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夭夭》庸熙虞

9、8．交手容大宰相

　　“啊，小贼，还我命来！”我大叫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手、脚、脑袋都好好的连在躯干上，不禁大大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梦而已啊！
　　“大小姐，怎么了？怎么了？”翠儿小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床边。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我摸了摸脖子讪讪道，所幸只是个梦而已，我并没有被大卸八块。不过那小淫贼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呢，这其中必定有古怪。
　　“对了，翠儿，你知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就是我晕倒后？”我扭了扭脖子，脖颈处隐隐泛起些许酸楚。
　　“啊！这个……这个，大小姐晕倒后，我也被敲晕了，然后……”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对，就是这样，大……大小姐……奴婢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真的？”
　　“真的。”小丫头狠命的点头道，好像生怕我不相信似地。
　　“哦，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虽然知道这丫头肯定有所隐瞒，但是我并不打算追究，还有什么比以为自己死了，却发现自己还活着来的令人高兴呢，所以现在我的心情简直好的冒泡。
　　“大……大小姐，那个，早上雅雯姐已经过来好几趟了，说老爷有事要您务必过前厅一趟。”
　　“怎么不叫醒我？”我朝窗外瞅了瞅，硕大的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际，显然距离早上已经很远了。
　　“雅雯姐不让。”翠儿嘟了嘟嘴，心不甘情不愿道。翠儿跟了我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让她一切听从雅雯她们的指示，简而言之，就是小丫鬟翠儿成了无间道。
　　雅雯是白玉儿的人，容文慕要找我的话应该不会让她来才对，莫不是白玉儿和容文慕要一起见我？但是找我却又不让翠儿叫醒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就不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下见招拆招就是了，有容文慕在量她白玉儿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宰相是一品大官，地位举足轻重，自然相府也不会落拓到哪里去，虽然比不上故宫的雄伟壮阔，但也极尽奢华之能事。在穿过一个一片枫林，经过一座小桥，行过一座花园，又走过七七八八的的回廊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华丽的楼宇前。大红的牌匾上“文正院”三个大字金光熠熠，文雅大气，倒是跟容文慕儒雅俊秀的外表相得益彰。进的院只觉一阵清凉袭来，原来竟是条5米见宽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偶有鱼虾环绕，零星点缀着些许绿芒，那是刚探头的小荷，如此格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横跨河面的是一座石拱桥，由巨石堆砌而成，构造极其普通，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极其普通的石拱桥却可以让人移不开眼。我轻轻抚触着桥栏上雕刻精细的赤色花儿，执拗向上的花蕊微微卷曲着，似祈求似不堪重负，温柔而尖锐，艳丽而妖娆。
　　“老爷，既然大小姐不能为楚王府开枝散叶，何不让二小姐嫁入王府？”恭敬文雅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房间传来，我微微一愣，便不再前进，只拉着翠儿靠坐在一旁的廊柱上。
　　“大胆，我相府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你一贱婢插手！”毕竟是当官的，这容文慕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发起火来倒也不容小觑。
　　“相爷明鉴，婢子实在是见不得二小姐痛苦憔悴才斗胆出此下策。”
　　“此话怎讲？”
　　“二小姐和风公子认识在先，且两人情投意合，早已互许终身，近日才知那风公子就是楚王爷，还请相爷替二小姐做主。”
　　“雅雯，休得在相爷面前搬弄是非。”白玉儿的声音轻轻漫漫，语气虽然严厉，却实则并无责备之意。
　　“夫人，恕奴婢斗胆，您心心念念着为相爷为大小姐着想，怕相爷为难什么都不说，可是您又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二小姐为情所困，日渐憔悴呢？
　　“雅雯，你不要说了，我都懂，母亲做的一切我都懂的，是做女儿的不好，不该痴心妄想，不该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呜呜呜……我都懂，我真的都懂的，爹爹……”原来容二小姐也在啊，听听这声音，还真是惹人怜爱呢。
　　“元元，是为父不好，这些年让你们娘俩受委屈了……”眼泪果然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瞧这不容二小姐一开闸，容大宰相就成绕指柔了。“这婚事是纤纤她娘身前定下的，容为父再想想可好？”
　　“爹爹，元元不要您为难，元元愿意随侍姐姐身前，只要……只要能远远的瞧着姐姐和风幸福，就心满意足了……还望爹爹成全……”啊！这也太夸张了点儿吧，容二小姐竟然为了能够跟那个什么王爷在一起，又哭又闹还下跪哎，真不知道那个什么王爷的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能耐。坏人姻缘据说是会遭天谴的，既然这样，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呢。虽然这个容二小姐心胸实在是有些狭隘，不过看在同为美女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就勉强原谅她了。
　　“元元，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元元，你先起来，容为父再想想。”
　　“二小姐……”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拍了拍身上的裙衫，决定不计前嫌的去拯救那对苦命的鸳鸯，莉莉说过坏人姻缘是世界上最不齿的行径，只有最无耻的狐狸精才会做的出。我君若轩当然不是无耻之徒，而且我现在这副样子也实在是跟美艳的狐狸精相去甚远。
　　“啪”，我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无奈的挠了挠头，这古代的门做工倒是精细，可惜就是太不结实了点，实在是跟防盗门、铁门之类的不可同日而语啊。
　　“咳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房中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容二小姐双膝跪地，满脸泪痕，一双眼睛却怒火冲天，雅雯蹲身扶着容二小姐，表情定格在焦急和讥诮之间，容大宰相紧握着容二小姐的手，眉头紧皱，眼神凌厉而呆滞，显然他们并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闯进来，而且还是如此声势浩大的闯进来。
　　“纤纤宝贝儿，你可来了！快，过来，小姨瞧瞧。”最先回过神的是白玉儿，这只狐狸的修行显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准，她原是站在容大宰相身后，见我来了，便热情的迎了过来。
　　“小姨好。”我任由白玉儿牵着我的手朝前走去，此时，容二小姐已经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俏立在一旁，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竭斯底里，只是她脸上斑斑的泪痕出卖了她，证明刚刚不只是一场梦而已。
　　“纤纤，过来，为父有话要对你说。”容大宰相的恢复能力也不差，谦谦君子，儒雅风姿，倒也有三分慈父样，只是似乎显得年轻了点儿。“玉儿，你们先下去吧。”
　　“慢着，纤纤也有话要跟父亲和小姨讲。”
　　“我的纤纤果然是长大了呢，前几天玉儿跟我讲，我还不敢相信，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啊，为父实在是很高兴。”容文慕微勾唇角，笑意浅浅，却并不达眼睛，我心里微微一凛，暗叫一声糟糕，却已骑虎难下。只得微笑着任由容文慕打量，室内安静的诡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手心一片冰凉。容文慕终于收回凌厉的目光，他转身端起桌上的茶，浅浅饮了一口，才道“那么，纤纤是打算和为父说什么呢，不妨说来听听看。”声音轻浅温润。
　　“没……没什么……”我吞了吞口水，哪里还敢提援助容二小姐恋情的事情。
　　“哦，纤纤真的没什么要跟为父说？”
　　“真的，真的没有了。”我使劲点点头，容大宰相显然已经对我起了疑心，而且似乎此人“功力”较之于白玉儿更为深厚，我深觉还是少惹为妙。
　　“纤纤过父亲这边来，为父有话要跟你说。”容文慕朝我招招手，又对着白玉儿一行人说道：“玉儿，你先带元元回房休息，我稍后再过来看你们。”
　　我很听话的朝容大宰相走去，在他身边立定，狗腿子、墙头草也是人生的艺术，并不是谁都有这种艺术天分的，尤其是能够如我般演绎的出神入化者更是寥寥无几。
　　“纤纤，来，告诉爹爹是谁教你认字的？”容文慕俨然一副慈父模样，不愧是在官场上混的，变脸比洗脸还快。
　　“是梦里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教我的……”没办法我只得把那天跟白玉儿说过的话重新又说了遍。
　　“那个很漂亮的姐姐是不是左眼下面有颗褐色的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温润，然而握茶杯的手却是轻轻颤抖。
　　眼睛下面的痣，据说是泪痣，是前世情人滴落的眼泪，是泪水凝结后留下的印记，而左眼泪痣，他们说，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幸福。我想那个叫做白素儿的女子一定是在左眼长了颗这样的泪痣。
　　“是的，爹爹您怎么会知道。”我眨巴眨巴眼睛故作不解状，那时的我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我以为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负我，就是我负你，而容文慕和白素儿之间，显然是容文慕负了白素儿。于是，我再一次撒了谎，而撒谎这种事情，就像是流水，一旦开始了，就无法停息，一个谎言的开始往往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弥补。
　　“那个漂亮姐姐有没有跟纤纤提起过爹爹呢？”茶杯中的水滴落在衣袍上，又很快消散不见，只有素色衣袍上浅色的印记证实它确实存在过。
　　“没有，漂亮姐姐没有问我爹爹，她只让我给她妹妹带话来着，可是又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她妹妹是谁？爹爹你说姐姐是不是很奇怪啊？”
　　“那漂亮姐姐让你带什么话给她妹妹了呢？”
　　“嗯，我想想哦。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对，就是这几句话了。”
　　“啪”的一声，容文慕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了两瓣儿，原来堂堂宰相的功力也不过如此，白玉儿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可还是很镇定的让我告退的了呢，虽然说此后的举动似乎有些疯狂。
　　“爹爹，茶杯摔坏了。”
　　“纤纤，爹爹有些不舒服，你先下去吧。”容文慕身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一片，眼神是悔是惊还是痛，我看不懂，只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无法承受的东西正在击打着这个看似儒雅坚毅的男子。
　　我敛了敛身，缓缓退出书房，正午的阳光刺的人眼睛生疼，我微微垂眸，闭了闭眼，然后便看见了这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景致，并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2米见宽的河堤上，满目的赤红仿若浸了血般浓烈，水雾萦芸，花开彼岸，妖异、惨烈且悲凉。
　　“素儿……”
　　花开彼岸，这样的景致太美太烈。而太美的东西，注定得不到圆满，极致的美丽过后剩下的往往便只是凄凉惨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