全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也目睹了全过程,甚至见他哭还暗自窃喜。怀里人想推却推不开,只得任他亲吻。
      语文老师走过来打量这对兄弟,显然是负责任的哥哥在安慰受委屈的弟弟,出声问道:“夏芋怎么了?上课时间要到了。”
      夏芋心想,总不能把尿床的事光明正大地瘫在这里讲吧,那不是丢人现眼吗?可是他又想挣脱开乐乐的束缚,赶紧跑回家,再也不要上学,不得不求助:“老师,我哥欺负我,呜呜……”
      他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老师,我们家小芋开玩笑呢。”
      老师见状,倒觉得是小芋无理取闹了,即使之前很欣赏这孩子,乖巧有礼,国学底子厚,讨人欢喜,但也不能胡说八道啊,明明他自己是在班级里被同学欺负,他哥放不下心来看他,现在又抱着他哄,难得能见到这么小年纪就会疼人的孩子,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好了好了,不管是不是玩笑,你把他放开吧。回去上课了。”
      夏芋松了一口气,全身仍紧紧绷着,他根本不想回去上课,刚脱离魔掌,又要进去给同学笑话,要是可以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来学校,更不会让乐乐进自己的房间。
      “我要,回家,呜呜……”老师刚把乐乐的手拉开,豆豆就飞奔直下,一边跑还一边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所在的小学教学楼,高度比校门口高五十米左右,路上有滑坡和阶梯,此时豆豆不要命一样往下跑,才刚走第六块阶梯就摔了一跤,摔到阶梯平面上,又止住哭声往下继续跑。
      闹大了。
      乐乐跟着老师追上了他,在一旁不敢说话。老师蹲下身问他到底发生什么,可他哪里好意思说,扭扭捏捏了一会看到乐乐往那一站,还在偷笑,心底里满满都是委屈,又哭得说不出话。
      “老师,要不我还是把我弟带回家吧。”
      豆豆抽噎着求老师千万不要让他带着自己回家,那惨状见所未见,跟被霸凌了似的。但老师也不好处理,只好帮他请假,叫家长过来接人,乐乐则被叫回去上课。
      老师此刻还很奇怪为什么夏芋对他哥这么大敌意,一看到他哥回去就安静下来,手背抹着辛酸泪,低低抽泣着坐在办公室等人来接。
      但马上,老师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证据虽然被乐乐回收,但问及刚刚的事件,旁观的学生们大多坦诚,毕竟罪魁祸首不是自己,而那几个嘲笑过的站出来说红袋子是他哥交给他们的。
      中午回家的时候,乐乐爸妈狠狠打了他一顿,他从爸妈口中得知,刚接到豆豆时候,他哭都哭累了,泪线干成了肉眼可见的两条红绢,干嚎三五声就软在怀里要他们带自己回家。问他怎么了,他怎么也不肯说。趴在泽存叔叔肩膀上又哭了一阵,这才颤着声说是乐乐害的。
      问他是不是床单和睡衣裤被尿湿了,洗衣池里他的睡衣裤怎么有尿臊味?他不说话,羞红了脸。豆豆想了一会,听过哄话,方知姨姨叔叔不会笑话他的,才安心把事情讲明,他觉得哥哥是故意灌他喝水,引诱他尿床,又把湿透的床单给同学看,要他们笑话自己……
      泽存对儿子恶劣行径的鄙夷不亚于对豆豆的疼惜怜爱,安慰豆豆时露出了少见的温柔,而温柔用完之后,下手教训儿子的时候,基本没有留手,一下比一下重,屁股都打开花了。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乐乐被打出泪花,但忍着没有掉泪,也不敢胡乱出声,同样,他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悔过自新。
      径直走向豆豆的房间,他衣服也没换就躺进崭新床单,枕头濡湿了,是被泪水沾湿的,脸不再像个小西红柿,变回了白豆腐,白豆腐力气没了,不结实了,心也凉了,瘫得软烂了,左右被竖着切了两道口子,看得人好不心疼。
      他蜷缩在被子里,双手和双脚紧紧贴在一起,微张着嘴,在困意中获得少有的安全感。他不知道,这是爸妈哄了很久,甚至答应他不用去上学念书换来的。
      明乐腿麻了,屁股肿了,没法坐在地上等他起床,只能一如昨晚上床搂着他等他醒,不过不同的是,他现在根本没有睡意,也不敢有。爬起来偷偷亲了一下脸,便回身抵着他的后脑勺,用舌头含住短发,忘乎所以地搅动起来。
      很快,豆豆就被骚扰醒了。他双手发麻,眼皮慢慢沉下去,突然头发和胸前怪异的触感刺激,猛一回头,发现自己被乐乐死死抱住。怒从心中起,要把他推开,推不开,撅起嘴巴自顾自地委屈起来,跟被子无声诉着苦,手上劲小了,反而把乐乐推下去床去,乐乐挤在床的边缘,一摔就是屁股着地,肿胀发烫,惨嚎了一声,引得豆豆伸出脑袋去看。
      对视那么一眼,豆豆就觉得自己不该看,不该生有怜悯,便别过头生闷气,掖起被单假装睡觉。乐乐爬起用手撑着床边给他道歉:“对不起豆豆……”
      还没说几个字,豆豆就往他身上甩被子扔枕头,逃也似的开了房门,躲到苏泽存叔叔身后,让他帮忙挡一挡,自己实在不想看见他:“爸爸,他又要欺负我……”
      “你叫我什么?”泽存只是不习惯豆豆会称他全名,反问道。
      豆豆以为乐乐是欺负他寄人篱下,没有依靠,没有父母,才与泽存叔叔生分,喊出了全名。被这么一问,他也觉得有些不妥,抬头看了看,炯炯有神的一双虎目直视着自己,器宇轩昂,挺拔壮硕,一只粗长大腿却有无限安全感。他曾经多希望有父母可以依靠,不再受坏人欺负,可抱着满心期待学哥哥们喊大年爸爸,反而被大骂野种,瑶阿姨跟他说清楚以后他才知道爸爸妈妈不能乱叫。刚到家的时候,存叔和轩姨试过让他叫爸爸妈妈,但当时没敢说,两人以为他在大年那里受的创伤过重,也没再试。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要一个父亲,瑶阿姨能给他的只是三分之一的母爱,这三分之一还是打过折扣的,因为她亲口说过,小芋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父亲,他更是一面未曾见过,在哭过墓碑之后,反而释然了,父亲给予自己名义,自己也把名义深埋心底,父子之间的羁绊阴阳相隔,至多如此,也足够他回味,反倒是释然之后,总会看着养父看入迷,受了委屈受了欺负,他会站出来作一堵厚厚的墙,他会本能地往里躲,心底止不住地想要喊出爸爸的名讳。
      那早已萌动的心声疯涨,他愣愣地叫道:“爸爸……”
      “你叫我什么?”一时存叔脸上春光明媚,大笑不止,对着厨房里头喊道,“老婆!你过来!”
      等轩姨也来了之后,他抱起他的腰身往房间里走去:“你刚刚叫我什么?”
      许是喜悦的氛围感染,他一点也不担惊受怕,眼含热泪地说道:“爸爸!妈妈!”
      “哎,乖儿子。”
      两人瞳孔闪动,对视一眼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让他躲在房间里面,等会出来吃饭。
      刚锁上门,乐乐抚摩着屁股就追了出来,他以为豆豆离家出走都是因为自己,焦心地问:“妈!豆豆呢,他去哪了?”
      “在我房间,”泽存放下手机往房间走去,板起的脸勾起一抹笑意,“你不能进,我儿子现在很烦你。”
      对爸的反应,要说瞠目结舌,他早就瞠目结舌过了,在房间里就听到外面热切的喊声了,只是看着爸走进房间的背影,依旧雄伟,却远远离去,有些落寞。
      夏芋在房间里也略微有些惊喜,以往在大年家里住,大年和瑶阿姨都是分床睡的,隐约就觉得不对劲,瑶阿姨那么疼爱自己,大年却恨不得把自己打跑,但到这里才知道,恩爱的夫妻应当同睡一床,阴阳交汇,才是个安乐窝。
      床头有结婚照和家庭合照,两人,三人,四人。他欣喜二人合照,羡慕三人合照,而四人合照,他捧起木质相框,想把自己嵌进去。
      泽存推门而进,嘎吱声响吓得他赶紧放下手中相框,像被捉住的窃贼:“我,不是,我就想看看房间。”
      “怕什么?看就看,你都是我儿子了还怕这怕那的,”他踏着人字拖走到近旁,拾起那张相框,“看这个呢?”
      他还是胆小,不敢搭话:“是。”
      “你也想拍一张?”
      “可以吗?”
      “等你们放假去。”
      幸福感冲击着他的神志,顺势想要求拍一张没有乐乐的全家福,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法融入这个家,他不像乐乐,生来就属于这个家,也生来就拥有这个家,心神动摇:“乐乐哥哥好像很讨厌我,我也讨厌他,可以跟乐乐哥哥分开拍吗?”
      哭笑不得:“他讨厌你?没这回事,”顿了顿,正色说道,“不能分开,我们是一家人。”
      豆豆以为是自己任性的要求让家庭分崩离析,是插足者,是罪魁祸首,自己强行要扯开乐乐,不愿和他合拍,来之不易的幸福那么沉重,又在一个瞬间那么遥不可及:“对不起爸爸……我不该讨厌乐乐哥哥。”
      他太过于渴望家庭,以至将自己的悲喜置之度外。
      豆豆被揽入怀中,视觉被遮蔽,嗅觉和触觉却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敞开心怀,泄尽心声:“可是,我真的好讨厌他!他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还要叫同学来笑我,我不想讨厌他,真的,我想要爸爸妈妈,我想要家!我好想要,我好想要家爸爸。”
      “儿子,你有家了,没事了,”见豆豆往自己怀里又拱了拱,无奈地说道,“乐乐做事确实太出格,我揍过他了,你不要压抑自己,该生气就生气。我们会站在你这边。”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纯粹而浓烈的父爱,厚重得可以倾诉一切:“那你们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你是我儿子,我不会丢下你,”硬朗的轮廓此刻也有些动容,可怜起怀里这个孩子,将他抱起,颔首对望,“以后不要再问这种话,明白吗?”
      他不懂自己能不能耍性子,该不该讨厌乐乐,但他懂了,自己有家,而且不会被丢出去,也就是说,他永远拥有一个家。
      “明白了爸爸。”
      他被大手一拿牵着往外走,乐乐已经坐在那里吃饭,倒没有憔悴,也没有食不下咽,相反,他吃得很香,把豆豆都看饿了。
      乐乐看到他,滑下椅就要冲到他面前给他道歉赔罪。豆豆面露骇惧,双脚发软,手裹在爸爸的大手里,求助的目光洒了三百五十九度,无果,最后一度颤抖着望向逼近自己的身影,那个身影只比自己高一个头、大半个身子,压迫感却比大年还重。
      “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丢下你。”看着父亲的侧面,好像又一次幻听了。
      在乐乐跑过来之前,他扭过头:“爸爸,我想吃饭,你不要让乐乐跟我说话好不好?”
      “行,等你气消,他才能说话,”他略带打趣地说道,“明乐,听到没?”
      完了。
      天翻地覆,没人支持自己,爸爸还要帮豆豆反对自己,连话都不让说,而且他那温柔的语气只对豆豆,对自己就板起脸,说话就要挨打。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就和豆豆说两句话嘛。”
      豆豆把耳朵捂紧,眼睛也闭得紧紧的,一句也不让进犯。
      泽存凶巴巴地瞪着自己的儿子:“嗯?”
      豆豆扒完饭之后,就不断地喊“爸”“妈”,爸妈也句句回应,其乐融融。
      乐乐试过夹菜,夹了大块肉,他就挑给父母,夹了空心菜,他就剩在碗里,他知道,豆豆是从来不会浪费粮食,也不会不讲礼俗,更是没有过如此鄙弃的眼神,他不敢再看,吃到一半就逃之夭夭。
      最初他是嫉妒的,想当初自己也能像这样完全占有父母的宠爱,虽然表哥不屑一顾,但自己还是喜欢拿来显摆。
      虽然爸妈还是像从前一样,为自己既作藤条又作后盾,但从小学闹事起,家就大变样了。
      遐想之间,他发现如果有一个性格类似于自己的孩童插班当豆豆的同桌,亲他逗他,自己和父亲一样,也不会轻饶。他脑袋不断闪回豆豆被父亲护在身后的画面,间或掺杂着大哥把豆豆护在身后的画面,他发觉自己嫉妒的是父亲和大哥,而不是豆豆,他也想把豆豆护在身后,只紧紧依赖自己,至于为什么豆豆要躲在别人身后,那就两说。
      明乐蹑手蹑脚开了房门,幸好豆豆再怎么生气都不会知道把房门锁起来,要不自己还进不来呢!往床上一扫,豆豆又在午睡,只是这次是面向自己的,脸也洗过了,又变得白白净净。
      “豆豆,豆豆,哥给你赔不是来了。”轻推慢摇给豆豆弄醒。
      其实豆豆受惊吓醒的,要是心脏不好,都得被整进医院。看清来人,明乐身上是哥哥的大号白衬衫,本来正式的衣服在他身上挽了一层又一层,松松垮垮的惹人嫌。
      他爬开了些:“你还要来欺负我,离我远点!”
      乐乐死皮赖脸就不肯走,他要听豆豆原谅他,给他亲吻的权利,心里甚至想着豆豆主动来亲吻:“豆豆,哥不是故意的,你听我……”
      他一听乐乐说话,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讨厌你,出去,我要喊爸爸妈妈过来。”
      乐乐多少还是有些失落:“他们也是我爸妈呀,”豆豆脸上瞬间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能看出那里面有怜悯,便穷追猛打,“豆豆抢了我的爸妈,还要把我赶走呀。好吧,我走,我是没人要的小孩。”
      软刀子伤筋动骨,乐乐在与弟弟相伴的生活里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加以运用,把他弄得晕转转的。
      “哥……那你要我怎么样嘛。”
      背着人嘿嘿一笑,随即他转过身来,装出委屈:“你原谅我,我就跟你分享爸爸妈妈。”
      要是他爸妈知道他们被自己亲儿子当做商品跟小儿子做交易,必定恨不得将这奸商抽筋扒皮,乐乐考虑自己为何失宠的原因居然完全不考虑自己的问题,也算得上是奇人异事。
      即使看神情也能感受到豆豆的挣扎,自己确实是铸下大错,争取的只是道歉的机会,请求原谅,欲速则不达。
      “那豆豆你听我说,说完你就原谅我了。”
      无奈,把手往后一撑,歪头听戏,这种把戏已经被哥哥们耍过好多回了:“好吧。”
      “我昨天看你想睡觉,就哄你睡着对不对?你醒的时候尿床我也马上处理了对不对?至于那个床单,你相不相信有一种叫做神偷的人啊?”
      “出去。”
      乐乐想着骗人,能骗则骗,不成功便启动备选方案:“开个玩笑,好吧,是我干的。我就是想看你羞羞脸,找我帮忙嘛,你要是来找我,我保证不让你被笑话……但你看你这不是和我分享爸妈了吗?没有我,你是不是不能啊?”
      豆豆真是越听越荒谬,越发觉得不幸,不可理喻:“你讨厌,出去!我不要听!”
      “豆豆就怕被笑是不?哥帮你揍他们一顿,他们就……”见豆豆又支起短腿想开溜,立马欺身压上,用手捂着嘴不让发声,呜呜咽咽的煞是可爱,“豆豆!你咋这么招人稀罕呢!”
      手被摁住,脚踹也踹不到,嘴咕噜着发不出声,豆豆绝望了,渐渐放弃抵抗。
      他回想起曾经问哥哥,五十而知天命的天命是什么意思,当时哥哥说自己还小,神色凝重地说:“豆豆能当上我的弟弟,这就是天命吧。”说完向自己笑了两下,他不明白那抹笑,也不明白天命,只听乐乐在一旁附和:“豆豆也是我的天命。”他如今才理解了所谓“命”,遇到明乐这个克星,就是他的命,还不得不去接受这份命运。
      “咕咕,咕咕咕咕咕。”
      没听懂他咕哝什么,但是咕哝完他泣不成声了,热乎乎的泪珠子横流。
      “豆豆你咋哭了?这,我,你,你别哭呀!吃点巧克力豆,来。”
      他往嘴里塞了巧克力豆,糖块,水果软糖,眼泪还是咸咸地直往下流。
      “哎呀,我把你松开行不?别哭了。你答应我别喊,就躺着听我道歉好不?”
      他点点头,吐字终于清晰了,可也累了:“我想睡觉。”
      “不行,你听我道歉。”要是事不成,出去以后还东窗事发,那就全毁了,今天在这里必须有个了结。
      随便吧,他不在意了,侧过头去,眼神已经失神了,只把耳朵暴露给他看。
      他还觉得是示好,是给台阶下,用手心捻着耳垂,厚着脸皮张嘴哈气:“豆豆还是很喜欢我的嘛,我给你热热耳朵,就听得清楚啦。”
      热气扑耳弄得豆豆浑身发颤,即使这样也不想再去争了,瘫在那里,暗自求着他快些编完,快些走,已经定性为坏哥哥和大骗子,今后是不会再靠近他,可难保他会不会粘着自己,想到未来他还会花样百出欺辱自己,他甚至觉得当下的绝望都是鸡毛蒜皮。
      几近哀求地说道:“听完是不是就可以不跟你说话了?”
      他没理会,直接开始演讲:“豆豆,哥哥给你道歉,以后保证不会再把脏床单给你同学看了,都是我不好。但是嘛,也是想保护你来着,你要是被同学笑话,可以躲到我这里,然后啊,我保护你,不让他们笑。”
      一手挠着床单,一手压在豆豆胸口,看到他一点没有原谅的意思,总算焦头烂额了:“豆豆,我以后保护你嘛,你就别生我气了。”
      本来豆豆是想听完这段就睡着,可是越听越来气,明明没人欺负自己,要是没有他,连老师都夸自己乖呢,有了他,大家才说自己哭鼻子爱尿床,都是他惹的。想到这里,他耳朵也不留了,侧过角度只剩小脑袋给他,抱胸闷闷生气,闭着眼睛,决心只说最后一句话:“我要睡觉了。”
      “别睡别睡,哥哥真的知道错了。豆豆,要不以后放学买东西都听你的,你占大份好不?”
      “爸爸说我不用上学。”还买什么吃的,我就在家吃,比你早点吃,然后躲起来。
      “他哄你的,以前也这么跟我说的,不还是翻脸不认人了。你下午估计就要去上学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不忍笑了起来,他心里全是豆豆被同学笑话,然后撞到自己怀里寻求庇护,自己呢,稍微吓吓他们,把他们吓破胆,再也不敢嘲笑,那豆豆该有多崇拜自己啊,估摸着每天下课都要找上自己才安心。
      豆豆听了顿时躺不安稳了,想到下午还要被人指着鼻子笑,弹起身来:“真的?”随后看了看眼前这个骗子,裹起被子躺平下去,“你又欺负我,我才不相信你了。”
      “我骗你干嘛?有钱赚啊?你不信去问问我爸咯。但你可别说我进来过,”歉还没有道完,便又摁住他,“猴急啥,我还要道歉呢。你原谅我,我就让你出去。”
      豆豆全然绝望,忘了君子条例,也忘了承诺约定,只一味地大喊:“爸爸!妈妈……”
      “喊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不喊了吗?”他顾不上堵住豆豆的嘴,直直往外逃命。
      但他忘了豆豆长了一张嘴,后来全数悉知,罚站一晚上,克扣零钱一个月,外加挨打一顿,毫不手软,看得豆豆都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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