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缈落阶》君子如器

8、一锤定音

　　定羽心惊，她就只是在将军府门前站站而已，这守卫就不由分说的提刀就来砍她，就跟他家的门前地是用金子铺就的一样！

　　“大小姐别怕，我来断后！”

　　定羽吓一跳，这个护卫一手举起大刀对准她的身后，一边朝她颔首施礼，眼睛里是满满的保护欲。

　　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一转眼就从别人善妒的妻子变成将军府的大小姐了？

　　这个转换好！
　　将军府的大小姐可比刚才那个受婆母和丈夫气的小媳妇强太多倍了！

　　“大小姐，快请入府，追你的人由我玉龙挡着！”

　　这玉龙护卫看着有三十岁上下，长相憨厚，显得老成，应该是个实诚忠厚之人，定羽觉得听他的总没错。

　　“多谢！”她拱手道谢后自将军府门前拾阶而上。

　　另外三个守在门口的护卫见了她，齐声尊称，“大小姐！”

　　她用干笑来掩饰身份转换的迷茫和暗喜，“呃，呵呵……诸位辛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小姐请进！”三人声音齐整的就跟一个人似的。

　　连将军府的守卫们都这么训练有素，她更好奇里面是什么模样了。

　　转过山水影壁，往里走是宽阔气派的院落，院子里百花齐放，柳树成荫，远远就有男子的笑声传来。

　　洒扫地面的仆人看见她，拎着竹扫帚就朝屋内通报，“将军，大小姐回来啦！”

　　屋内呼呼啦啦出来一群人，那站在首位的是个锦袍玉带，看着虽瘦但精神抖擞的中年男子。

　　他眼珠滚圆偏黄，唇薄如纸，一圈黑棕胡子垂到喉结，无风自动，要是不看那身锦袍，倒像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看别人都以他为尊的样子，定羽猜这人应该就是这将军府里的男主人了。

　　“羽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这话问的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是愿意让她回来还是不愿意呢？

　　一个姿态雍容穿紫戴金的单眼皮妇人和蔼可亲的上来拉住她的手，“羽儿，你平日不常回来，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可得多住两天！”

　　还是这句话听着顺耳，住下，当然好了，这府大屋大的，大鱼大肉肯定少不了，定羽生怕她反悔似的连忙点头应下。

　　妇人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前脚刚迈进门槛就听有人传报，“将军、夫人，姑爷来了！”

　　姑爷？
　　定羽一个愣怔，怎么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也成亲了！

　　紧接着又一声通传，“将军、夫人，大小姐的婆母也来了，还凶神恶煞的，看着可吓人了！”

　　婆母？该不会是刚才要纳小妾的那母子俩吧。
　　她本以为在梦里转换了一个新身份，却不曾想却是上个身份的延续。

　　将军就像没听见，自行转进书房。

　　夫人瞧女儿脸色不好，似受了委屈，又闻那母子二人先后跟来，心下明了，脸色就沉了下来。

　　“羽儿，随娘进屋！”

　　定羽跟着梦里的母亲进来屋中，坐上主位，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男女分坐左右。

　　等阵秋和他母亲来时，屋内已没了空椅。

　　“小婿给岳母问安！”阵秋行礼后看向定羽。

　　定羽讶然，这才细瞧他一眼，这女将军穿男装一点儿也不违和，那灰袍勾勒出他如松的挺拔，反而更显男儿豪气。

　　“哎呦，亲家你可不知道呦，你那闺女要跟我儿子闹和离呐！”婆母进门来就一路吵嚷。

　　夫人吃一大惊，她这女儿一向护夫宠夫又嫌富爱贫的，这究竟是出了多大的事，才会让女儿性情大变？

　　她本来就看不中这个空有皮囊的穷酸女婿，她以前劝女儿和离，女儿宁愿翻脸断绝母女关系也不同意。
　　这下女儿自己要和离，她哪里有不双手赞成的道理。

　　不过，她到底是大将军夫人，该有的城府还是有的，故作斥责女儿道:“羽儿，婚姻大事哪是说和离就和离的？”

　　定羽也不知怎么嘴巴不受控制的撅起来，委屈巴巴抽抽噎噎的，“娘，是他要纳小妾，好让她娘早早抱上孙子的，怎么能怪我呢！”

　　一句话落地，她就感觉脸上泪珠子一粒粒连成串不住的往下掉，趁抹泪的功夫她还偷眼看看阵秋。

　　见他神情冷淡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倒是他那个母亲嚷起来，“人们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贯丘家也不能在我儿子这一代断了根吧!”

　　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起来，两腿一弯，盘坐在地，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亲家母啊，你也是知道的，他们两个成亲三年一无所出，我这也是急的没办法，俺们贯丘家的香火也得延续呀，就只是让阵秋纳个妾给我生个孙子而已，你放心，羽儿还是我们家的正牌儿媳!”

　　夫人轻笑，审视着一坐一站的母子两人，“那小妾生了儿子之后呢？”

　　阵秋一脸茫然，他母亲一拍胸脯，笑哈哈的保证，“就算小妾生了儿子那也是小妾!”

　　“那可未必吧，自古以来就是母凭子贵，就算你们肯，那小妾估计也不肯屈就。”夫人是大户后宅的女人，这种市井小儿科的蹩脚招数还想拿来在她跟前摆弄，可见，这对母子是有多掩耳盗铃。

　　“那羽儿也抓紧给我生几个孙子不就好啦！”婆婆开怀大笑。

　　明知儿媳三年没有生养，这个婆母还故意拿这个话头搪塞讥讽，这不是摆明了给羽儿难堪。

　　夫人面露不悦，直接质问女婿，“阵秋，你说说看。”

　　“呃……这个，小婿……也不知，还请岳母明示。”

　　“既然不知，那就和离吧！”夫人微怒，这个女婿是一点儿主心骨都没有。
　　要他还有什么用？
　　还是让女儿赶紧跟他和离，她也好给女儿物色更优秀的青年。

　　“岳母，我和羽儿毕竟已经成亲三年了，小婿之所以要纳妾，完全是为了我贯丘家子嗣延绵的责任，并非是小婿变心。”他说的诚恳。

　　呦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梦里的女将军不止性别变了，就连那正直负责的人格都一并变了。

　　妇人不愿看见自己养大的儿子在别人跟前低头哈腰，她绷直身子，大剌剌的仰视着将军夫人，两眼放光，“想要和离，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们拿……”

　　“我会拿小妾生的孩子养在羽儿名下。”阵秋及时打断母亲的话。

　　啥玩意，定羽听着就觉好笑，他跟小妾生的孩子，还要挂在她名下，还真是煞费苦心的恶心人啊！

　　“就这么定了！”

　　掷地有声又充满权威的一锤定音来自门口那个将军父亲。
　　他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出府去了。

　　留下定羽母女面面相觑，阵秋母子暗暗欢喜。

　　解决硝烟的方式原来是无上的权威！

　　定羽这一通算是白闹腾了，不止如此，将军父亲还让阵秋在将军府中多住些时日，美其名曰修复夫妻感情。

　　不用想也知道，父亲是在给她创造让他们抓紧造人的机会。
　　他应该是想，只要她女儿有了孩子，那小妾一事自然会不了了之。

　　不让和离，将军父亲或许是怕女儿和离会让他的名誉受损吧。

　　晚上，定羽住在自己房间，把卧房门从里面锁上，不让阵秋进门，表明她在生气。

　　定羽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心里滋生出些许荒唐感，幸好她把人锁在了门外，不然同床共枕的话，她和她都是女人……那……

　　对呦！两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想到此，她顿觉茅塞顿开，原来没有孩子的症结在这里，那就算梦中的阵秋纳再多的小妾也依然不会有孩子！

　　她刚想夸自己一句聪明，又摇头叹气立时否定刚才的推论，梦里的她和阵秋已经成亲三年了，不可能没有亲密举动，这么一说，那梦里的阵秋可能还真是个男人！

　　哎呀！乱死了！赶紧醒吧，破梦！

　　梦没醒，天亮了。

　　吃过早饭，将军夫人让阵秋带她去集市上散散心。

　　她走在前，阵秋走在后面，集市上从南到北都是叫卖的商贩，走着走着前方琴音铮铮，引了一群又一群的人围观。

　　定羽爱凑热闹的往前挤，阵秋紧紧在后面跟。

　　挤到最前排她才看清一个大大的八角琉璃亭下有一娇艳俏丽的美人在弹琵琶。

　　琴音气势磅礴，听的人心潮澎湃。

　　一曲罢了，美人盈盈舞动白纱衣袖，两袖飘飘摇摇如蝴蝶的翅膀，轻柔灵动，圣洁如雪，宛若神女下凡。

　　亭外的男子们一个个看的目不转睛，包括她身侧的阵秋。

　　男人都好色，果然不假！

　　她正腹诽，人群中钻出来一个风流倜傥的墨绿锦衣男子，越过她，站在亭台石阶之下，仰望美人仙姿。

　　从这男人的侧面，定羽都能看到垂涎欲滴的神色。

　　“长菊姑娘啊，你这舞步踩到我的心坎上了，哎呦呦！我心口酸酸麻麻的好难受呦！”

　　调戏的话并没有打断亭台下美人曼妙的舞姿，定羽心想:这女子定力不一般！

　　那边人群里又窜出一个人来，放浪大笑，“你个臭小子，当街撩拨人家长菊姑娘是吧，当心回家父亲打断你的狗腿！”

　　来人宽额头尖尖的下巴，嘴巴上长一圈黑胡须垂到下颚，这不是那个惹人生厌的督军甄留过吗？

　　“切！还说我呢，你不也眼巴巴的跟来了！”浪荡公子回眸贼兮兮笑道。

　　这人一回头，定羽就像是见鬼一样，她那个圆脸，淑人君子的包嘉参兄，长相和这风流公子竟然一模一样！

　　这梦有点毁三观！

　　像是嫌还不够热闹，她右手边又蹦出来一个人，打趣中挟着埋怨，“有美人跳舞，你们怎么也不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