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BS乱斗》碧水双楼争霸赛

39、快意恩仇楼李墨绸

　　无星之夜，一片静寂，莲花小筑烛光摇曳，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蒙头盖脸，一身夜行衣，通体阴冷诡异，如地狱幽魂，此时正目不转瞬的望着摇篮内的婴孩。那婴儿白白嫩嫩，看来已有三四个月大小，口中呢喃有声，竟不怕人，还冲着他露出个无限欢跃的笑容。他蓄势待发的手，慢慢握紧——杀人不用眨眼，可面对着这般无辜可爱的孩子，不禁迟疑……
　　和风送暖，夜色撩人。此时莲花小筑的主人正流连于藕花深处——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花红锦缎铺在船上，宝莲灯置于船头，舱内美酒佳肴琴棋书画无一不有，身旁是如花美眷连星染，此情此景，该是神仙也羡，可男主人毕非凉玉眉宇不展，摇桨的手停在船沿，眼呆呆地望着湖水，若有所思。
　　星染低低吟唱：“欢欲见莲时，移湖安屋里。芙蓉绕床生，眠卧抱莲子。”诗句大胆，“莲”既为“怜”，以莲自比，一语双关。若此情此景还不够，那低垂的羞花容色该已明显。成亲不久便已有孕，生子以来身体不适，两人独处的日子，寥寥无几。毕非凉玉沉郁内敛，她则清淡如菊，夫妻二人素来相敬如宾，极少放恣消遣，她如此曲意逢迎，凉玉好个不解风情！不再言语，怨怼地掐着素白的荷花花瓣。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凉玉移身过来，揽星染如怀，俯身轻吻。下两句比星染的诗句更大胆：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星染大羞，将夫君轻推：“我再怀个小寐，要你二年禁忌！”小寐是他们儿子的小名。
　　“再有个小寐……”触动心事，凉玉抱紧星染，“星染，我，我对你不起！”说着眼中已蓄满泪水。
　　“凉玉？”星染不知所措。成亲已有一年，但她对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还说不上理解。他时常将对不起挂在嘴边，怎会对不起？惨遭恶少凌辱之际，他虽不会武功，却拼着被打死的危险将她救出，不嫌弃她残花之躯，厚礼相聘，浓情以待，若非如此，星染自持甚严，怎会苦心积虑做出这样暧昧场景。
　　“我家中还有妻子……”凉玉说着，眼泪已流了下来。
　　星染心中一凉：他家中还有妻子……刹那间最好和最坏的设想一齐涌上心头——夫君原来不属于自己一个人，能得一半已是莫大幸运，如今他留在身边已一年有余，莫不是，要离开了吧？
　　已经开了头，下面的话已容易出口。凉玉接着道：“她出身名门，是大妈指定，为我生女暖雪，不能轻易休弃……”
　　星染虽容色无双，知书达礼，却不过小家碧玉；另外她父母亡故，兄弟早逝，这场所谓婚事，仅媒妁之言而已。
　　“她性情开朗，必能接受你我，可我身世复杂……”凉玉怕了什么似的，孩子气的叫道，“我不要回去！那个鬼地方，我永远不要回！你我另寻地方隐居吧，让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 那个家，他觉得不像家。
　　一点点欣喜，涟漪似的从心头泛开。星染点头。这样的日子，她还没过够，或许永远也不会过够。现在失去了，如同不曾开始一样，只怕遗憾终生。
　　“可是……”凉玉怕自己难以启齿，连忙道，“大妈要我传宗接代，那个女人我已不想再见，现在，只好舍弃小寐……”达成了延续血脉的任务，拘住他的人似乎已没必要。
　　星染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可脑中已有念头四下冲撞：他要把小寐送人，他要抢走小寐……捂住耳朵：“不！我不能再失去小寐了！”她已命苦，所以不想小寐命苦。
　　“她们一定善待小寐，视如己出。你相信我！”凉玉捧起星染脸颊，“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着，他念及身世，触动心事，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小寐要醒了……”星染轻轻推开凉玉，转身拿过船桨，向岸边划去。
　　凉玉看着星染背影，不禁叹息。他怜她爱她敬她，竭尽全力，但在星染眼中，他不及小寐十分之一。

　　这时远处传来箫声，是散漫轻巧自在的调子，本来凄伤哀婉的箫管，却发出十分洒脱的意蕴。那分明是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处四面环水，那箫声分明从莲花小筑传来！如此无声无息，便已在小筑之内，又如此挥洒自如的调子，看来是高手！凉玉喝了一声：“什么人！”说着起身一旋，踏着荷叶荷花，凌波而渡，转眼已到岸上。
　　他会武功！星染大吃一惊，连忙撑舟靠岸。隐隐的不安似乎正被证实，原来这一年的安宁是偷来的！难道她梦想的现世安稳一直是奢想么？她心痛不已：老天为何这般对我？
　　丛花后，凉玉和一名青衣男子打的不可开交。星染凝神一看，心不禁扑扑乱跳，说不清是恨是怨是羞是恼。那男子青白面孔，气色颓废消沉，沉迷酒色的样子，可秀眉大眼，酒涡深深，是个叫人心跳加速的翩翩俗世佳公子。曾几何时，这还是星染心驰神往的人！可如今，星染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星染跑进屋内从墙上摘下宝剑，转念扑入内屋，却见摇篮空空，已不见小寐！
　　“他抱走小寐，快要他交出！”星染双手握剑冲过去。这时那人身子微仄，一错身，手已卡住董凉玉的咽喉。
　　“什么小寐？我儿子么？”那人眼弯如月，柔情似水，分明是极温柔的模样，“这绣花枕头是谁？乖乖的染，我离去一年，你便别有怀抱了么？”
　　星染气结，他已把她伤透，居然还能说出这等话！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扬剑便砍。
　　那人将凉玉挡在身前，见星染收势不住，便带着凉玉一退数尺，口中犹有言辞：“你要他死，我杀便是，莫脏了你手！”语调仍轻柔如极品丝绸。
　　星染一砍数下，都未中的，已累了。那人见状竟一闪而至，手一挽便已拿到宝剑，就似星染送到他手中一般，尚有余暇在将星染的手腕一握，然后边退边叹：“你瘦了……”在此间，凉玉竟寻不到一个机会脱身！
　　“你还我儿子！”星染气急，就要扑过去撕打。那人将凉玉一搡，推倒在地。星染连忙扶起凉玉。
　　凉玉羞愤交加面红耳赤，唇齿都不灵活了：“你，你是何人！”
　　“他是某天！……”星染已经哽咽。她和某天的孽缘，在姑苏传的沸沸扬扬，凉玉岂会不知？都说她轻浮放荡，勾引某天气死了父母双亲，以致处处受辱，好在凉玉不畏众人非议，仗义相救，重金礼聘，买回莲花小筑，迎娶了病弱的星染，而不久星染有孕，生子小寐，一晃，这过了还不到一年的安乐日子……
　　“你……你居然还敢过来！”凉玉激愤交加，气的发抖。
　　某天哼了一声，抬眼望向远方，声音依旧柔软舒缓：“这一切本该是我的，你偷了去，有什么道理问我？“眼中华彩流转，盈然闪烁，如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清澈迷离。他微微一笑，勾魂摄魄：“星染，我回来找你啊……”一个男人，美成这个样子实在不象话。
　　“你害我生不如死尚且不够，为何夺我儿子？你把他放到哪里，你要怎么样？”星染悲愤之极。上天好不公平！这样的恶徒依旧逍遥自在，被侮辱被损害的人却束手无策！
　　“爱你，便是害你么？我记得，你也是爱我的……不过两年，你全部忘记了么？”慕容靖一脸的凄楚与哀伤，极其动人的神色，“我早已说过，你父亲死在世家，我一样难过，我一定找出真凶，为你报仇。我要你等我，可是你却恨我！我不曾说过爱你，可这两年里，我无时不刻都在思念你！而你，却嫁给了别人……多年之后，若能相逢。何以贺汝，以沉默，以眼泪……你还记得我的话么？”说着泪水潸然而下。
　　曾经令无数女子神魂颠倒的相貌与风雅，也曾叫星染心驰神往，可事过境迁，她惟有恨而已！还能爱么？在经历了那样残酷的事事非非之后……
　　星染泪流满面：“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最后三个字，用劲全力喊出，视线已经模糊。身旁两个男子都是她生命中可以称之为丈夫的人，可是一个伤她最深，让她铭心刻骨，另一个却不是可以依赖终身的人。她能把握的，只有儿子，那是她的骨肉，这世界上和她最亲最近的人。
　　“那人已经带着你的儿子走远了！”某天泪痕未干，却微微笑起来，很幸灾乐祸的样子，“你该感谢我，连我都对付不了，还想追回你儿子，白白送死吧。”
　　“你看到了那个人，然后拦住凉玉……”星染倒吸口气，“你为什么帮他？你认识那个人，是不是？”某天的恶毒，总是超出她的想象。
　　“这世上武功比我好的人不是很多，几百个，或者上千？”某天抱臂胸前，摸摸下巴，“花上三年五载，兴许能找出来。”他有举世无双的容颜和丰姿，也有名闻天下的无赖与可恨，可那样轻浮狡黠的模样，却惹了无数女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很好看的笑着转身而去：“我斗不过的人，你们更不要想。不过你们可以求我啊，我武功不好，可我有武功天下第一的父亲。”他是天下第一世家慕容世家的公子，名满江湖的安迪的儿子。
　　“你滚！”星染忍不住骂了出来。某天总有办法让星染无法自持。
　　凉玉扶住星染，星染靠着凉玉瘦瘦的肩膀哭。凉玉待星染情绪稍稳，低声道：“我去寻小寐，你在家中等我，自行小心……”
　　星染抬起头，泪一下子止住了。她点点头，为凉玉整整衣襟：“一切小心啊。”
　　凉玉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今生，将永不见你。因为再见的，已不是心中的你。今生的你，将永不再见，再见的，只是沧桑的白日与流年。星染，你可知道，你的生父，是我误杀？而你，是如此坚韧的女子，而且，你还有他……欠你的，永远无法还清，那么，就永远欠下去。
　　走了，就再不回来了吧？星染深深的吸了口气，默默无语：那个女子，你的妻，是不是，比我好上千倍？如此残花败柳，你厌了吧？多年之后，若能相逢。何以贺汝，以沉默，以眼泪……
　　星染抬头向东望去，天已经渐渐亮了。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凉玉。一个月之后，传闻凉玉死于某天之手。
　　而那天，星染在门口，看到某天的字迹：如何在多年之后，邂逅？如何偿还相遇的悲愁？缄默相对，还是垂泪以对……好似，你会双手拿剑来砍吧？怕你了，凉玉不是我杀的，爱信不信。摇篮里是个孩子，我捡的，你养着玩先。等着我找到你的孩子自己先养着玩几天。对了，他死了，你改嫁我不嫁？不嫁我就娶别人了……
　　推开门，摇篮内，躺着一个瘦弱单薄的孩子，是绝似小寐的脸。小寐，没有这样大……星染颓然坐地，潸然泪下。
　　是时，某天的姐夫风魂看中她家的千亩荷塘，千方百计的收购，她父亲前往某天家中向安迪大人求情，却逾日未归，星染便扮做男装前去打探，不料某天酒醉，竟把她扣留凌辱，事毕扬长而去不知所踪，之后星染才知她父亲已惨死某天家中，不知命丧何人之手！安迪却说这一切不过一个误会，几张银票便将星染打发了出去。
　　误会！前来刺杀安迪的刺客竟将星染父亲认成名满江湖的安迪；某天酒醉竟将星染认做他在外的情人碧泱！这未免太蹊跷古怪！星染不信！可据说一代枭雄安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星染的模样和那个碧泱竟有七分相似！
　　母亲不堪打击悬梁自尽，星染申告无门一败涂地声名狼藉，某天却逍遥法外恍若无事。星染不愿就此认输，她将家产变卖，抛头露面，四下奔走，然而无人支持，还处处遭人耻笑――那时她不曾婚配，却怀上了某天之子。而那个孩子，就是眼前这个，柔弱单薄，酷似小寐的孩子！
　　她将这个孩子送走，继续四处央告。一日，她在街头她被恶少羞辱，凉玉舍身相救。之后幸蒙不弃，嫁与凉玉，生子小寐……
　　两次爱恋，终究如此。留下两个异父的孩子，而小寐还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