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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破开的心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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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安安原原,公公和婆婆给你们的红包,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舅舅和妗妗也有,安安原原快高长大!”
吃饱了饭,外婆摸出四个红包给我和弟弟,舅舅和妗妗也各给了我们。表哥朝我们挤眉弄眼,暗示去买东西。
我有些小心思,趁着去尿尿的功夫打开红包看了眼:外公外婆各给了二百,和舅舅妗妗的加起来共有三百。
出来我找了弟弟,偷偷问他:“弟,你收了多少钱?”
弟弟老实吧唧,把红包都打开给我看,我数了数,也是三百。
我的心咚咚跳。
“弟,妈和爷奶他们赚钱不容易,之前我们学费差点交不起,我们把钱存起来不要乱花,明年上学我们自己交学费,给爷奶一个惊喜好不好?”
我扯着弟弟耳朵小声说话。
弟弟听得眼睛金灵灵的,当即就答应。
“原原,走,我们去买烟花!”
表哥看到弟弟眼睛一亮,揽着他肩膀就要出门去。
“刚刚爸爸给五十只够买炮和仙女棒,不够买大烟花,现在我们有钱了可以去过过瘾!”表哥兴奋极了。
“臻哥,我没钱。”
弟弟看着表哥,眼睛乌溜溜的。
“你才收了好几个红包,哪里没钱?”表哥才不信。
“真的,刚刚给我妈收走了,不信你看。”弟弟扯开两个裤兜给表哥看。
表哥一下颓丧下来,“好吧,我只剩五块钱,只够买十盒摔炮。”
“臻哥,刚刚我玩够了,五块钱你留着吧。”
“那好吧。”表哥想着摔炮也没啥意思,也就作罢,带着弟弟看电视去了。
我偷偷看着他俩,口袋撑得鼓鼓囊囊,使劲抿着嘴才没笑出声。
热热闹闹的下午过去。
晚上外公炖了猪脚墨脯鸡,表哥吃得两眼放光,直说“过年好、过年妙,爷爷的手艺呱呱叫!”
“荔荔,你的床我帮你铺好了,被子也是年前才洗的。今天起得早吧,等下累了就早点睡。”外婆跟妈妈唠叨。
“好。”妈妈夹了一块猪脚,眼里似有水光。
夜了。房间里只有窗外透入的微亮。
我蜷着身子靠着妈妈的手臂,令人安心的的香气让我熏熏然。
窗外时不时响起烟花爆竹声,我听着喧闹不知不觉睡着了。
妈妈听着身旁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睛。
她也没有动,只直愣愣的睁着眼。
出嫁多年,家里始终有她的房间、有她的一席之地。
哪怕突然回家,她的床铺也是柔软干爽。
手臂那么长的虾姑娘,只有家里才惯着她吃;喷香软糯的猪脚墨脯鸡,只有爸爸才会花一个下午去炖。
她一直是家里的一员,却因为幼稚的赌气远走他乡,撇下孩子疏离父母——甚至久久才打个电话报平安。
真的是家门不幸。
妈妈暗自苦笑,眼角的泪终于滚落下来湿了枕头。
“陆秀我先回家啦拜拜!”
“安安拜拜!”
我急急忙忙背上书包跑回家,顾不得和同学慢慢走。
过了元宵出了年。我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贪恋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生怕哪天妈妈又出了门。
我一直在等告别的这天。
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妈妈仿若无事一般,白天和爷奶一起操持家务,晚上给我们端上香喷喷的饭菜。
我忍不住了,心里被这种等待折磨得要命。
我钻了妈妈的被窝。
“哎哟!”
妈妈一上床坐到一团肉乎乎,惊得弹起来。
“安安你不去睡觉干啥!”
“妈……”
被窝里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哎哟安安怎么啦?”
妈妈赶紧拨下我脸上的被子,窝下来给我擦眼泪。
“妈——呜呜呜……”
听着妈妈的声音,心里憋着的难受一下子涌上来。我用力抱着妈妈,眼泪全擦妈妈怀里。
“我、我不想你走,你、你出去了就好久才回来、我舍不得你呜……”
“我好想你阿妈嗝咳咳咳……呜……”
“……好了好了安安,阿妈不是在这里嘛,妈没有走。”
我哭得呛住,妈妈连连给我拍背,一双眼不知不觉也红了。
“对不起,阿妈对不起你们……只顾着自己,鲜少花时间在你们身上……”
妈妈的声音哽咽。
我哭得眼睛疼,手也抱累了,干脆低下头往妈妈怀里杵,眼泪使劲挤出来啪嗒啪嗒往衣服上掉。
鼻子塞得吸不动鼻涕也不管,张着嘴一抽一抽的呼吸,像一条鼓着鳃的鱼。
“噗嗤。”
妈妈听我呼哧呼哧的声音怕我憋着,忙把我扯出来,结果看到我张着嘴涕泗横流的丑样子,忍不住笑了。
听着这笑我又想哭,嘴一瘪就被妈妈捂住。
“哭包别哭啦,”妈妈给我捋头发,眼神温柔得不得了,“安安想妈妈在身边是吗?”
“嗯。”我厚着鼻音点头。
“阿爷阿奶现在赚得到钱了,过年的利是我和阿弟攒着没有乱花,我帮家里的忙也不会落下学习,阿妈不用那么辛苦了,妈不用出去打工了好不好……”
“……妈再想一想,安安不用操心,好好睡个觉。”
妈妈犹豫了一会儿,问我:“安安,你想爸爸吗?”
我沉默了,只摇头说不知道。
妈妈叹了口气,不再问,又笑着站起身一把把我抱起来颠了颠。
“看看阿妈的小猪崽养得多大了——哎哟好沉!赶紧放床上去!”
“我不要回房间!我要和妈睡!”
“安安还是块牛皮糖!这么粘人!那今晚就和阿妈睡,偷偷的不要告诉你弟……”
“好!”我破涕为笑。
一夜晚风温柔。
“爸、妈,我一起去香蕉园。”
翌日。
天色还泛着幽蓝,妈妈就悄悄起床了,给锅里蒸好了包子、煮了一锅菜汤暖着。
早餐做完,天色亮了些。爷奶刚好收拾了准备去香蕉园拾掇拾掇。
种香蕉是爷爷一辈子的活计,过年了也没落下。香蕉冬天要保温,年前砍下来的树叶子没有丢,晒干了盖在根基上。
爷奶准备去看看情况,被风吹开的重新盖好。
妈妈快步跟上了。
香蕉园里变得光秃秃了,只有少许没到结果时候的香蕉树枝繁叶茂,气温比园子外稍凉一些。
妈妈回了家第一次进香蕉园,东张西望,枯叶踩得窣窣响。
一路走一路学奶奶蹲下来东翻翻西翻翻。
爷爷低着头一遍很快走过。到了搭暖棚育小香蕉苗的地方,爷爷慢下来一株一株的看,拿着小锹子偶尔蹲下来铲弄。
妈妈站在一旁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问奶奶:“妈,香蕉树好侍弄吗?”
奶奶把妈妈的举动看在眼里,微笑说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全心全意才能出好蕉。’
油布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妈,我想了又想,要不还是在家里帮忙,不出去了。”
妈妈的瞳仁儿里映着一棵棵苗,又垂下眼,看着脚下土地。
“阿妹和阿弟年纪小,还是缺不了父母……您二老我爸妈年纪也都大了,一方面家里不能总让你们扛着,一方面说句难听的话,见一面少一面。”
“最主要的是,阿浩他混不吝,我不想总跟着他跑了。”
妈妈深深吐了一口气,眉间已隐有的沟壑散了些。
“你能想清楚就好啊。”爷爷站起了身,捶捶腰又蹲下。
侍弄这些树苗让他心思沉静。
“我们把你当自己孩子。阿浩不着四六,但你是个乖的,被他带着瞎转悠我们心里难受,对亲家也愧疚。”
“但有些话我们怕说得不好了让你不舒服。今天你这样说,爸心里是很高兴的。”
奶奶握住妈妈的手,点头:“爸妈怎样都支持你的阿荔,你心里不是也有想法了吗?”
妈妈抿抿嘴,有些扭捏:“因为吃了妈你做的香蕉饼,这门手艺我想跟您学起来,您说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你喜欢咱的香蕉,妈高兴的不得了!”奶奶笑眯了眼,肉眼可见的开心。
“阿荔留下来老太婆高兴坏了,嘴咧那么大小心假牙掉出来哟!”爷爷咧着嘴笑,难得调侃人。
奶□□一撇,懒得和老头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