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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罗苇洲冲少年点头示意,车内众人也纷纷向这位新加入的同伴投去友善的招呼。

      “宁”这个角色其实还未与罗苇洲正式照面。宁鸿婉刻意慢了半拍,才象征性地摆了摆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种初次相见的生疏感,如同隔着一层薄雾。

      她敏锐地察觉到罗苇洲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所适从,但并未过分紧张。毕竟,她还没来得及在这位未来的关键人物面前做什么“坏事”,而且……她那点蹭镜头、求人气的目的,怎么也算不上丧尽天良吧?顶多算点小小的“私心”。

      罗苇洲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宁鸿婉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或者说,她此刻根本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才符合一个初次相遇的“宁”该有的反应。是羞涩?是好奇?还是普通的漠然?

      车队在短暂的停驻后重新启程,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单调而规律。

      行驶出一段距离,当马车在森林那如同巨兽张口的边缘缓缓减速时,宁鸿婉感觉身侧空气微动。一个人影,轻盈得如同暗河中一尾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钻进车厢,带着一丝林间微凉的湿气,稳稳坐在了修女医士和自己中间那个略显狭窄的位置。

      视线投向窗外,浓密得近乎发黑的树冠层层叠叠,编织成一个巨大的、压抑的暗绿色穹顶,贪婪地吞噬了所有试图穿透的天光。森林深处,浅淡的、带着湿意的雾气无声地弥漫开来,像一层轻纱,模糊了视线与感官的边界。甫一踏入此地,一种强烈的错位感便攫住了心神——外面分明是朗朗白昼,这里却已提前坠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深渊,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扭曲、颠倒。

      耳畔开始响起模糊不清的低语,如同遥远海岸传来的潮汐,一阵阵,持续不断地涌来,试图钻入脑海。

      在这片朦胧的感知混乱中,宁鸿婉的意识深处,竟有奇异的文字光影在剧烈地闪动、跳跃。

      紧接着,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炸开!那感觉绝非普通的胀痛,更像是一巨斧狠狠劈开了她的头颅!剧痛让她瞬间弓起了背,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铁锈味,冷汗如瀑,顷刻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就在这令人几欲昏厥的痛苦中,一个念头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猛地照亮了她混沌的意识:既然她能被这个世界的“精神污染”攻击,那……这是否恰恰意味着,她这个“漫画之外”的人也具备了在这个世界觉醒异能的潜质?!

      “我很抱歉……让你与我一同见证这个世界的悲哀……”

      是谁的声音?!

      宁鸿婉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睁开一丝缝隙,然而她的意识却在剧痛的刺激下,诡异地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那声音极其虚弱,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缓慢,如同有人贴在她耳边,气若游丝地呢喃着临终遗言。无需费力去分辨,那声音里透出的孱弱,沉重得令人窒息。

      “你既能沉入我的梦境,心中一定也有着同样的……”声音在这里轻得听不清。

      “生命,不会成为飘逝的梦幻。”

      “我们终将醒来。”

      随着这几句低语在意识中回荡,宁鸿婉那几乎要撞破胸膛的激烈心跳,竟不可思议地缓缓平复下来。

      她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先前如同被暴风搅乱的混乱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拨开迷雾,逐渐变得清晰可辨,连带着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剧痛也似乎平息了许多。

      一种冰冷的、近乎剥离的情绪,随着心跳的平稳,逐渐取代了之前的痛苦与惊慌。

      很熟悉的感觉,宁鸿婉有点奇怪,这种感觉她应该是第一次体验,但为什么会感到熟悉呢?

      “该醒了吧?她难道不饿吗?”点月那清晰、带着点困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再装下去似乎也没必要了。宁鸿婉放弃了继续扮演昏迷的打算,积蓄起一丝力气,缓缓掀开了那仿佛粘合在一起的眼皮。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车窗,窗外的天色已然转暗,天空呈现出一种她从未在任何现实或画册中见过的、深邃而神秘的宝蓝色,如同最上等的天鹅绒上泼洒了整片星海。

      对了,她现在已经进入了黑暗森林。这里昼夜颠倒,光怪陆离本就是常态,天空呈现出这种异色,似乎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她默默地在脑海中打开那个只有她能感知的面板——傍晚7点23分。整整一天的光阴,竟在无知无觉的昏迷中悄然流逝。

      宁鸿婉花了好几秒钟,才勉强驱散了初醒时那种沉重的昏沉感。目光茫然地转动,最终落在了车厢内突然多出来的点月身上。记忆的碎片艰难地拼凑:半梦半醒间,确实有一股带着凉意的气息靠近,有人钻进了车厢,就坐在她身边那个位置……原来是点月。

      她对点月是如何说服菲努斯家族放行、如何悄无声息加入商队几乎一无所知。现在……又是什么新的情况发生了?她感觉自己像掉队了一整集的角色,对剧情进展几乎脱节。

      “醒了?”修女医士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关切朝她点了点头,“你刚才陷入了深度昏迷。体质还是太弱了,承受不住外界的冲击。”她的目光落在宁鸿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带着一种了然和怜悯。

      宁鸿婉心中警铃微作,立刻顺着对方递来的梯子往下爬。她可不想在这个接近核心剧情的节骨眼上被当成累赘,拖累主角团的行程,进而影响她在未来漫画读者眼中的人气值。

      她调动起从无数肥皂剧里观摩来的演技,努力摆出一副刚从噩梦中挣脱、头昏脑涨、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声音也刻意带上了一丝虚弱和沙哑:“我……昏迷了多久?发生……什么事了?感觉……像做了一场很长很累的梦……”

      修女医士脸上露出深切的同情,目光中的怜悯几乎要溢出来:“我听说了。你昨天去了菲努斯家走了一遭,估计就是在那里……你身上沾染了不下三种不同源的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宁鸿婉面上的迷茫恰到好处地加深了,心中却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淹没!这是个机会!

      她正愁精神污染这方面的知识过于匮乏,漫画里那些关于精神污染和异能的描述总是语焉不详、玄之又玄,看得她一头雾水。这下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刨根问底,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但修女显然完全误解了她的反应,只当她是被剧痛和昏迷折磨得还没完全回神,正无意识地重复着关键词。

      “是的,初步判断是偏向‘精神疲劳’、‘感知混淆’这类混合污染。不过,”修女话锋一转,眉头微蹙,“菲努斯家族的精神污染通常带有强烈的‘窒息’或‘束缚’特征,像你这样直接引发深度昏迷的情况……非常少见。”

      随即,她脸上又浮现出温柔的安抚之色,“不过现在没事了,反正最凶险的冲突期已经在你昏迷时度过了,再坚持一下也没关系的。”

      宁鸿婉:“……” 这个语气怎么怪怪的?

      她该说什么?说她根本不知道那是精神污染?还是说她其实没打算硬撑只是没反应过来?

      “我只是感觉有点晕,胸口发闷……”她赶紧顺着话头,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急切和担忧,仿佛一个害怕被抛弃的柔弱少女,“我以为只是刚来海边不适应水土,加上有点累……我……还能继续跟着商队旅行吧?我不会掉队的!” 她强调这一点。

      “放心吧,熬过这段时期,就没什么危险了,这里也没什么特效药可用……倒是你睡了一整天没吃没喝,”修女笑呵呵:“不过看你现在醒过来,也没饿得两眼发绿光,以后万一在森林里不小心走丢了,我们倒真不用太急着满世界找你——反正你两眼一闭,一整天不吃不喝也没事。”

      宁鸿婉:“???”

      什么叫不急着找啊?!还有人记得她是初出茅庐、身世成谜、体质柔弱小姑娘吗?

      顶着宁鸿婉那混合了震惊、委屈和无声控诉的幽怨目光,修女医士的眼珠微微一转,那带着笑意的目光,精准地、意味深长地落在了宁鸿婉一直未曾摘下的手腕上。

      那里,【游鸿】正安静地贴合着她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内敛的银色哑光。

      宁鸿婉眼睫迟滞地眨动了一下,如同慢放的镜头。电光火石间,她瞬间明白了这位看似温和实则精明的女士的潜台词——以及她那份调侃背后的来源。

      看来,这件武器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商队的眼睛。他们知道了。

      【游鸿】她只在初到旅店时出于好奇试用过一次,第二次是在菲努斯家那场混乱中不知不觉间启动过一次,用它挡下了那个熊孩子砸向她的铜杯。

      半夜的那次应该不会被发现,八成就是在菲努斯家被注意到了,【游鸿】的特殊落入了有心人眼中,并迅速传递到了商队决策层。

      宁鸿婉没心思也没必要去深究商队为何能如此迅速地掌握发生在菲努斯家族内部的细节。毕竟,这支能在黑暗森林里多年穿行的商队,情报网络也绝对不简单。

      不是所有人都像主角休那样,背景清白得像一张白纸。以后总有机会弄清楚的,无论是通过后来的相处,还是依靠她俯瞰漫画剧情的“上帝视角”。

      这样也好。宁鸿婉心中反而轻松了一分。省得她以后还要绞尽脑汁,编造各种理由来解释,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姑娘,哪来的底气和胆量,敢独自一人跟着商队勇闯危机四伏的黑暗森林。

      现在,【游鸿】的存在,就是一个虽未明言但彼此心照不宣的答案——她并非毫无自保之力。

      探视结束,点月默默地蹭过来,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两片硬邦邦、看起来毫无食欲可言的干面包片。

      这一天在宁鸿婉的昏迷中似乎风平浪静地度过了,商队按计划完成了既定的路程。此刻,他们抵达了之前开辟并留下标记的临时营地。

      营地的痕迹不算新鲜,显然有段时间无人使用,但基本的清理和维护还在。宁鸿婉用余光扫过,发现这里不仅架设着坚固的烤火铁架,周围的树木更是被有计划地砍伐清理出了一片直径不小的圆形空地,破开了上方浓密枝叶的遮蔽,在森林那令人压抑的穹顶上人为地“凿”开了一个观天的洞口。

      当夜幕如同厚重的黑天鹅绒帷幕,透过这扇小窗,天空淡淡的蓝色照了进来,周遭那些形态各异的巨树轮廓彻底与周围深邃的黑暗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只有这块像井口似的天光。

      抬起头,透过那个精心开辟的“天窗”,幽蓝色的天幕深邃得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横亘天际的银河璀璨夺目,其间的星辰并非是星星点点的光,而像是无数漂浮在透明溶液中的、闪烁着柔和光芒的细小泡泡,缓缓流淌,构成一条梦幻的光之河流。

      整个营地被这奇异的光晕笼罩,弥漫着一种极不真实的、仿佛伸手一触就会破碎的虚幻感。

      森林的黑暗死寂与头顶的梦幻星河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宁鸿婉被勒令留在马车里休息——理由是精神污染症状严重,需要静养。她靠坐在窗边的软垫上,将厚重的布帘和木窗推开一道缝隙。窗外是那片抓不住的虚幻风景,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篝火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伴随着商队成员们肆意的谈笑声,交织成一种奇特的、属于旅途的交响曲。

      几个熟面孔从她的窗外经过,看到缝隙中她的脸,友好地挥手或点头致意。最后出现在窗外的,是休和点月的身影。

      商队并未因他们年纪尚幼就给予特殊照顾。和队伍里除宁鸿婉外的所有人一样,休和点月也被分配了力所能及的任务:或是协助驱赶在营地外围徘徊、被火光吸引的小型异兽,或是被排入警戒小组,轮班值守,警惕黑暗中的任何异动。

      晚餐是简单的热汤和硬面包,气氛并不沉闷。餐后,是商队喜闻乐见的传统保留节目——新成员的“才艺展示”或“入伙仪式”。

      主角自然非年纪最小的休和点月莫属。无论他们表演什么——唱一首跑调的歌、讲一个笨拙的笑话、或者只是羞涩地站在那里——走过这个看似随性实则意义深远的仪式,从此以后,无论他们最终是否会正式签署契约加入商队,都将被这群走商人们视作自己人,纳入他们的羽翼庇护之下。

      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和接纳。

      宁鸿婉将下巴搁在支起的手臂上,手臂则撑在窗框边,脸上挂着温和而略带疏离的笑意,像一个置身事外却又带着善意的观察者。

      她乐于看到这一幕。

      主角团与商队成员相处的许多片段,都透着这种质朴的温暖。她看到休在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来自陌生长辈们的集体关爱时,有好几次都显得手足无措,眼神飘忽,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但此刻,在篝火温暖的光晕和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支棱”了起来,背脊挺直了些,眼中也多了几分神采。

      就像一株生长在石缝里、长期缺乏阳光与雨露的小花。驱动他焕发生机、努力发光的,并非足以倾覆整个世界的恐怖灾难,也非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他需要的,仅仅是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希望,一缕穿透阴霾善意,以及一份简单的关爱。

      唉……宁鸿婉在心中无声地叹息,这混蛋的世界。

      点月敏锐地注意到宁鸿婉似乎正望着篝火方向出神。看到两人走近马车,窗内那个身影忽地坐直了身体。

      点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凉的窗棂,那动作熟练得仿佛要立刻将这窥探的缝隙关闭。但就在这一瞬,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篝火旁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的母亲古那唐正含笑望着这边。点月的手顿住了,她意识到,车窗里这位只是个见过两面的、稍熟悉一点的路人。

      她慢慢地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指尖在身侧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反倒是休,依旧保持着那份近乎本能的体贴。他向前一步,踮起脚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能与车窗持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直挂在颈间的项链解下,隔着窗棂,轻轻地、珍而重之地递向宁鸿婉。褪色的旧绳下,那枚被摩挲得几乎光滑如镜的素圈戒指,在篝火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点微弱而温润的光。

      休仰着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线条尚显稚嫩的脸上有一种孩童般的纯粹与毫无保留的真诚,眼神清澈得能映出跳跃的火光:“你好好休息。这项链……嗯,据说有安抚精神的作用,戴着会舒服一点。如果不舒服了,随时喊我们。我们就在附近巡逻,不会走得太远的。”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宁鸿婉耳中。

      宁鸿婉被他这毫不设防的眼神看得心头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从窗外递进来的东西。当指尖触碰到那枚带着休体温的戒指和粗糙的旧绳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看清手中的物件,心中瞬间掀起惊诧的波澜!

      难道在她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的时候,攻略进度条已经被人为快进直接跳到了主角休可以放心把如此重要的贴身之物借给她的地步了吗?!这进展也太魔幻了吧!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被岁月磨平了所有花纹、只剩下一个素圈的戒指。这带着一丝体温的项链让她心头猛地一烫!

      休和点月没有多说什么,见宁鸿婉的脸色确实差得像随时会再次倒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过多打扰。毕竟,消化残留的精神污染需要安静的空间,能强撑着精神与他们对话,在他们看来已是极限。

      等休和点月的脚步声在马车外逐渐远去,融入营地的人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中,宁鸿婉才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手心,借着从“天窗”漏下的微弱星光和远处篝火的余光,将那条项链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除了那显而易见的、被漫长岁月摩挲出的温润包浆,以及旧绳上褪色磨损的痕迹,她实在看不出这枚朴素到近乎简陋的戒指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刻痕,没有宝石,没有能量波动(至少她感觉不到),它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家流传下来的、饱含情感却并无实际价值的旧物。宁鸿婉放弃了继续为难自己进行无进展的鉴定,将项链轻轻放在膝上。

      她重新沉入意识深处,唤起了脑海中的面板。她需要继续研究之前被主角团突然出现而打断的关于技能介绍。

      这个面板的变化,似乎在她从那个剧痛的昏迷中苏醒时,就已悄然发生。

      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因那三种混合精神污染带来的所有负面状态——头痛、眩晕、感知错乱、以及熬了个通宵的疲惫感都已消失无踪,不知道是不是她睡了一整天的缘故。

      她也怀疑过是那个声音的原因。

      与这些变化一同出现的还有技能清单栏上一个崭新的、闪烁着微光的条目——这正是她意识在剧痛和混沌的深渊中挣扎时,恍惚看到的那些跳跃闪烁的文字:

      “精神领域技能:【点此为虚】(转换身份亦可生效)”

      宁鸿婉的眉头不自觉地蹙紧。如果她通过字词的简单理解无误,“精神领域技能”应该就是这个世界里普遍通行的名词“异能”的另一种更专业的表述吧?

      可问题在于,精神领域技能,顾名思义,影响的难道不应该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吗?比如思维、情绪、感知、梦境?为什么她的技能名称和描述听起来……却像是能直接作用于外界?这感觉……有点超纲了吧!

      她集中意念,点开那条目,更详细的描述浮现出来:

      “【点此为虚】:你洞悉眼前皆为虚幻泡影。凡你意念所及,认定其为虚假之物,此物便归于虚无。(此技能对生命之存在无效。)”

      唯心干涉唯物?!

      这简直是对她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唯物主义科学世界观的颠覆!她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乎是本能地,她想起了那个在痛苦深渊中响起的、虚弱而神秘的声音:

      “你既然能沉入我的梦境,心中一定也有着同样的……”

      “同样的”什么?宁鸿婉只感觉莫名其妙,是……“认知”?是“怀疑”?还是对这个世界“本质” 的某种直觉?

      结合自身这个“穿越者”处境,她倒能勉强为自己技能的诞生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毕竟,对她而言,这个她正在经历、触摸、呼吸的世界,本质上就是一部“漫画”构成的“虚假”存在,她的灵魂深处,始终烙印着这个不容置疑的“真相”。

      异能与认知产生关联,似乎也说得通。

      但那个声音所说的“共同点”,具体指向的到底是什么?难道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来自同一个现实维度?

      不,不像。宁鸿婉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两个现代社会的陌生人,谁会一上来就用那种文绉绉腔调,如果真是老乡,试探性的暗号难道不该是“宫廷玉液酒”或者“奇变偶不变”这种充满烟火气和学科梗的接头方式吗?

      暂且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疑问压下。眼前需要理清的谜团如同森林里的藤蔓,盘根错节,实在太多了。尤其是那句如同箴言般的话语:

      “我们终将醒来。”

      “救命啊……”宁鸿婉咬手指,“这里的‘我们’……是指当时对话的两个人——我和那个声音的主人?还是泛指别的什么?比如……所有被困在这个‘梦’里的生命?”看漫画时遇到这种故弄玄虚的谜语人角色,她会兴致勃勃地分析线索,乐在其中。

      可一旦亲身陷落其中,成为谜题的一部分,她才切肤地感受到那份沉重:每一次选择的落子,都可能牵动未知的因果,重若千钧。

      对方明确使用了“醒来”这个动词,指向的客体显然是“梦”。但前一句的主体,却是无比宏大的“生命”。

      “生命”……这个概念包含的范围实在太广阔了。

      按宁鸿婉所知的科学定义,所有能进行新陈代谢、生长发育、繁殖、对外界刺激作出反应、遗传变异、自我复制并适应环境的个体和系统,都属于生命的范畴。

      难道那个虚弱的声音是在暗示……这整个天横的生物圈,都被包裹在同一个巨大的、名为“梦”的牢笼之中?

      一切都不得而知,迷雾重重。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巨大的“梦”,那这个世界的漫画又算什么?是预言?是记录?

      还有她这个刚刚觉醒的技能……效果描述未免也太过霸道凶残了……

      她迅速在脑海中检索已知的异能信息进行对比:点月拥有来自父母双方的遗传技能——源自母系的“快速自愈”和源自父系的“危机预知”;休的核心能力是“精神免疫”;罗苇洲的能力是构建半径两百米的“领域监视”……这些技能无论强弱,表现形式如何,本质上都是对自身某种能力的强化,如自愈、预知,或是赋予自身某种特殊的抗性/感知能力,如精神免疫、广域监视。

      它们作用于自身,或者通过自身去感知、影响外界。

      ——当然,这个世界还存在一些通过精神力直接交锋造成“精神污染”的攻击手段,以及像罗苇洲提到过的、需要特殊条件(如对视)才能发动的作弊精神领域技能。

      可哪怕是那个外放精神领域,它们的核心,依旧是精神层面的对抗和影响。

      反观她的技能:【点此为虚】。

      这纯粹是依靠主观意志抹除客观物质存在!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强化自身”或“精神影响”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对现实规则的局部否定!

      这种能力不仅与本地“土著”的异能体系显得格格不入,画风迥异,更是对她原有世界观的颠覆打击。

      但无可否认,这是一个潜力巨大、近乎是规则层面的、强大的异能。它的战略价值和应用场景,简直难以估量。

      营地篝火的光芒稳定下来,商队成员们进入了休憩或低声聊天的状态。宁鸿婉的注意力被膝上那两片点月塞来的干面包吸引。她好奇地拿起一片,试探性地用门牙啃了一小口。

      “嘶……”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腐麦麸、轻微霉味和过度烘烤焦苦的味道瞬间冲击着她的味蕾!坚硬粗糙的外皮刮擦着口腔内壁,带来一阵刺痛,里面稍软的部分也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存放过久的仓库气息。

      就算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怀疑自己也很难顺畅地干咽下整片这种堪称“武器”的食物。更何况,她此刻确实毫无饥饿感。或许因为这具由“漫画世界”构成的躯体,其运行机制并非完全依赖现实的血肉新陈代谢?能量来源成谜。

      正好,拿这块难以下咽的板砖来试试这刚觉醒的异能吧!

      这技能看着描述凶悍,实用性似乎却极强。只要牢牢记住那个“对生命体无效”的限制条件,避开活物,简直是居家旅行、毁尸灭迹(特指垃圾)、解决麻烦的终极利器——指哪哪没!

      宁鸿婉集中精神,心中默念:“此物虚假,不应存在。”

      异能瞬间响应!在她指尖触碰之处,那片灰黄色的干硬面包,如同一个被无形尖针戳破的肥皂泡,又像被橡皮擦从现实画布上瞬间抹去的笔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彻底地湮灭消失!没有闪光,没有声响,没有残留一丝碎屑,仿佛它从未在她手中存在过。

      这么简单?!好家伙,宁鸿婉瞬间乐了,以后连垃圾都不用出门倒了!爱了爱了!

      时间悄然滑向午夜。营地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守夜人轻微的脚步声。宁鸿婉悄无声息地溜下马车,动作轻盈得像一片落叶,没有惊动车,没有惊动车厢内熟睡的任何人。

      守夜的人中有梅芙斯。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这位精明的女商人在傍晚时让修女过来时表现出了若有若无的警惕,只是尚未抓住她的把柄。既然对方没点破,她也乐得装糊涂,多在主角团身边蹭蹭镜头,混个脸熟。

      “晚上好,宁姑娘。”梅芙斯背对着她,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般率先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晚上别乱跑,小心被异兽盯上。”

      又是这句。

      梅芙斯的老生常谈,张口闭口不离“小心异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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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欢迎捉虫~ 有点强迫症在修文,修完继续写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