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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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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楠的指尖在黑色卡片表面轻轻摩挲,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质感。卡片比他想象中要重得多,仿佛不是由普通纸张制成,而是某种金属与复合材料的混合体。烫银的字体在晨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边缘处偶尔泛起的彩色光晕如同汽油浮在水面上的虹彩,转瞬即逝却又真实存在。
"游戏开始。坐标:39.9042° N, 116.4074° E。"
他将卡片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甚至凑近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但指尖触碰后留下了一种奇特的静电感,像是摸过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后的那种微微发麻。作为出版了七本悬疑推理小说的作家,谢君楠收到过形形色色的读者来信:有用血红色墨水写的恐吓信(后来证实只是番茄酱),有夹带着一缕头发声称被鬼缠身的求助信,甚至还有用剪报拼成的勒索信(来自一位过度入戏的退休语文老师)。但这张卡片与众不同,它散发着一种近乎傲慢的精致与危险。
"三十岁生日礼物?"他自言自语道,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五月的雨开始轻轻敲打玻璃,形成一种催眠般的节奏。谢君楠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灰色眼睛眯成一条线。他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输入那串坐标——北京西郊,一座废弃的天文台。
书桌上的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谢君楠习惯性地用左手食指轻叩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怪癖,节奏随着思绪起伏而变化。理性像他那位当检察官的父亲一样在他脑中严厉警告:这很可能是某种精心设计的陷阱,应该立即联系警方。但另一种更为原始的好奇心——那种驱使他十八岁那年独自追踪连环小偷,最终写出处女作《午夜窃影》的好奇心——正疯狂地拉扯着他的神经末梢。
"见鬼。"他轻声咒骂,抓起挂在衣帽架上的深灰色风衣。风衣口袋里常年备着的几样东西: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一支万宝龙钢笔,一把瑞士军刀,还有一副备用眼镜。这些是他的"侦探装备",朋友们常拿这个开玩笑,但今天,这些玩笑可能要派上用场了。
三小时后,谢君楠的黑色奔驰GLC停在了一条泥泞小路的尽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形成小小的水洼。眼前这座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建筑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圆顶的锈蚀程度像是被泼了硫酸,外墙剥落得露出了里面的砖石结构,唯有门口那块"国家天文台密云观测站"的铜制牌子还倔强地挂着,尽管已经氧化得几乎看不清字迹。
谢君楠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他收起伞,小心地踏入室内。阳光透过破损的圆顶玻璃斑驳地洒落,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他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圆形大厅里产生微弱的回声。
没有回应,只有雨水从屋顶漏下的滴答声,形成一种诡异的节奏。谢君楠的目光扫过四周:散落的天文仪器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墙上的星图已经褪色,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损的木箱。他的职业本能开始自动分析——这些箱子的破损方式很奇怪,不是自然老化,更像是被人为撬开的。
"我猜你也是收到邀请来的?"
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谢君楠浑身一僵,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巨大的赤道仪后面走出,逆光中只能看清轮廓——利落的短发,修长的身形,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里,姿态放松得仿佛只是在公园里散步。
"慕楠竹。"对方没有伸手,只是微微点头,声音低沉而清晰,"比你早到半小时。"
随着那人走近,光线终于照亮了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略薄的嘴唇,一双黑得惊人的眼睛,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墨水。谢君楠判断他大约二十八九岁,身高一米八五左右,体重不会超过七十五公斤,但风衣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暗示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谢君楠谨慎地保持两米距离,"谢君楠。你也收到了黑色卡片?"
"一样的。"慕楠竹从口袋掏出相同的黑卡,灵巧地在指间翻转,动作娴熟得像是经常把玩某种武器,"不过我的写着'玩家二号'。"他停顿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生日快乐,玩家一号。"
谢君楠皱眉:"你怎么知道——"
"你外套口袋里露出的餐厅预约单,上面写着'谢先生三十岁生日晚餐'。"慕楠竹的目光扫过他的全身,"而且你左手腕表的背面刻着今天的日期和'30'这个数字。私人订制款,应该是礼物。"
谢君楠下意识地摸了摸腕表,既惊讶于对方的观察力,又对这种被审视的感觉感到不适。正当他想追问更多细节时,天文台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幅度不大但足够令人失去平衡。两人同时踉跄了一下,谢君楠的眼镜滑到鼻尖,他慌忙扶住身旁的墙壁——却发现手掌直接穿过了看似坚固的砖石。
"怎么回事?"他惊呼,看着自己的手像伸入水中一样消失在墙体内。
慕楠竹的反应快得惊人,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别松手!"
谢君楠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世界如同被扔进离心机般疯狂旋转,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耳中充满尖锐的蜂鸣。他的胃部翻腾,像是坐了十次连续过山车。唯一真实的存在是那只紧紧抓住他的手——温暖、干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高耸的金属墙壁向四面八方延伸,高度至少有五米,表面光滑得能映出模糊的人影。头顶是模拟天空的全息投影,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不时有闪电状的纹路划过。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铁锈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欢迎来到地球游戏,玩家们。"一个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音调完美得不像人类,"第一轮游戏:末日迷宫。你们有七十二小时找到中心控制室并输入密码。成功者晋级,失败者淘汰。"
谢君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以对抗仍在持续的眩晕感。"淘汰是什么意思?"他大声问道,声音在迷宫中回荡。
系统没有回应。慕楠竹松开他的手,环顾四周,表情冷静得可怕:"字面意思——死亡。看那里。"他指向不远处的地面。
谢君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胃部猛地收紧——几具森森白骨散落在墙角,衣物已经风化得只剩碎片,但依稀能辨认出是现代装束。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还抠在墙缝里,仿佛死前仍在挣扎。
"这不合逻辑,"谢君楠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大规模绑架和谋杀不可能不被发现...这种技术水平的全息投影和空间传送,至少需要国家级实验室的支持..."
"先活下去再讨论法律问题。"慕楠竹打断他,突然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有近期足迹,不止我们两个。"他抬头,黑眼睛直视谢君楠,"而且从血迹的干涸程度判断,最近一次厮杀发生在六到八小时前。"
谢君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理小说家的思维开始高速运转。他仔细观察最近的墙壁,发现上面刻着几乎不可见的数字序列:"看这个,斐波那契数列的一部分,但顺序被打乱了——13, 1, 1, 2, 3, 5, 8...这可能是某种密码。"
慕楠竹凑近检查,谢君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难以名状的金属味。"你的专长?"黑衣男子挑眉问道,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质疑。
"数学谜题是我的爱好。"谢君楠推了推眼镜,突然注意到慕楠竹的虹膜在特定角度下会呈现出极细微的银蓝色环纹,像是某种高科技隐形眼镜,"这些数字可能是密码的一部分,我们需要找到更多这样的序列。"
慕楠竹突然转身,耳朵微微一动——谢君楠发誓自己真的看到了那耳廓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就像猫科动物听见远处动静时的反应。"有人来了。三个,不,四个方向。"他低声警告。
"你怎么能—"
"没时间解释。"慕楠竹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留下淤青,"跑还是战?"
谢君楠还没回答,迷宫的拐角处就出现了几个手持简易武器的人影。领头的壮汉至少有两米高,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伤疤,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新人?把线索交出来,可以死得痛快点。"
慕楠竹叹了口气,松开谢君楠的手:"看来是选战了。"
接下来的六十秒彻底颠覆了谢君楠对人类体能的所有认知。慕楠竹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那个看似瘦削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精准地击中第一个袭击者的手腕神经丛,夺过铁棍的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次,然后一个回旋踢将第二人踹飞数米——谢君楠清楚地听到了肋骨断裂的脆响。
谢君楠没时间惊叹,因为第三个袭击者已经挥舞着小刀向他冲来。刀锋在诡异的紫红天空下泛着寒光。千钧一发之际,他抓起地上的金属碎片扔向右侧墙壁,刺耳的撞击声让袭击者本能地转头——谢君楠趁机冲上前,用随身钢笔精准刺中对方持刀的手腕神经丛,这一招他曾在写《解剖学密室》时向法医朋友专门请教过。
"不错嘛,作家先生。"慕楠竹解决完最后一个敌人,挑眉看向他,呼吸平稳得仿佛刚才只是散步了一圈。
"研究过解剖学。"谢君楠喘着气,突然瞪大眼睛,"小心背后!"
慕楠竹头也不回,反手将铁棍向后掷出,精准击中那个试图爬起来的领头者额头。壮汉轰然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现在,"慕楠竹走向谢君楠,伸出手,掌心向上,那姿势既像是邀请又像是挑战,"正式组队?"
谢君楠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犹豫了一瞬。这个陌生人身手不凡得不像普通人,观察力敏锐得令人不安,而且显然隐瞒着什么。但在这种超现实的环境中,独自行动无异于自杀。他缓缓抬起手,握住那只温暖干燥的手掌:"直到我们搞清楚这鬼游戏是怎么回事。"
两只手相握的瞬间,迷宫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墙壁开始缓慢移动重组,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紫红色的天空突然变暗,仿佛有人在调节亮度旋钮。远处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嚎叫,回声在通道间来回碰撞。
现在——
游戏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