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无此声》魅如初

36、归期

　　文书娴的离开出乎意料的顺利，她低垂着眼眸，跟着队伍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马车是八人的马车，一共是四辆，她排在最后因而被分配到了最后的一辆马车上。姑娘们似乎被之前王大婶严厉的语气所威慑，上了马车并未敢交谈，都闭上眼睛小憩，她倒是免去了被发现的危险。

　　马车上盖着厚厚的棉布，看不清窗外的景象，只听闻马蹄踏到地面发出的声音，单调且凌乱。马车上的摇晃把她的思绪带到了往事中，清洛浅浅低吟的声音又出现在耳畔，心不受控制的疼痛起来，如同被很多绣花针密密麻麻的扎入心底最柔软的深处。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望着海蓝色的帘子秀眉轻蹙，她想起了纳兰的这句词句，早些年的时候一直不能懂那些的心境，而今在马车上却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触。

　　清洛，清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那个人？闭上眼睛，眼前是黑色的一片茫然。

　　马车的速度很快，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再度停了下来。还没有下车，就听到了马车外吵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安排马车的停放和人员的去往。她跟随者马车上的姑娘下了马车，抬眼，莫府两个金色的柳体大字便映入眼帘。

　　“莫府？”她有些恍然，第一次到莫府的时候是她很小的时候跟随着父亲来到这里，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八岁大的小女孩。

　　王大婶吆喝的声音让她从往事中回到现实中，她收敛心神，默默地把自己朝着人群中挪动。才站好，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穿着西装黑色皮鞋的青年男子，他朝着王大婶招招手，王大婶忙点头哈腰的走过去行礼。

　　“王大婶你得正好，你派几个姑娘来跟我走，莫夫人哪里忙不过来，你让你的人先去应付下，反正宴会要晚上才开始。”青年男子道。

　　“这？”王大婶皱眉，不想答应可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却又难以拒绝。

　　“就要两个还不行，不如就这两个看上去比较机灵的吧。”青年男子抬手指了指书娴和她身旁的一个姑娘，神色不悦，语气不耐。

　　“好吧。不过帮忙晚一定要早点回来，你也知道晚宴要这些姑娘给夏元帅表演。”王大婶无奈的答应，比较对方是莫府夫人身旁的红人，不能得罪。

　　文书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她之前还想如何逃脱王大婶的注意，现在简直是天赐良机，她忙随着青年男子进了莫府。

　　“一会见到莫夫人要有礼貌，一切都听莫夫人的安排，千万不可以冲撞了夫人，知道吗？”青年男子一边走一边交代道。

　　两人忙点头应和一，路走，文书娴一边留意来时的路，她决定在适当的时机开溜。

　　莫府很大，跟随在青年男子的身后走了好一段时间才到了莫夫人的住处。莫府的房屋建筑和一般的大户人家的建筑没有太大的区别，庭院和房间的安排都是按照风水和阳光的方向建造，如果要说不一样，那就是眼前的莫夫人的住处。

　　莫夫人的住处安排在莫府的最深处，走进莫夫人的听荷轩，眼前就被一片碧色的湖水震撼。听荷轩实际上是一片荷塘，荷塘由弯曲的桥道作为道路的链接，莫夫人的房间就在这荷塘的正中间。

　　“好美。”文书娴不由心下暗暗感叹。

　　穿过桥道，跟着青年进了正屋。正屋里约莫有十多个丫鬟正垂首而立。书娴悄悄的抬眼打量莫夫人，只见莫夫人神色严厉地坐在大厅软木榻上，一身紫红色的坎肩配饰着一副深蓝色的耳坠显得雍容华贵。

　　“荣玉，你怎么才会来？人都带来了吗？”尽管心下不悦，莫夫人的语气还是放缓了些，多了些包容。

　　“人带来了，就等夫人安排。”荣玉没有像那些低头诺诺的丫鬟般诺诺，反倒是很随便，对莫夫人严厉的语气也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都下去吧。”莫夫人手一挥，刚刚还在厅内的丫鬟如潮水般退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五个人。莫夫人和她身旁的一个贴身丫鬟、荣玉和书娴。

　　文书娴有些不安的望着眼前的人，这样的氛围怎么都感觉不好。还没有等她细细思考，莫夫人就开口了。“你跟着荣玉去宴客大厅把王大人家的千金带清墨阁，”莫夫人指了指书娴身旁的姑娘交代荣玉道。

　　文书娴身旁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不安，用求助的眼神望了望书娴，但莫夫人的一声冷哼吓得她又忙低下了头，万般无奈的跟随荣玉出去了。

　　“你跟着桃红把这个糕点送给翰哲。”待荣玉离开，莫夫人指了指书娴，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糕点对道。

　　文书娴见状也不敢造次，只是心底下暗暗揣测，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桃红领着书娴离开了听荷轩，绕过花园，一路上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来往的丫鬟和仆人也是穿着华美，举止有度，显然是受过很好想训练，不愧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正想着莫家二少爷是住在何处，桃红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她抬头望去，清墨阁就映入眼帘。漂亮的柳体字张扬出此处主人的性格是随和温柔。难道说莫家的二少爷是住在这里？

　　才想到此处，桃红就停了下来，装过头来指了指里边道：“我就带你到这里了，你直接往前走，到了正屋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你就说有人派你来送糕点就好，只是要切记不要提到莫夫人。还有，你送完糕点朝着这条小路一路向西，就可以到了莫府的大门，大门的靠右就是宴会准备的地方了。”桃红交代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文书娴端着盘子，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离开的好。想想桃红交代的话，似乎有什么含义，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她正进退为难的时候，清墨阁里出来了个小厮，奇怪的瞄了一眼文书娴，开口道：“你是不是给二少爷送东西的？”

　　文书娴忙点点头，那小厮也不细问，只说了声跟我来，就往前走去。那人领着文书娴到了一间很雅致的书屋，书桌上早已经有一些糕点和水果在上面，想来是今天有很多人送东西来，他都习惯了，怪不得没有细问。

　　那人指了指桌上，道：“你就放这里就好。我还有事情，你也去忙你的吧。出门向西就可以到正门了。”小厮见她蒙着面纱，猜想她不是莫府的人，刻意提醒了她回去的路。

　　谢谢。文书娴放下盘子，离开了清墨阁。她并没有马上沿着小道回莫府的大门，大门人来人往，何况她一身跳舞的服装，她怕一回去就回被带到王大婶那里无法离开了。而且，如果她人没有回去，王大婶也一定会发现异样，多半还回派人去找，她莽撞的逃离很容易就被抓，那样她想再离开就几乎不可能了。想想，她决定还是先在莫府找个隐蔽的地方呆一会，到晚上好趁着夜色离开。

　　从听荷轩来的路上，她一路观察过，发现到清墨阁不远处东面有个废弃的小院子，院子外面的土墙上爬满了杂草，想来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荒废掉了。她避开人群，悄悄的来到了小院里。

　　院子里的桌椅都已经腐烂掉了，门窗结满了蛛丝，若干日子前这样的地方，她是绝对不会踏足一步的，但如今这个地方，对如今的文书娴来说却是最安全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外偶尔有人群进过，但是却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跳舞姑娘失踪的消息，或许是王大婶不敢张扬也是有可能的，文书娴绷紧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她见天色不早了，正准备离开，小院的门却走进来一个人，夜色下看不清容貌，只知道是个身着戎装的男子，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你是谁？”

　　文书娴一惊，脚下踉跄，后退半步，但觉眼前一凉，面纱被眼前的男子拿掉。

　　月映倩影，谁道归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