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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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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若锦的救兵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她那会宛如孙悟空化身,大闹江澜青的天宫,然后没能翻出江澜青的五指山,直接被丢到他地盘看管待定罪。
针锋相对的一幕都叫猫身窗户下的江三公子江煜城看得一清二楚,宋若锦战败后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快走,不想连累我军阵营,结果被江煜城这大傻子误会为搬救兵。
于是拔腿就跑,去把自己的兄长——江国公世子爷江煜曦找来了。
江煜曦知道三弟又跑到求知斋闯祸,还是准备违背长辈命令带宋若锦偷偷溜出府,当即先给了他一脚,踹得江煜城险些就跪倒在当场。
江煜城疼得咧牙咧嘴,委屈地说出计划实情:“大哥只怪我闯祸!我这究竟是为了谁,大哥心里就一点儿不明白吗?!”
“前些日子若锦表妹说城北有个有名的匠人,扎的滚灯比宫里的都精致漂亮,她一直叨念着要去请那匠人扎一盏迎中秋。哪知没过几日她摔着了,祖母下令不让外出,焉知她心里多失望!”
说到这儿,江煜曦脸上表情不自在的一僵。
江煜城瘪着嘴还在那絮絮叨叨:“弟弟这不想着今日长辈忙着商议祭祖的事,好找个空隙跟若锦表妹约好,然后我给大哥和若锦表妹守在府里望风,好叫大哥带若锦表妹去城北求灯吗!若锦表妹六月里已经及笄了,大哥你再这么磨蹭下去,表妹就不知就被谁家摘跑了!”
“闭嘴!”江煜曦板着脸斥道,“若锦表妹的婚事自有长辈做主,岂能容我等妄议!”
面对死鸭子嘴硬,坚守礼法家规的兄长,江煜城眼里都是浓浓的失望,亦有些生气了。
算了算了,就当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谁爱把宋若锦娶走就娶走,他不操这份心了,袖子一甩扭头就往求知斋方向跑。
他得先把表妹解救出来再说!
字条是他扔的,表叔父要打要骂冲他来就是,了不得再受祖母二十军棍,他皮糙肉厚只当磨炼了!
江煜城一跑,本就忧心宋若锦处境的江煜曦哪里还能站得住,当即追上前,在自家兄弟投来的打趣眼神中耳根发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到了表叔父跟前,你只管闭紧你的嘴!”色厉内荏的维持自己身为兄长的最后一丝威严。
于是就有了江澜青嘴里的救兵。
宋若锦脊背发凉,江澜青眼角余光扫来的注视更化作了游丝般的寒意,直往她骨头缝隙里钻,冷得她暗暗打了个哆嗦。
事情急转的惊惧下,她转动发木的脖子,果然瞧见了自己最不想此时出现的兄弟二人。
她不是叫三表哥快逃的?怎么回来了,还带上大表哥,这真是坑妹又坑哥,三表哥就是传说中潜入我方深处的敌人吧!
宋若锦定定望着门口的兄弟俩,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很好,前世的三表哥恨不得掐死她而后快,今生仇恨的种子还没发芽长成,他却做出了以身伺虎,力求自己一死顺便把她拉着一起陪葬的英勇举动。三表哥这是提前准备把彼此都直接埋一块,好彻底扼杀以后会反目成仇的冲突吧。
她深深的感激三表哥的无畏!
两人前来就是赤裸裸在挑衅江澜青的威仪,作死也得有个度不是吗?!
江煜城见少女惆怅地看着自己,朝她露齿一笑,还保证似的拍了拍胸口,无声地在说:表妹别怕,哥哥来救你了!
宋若锦:……
我是不是还要给您写个千字颂文,以表达感激啊!
她真的要疯了,老天爷在给她开什么玩笑!
江煜城的举动落在江澜青眼里,就是挑衅,总是淡漠待人的年轻公子眼底居然浮起了一抹笑——冷笑。
江煜曦自打来到就一直偷偷在打量江澜青的神色,从他清冷的一声救兵到现在的冷笑,很轻易的就推断出他们的表叔父恼了。
他把自家兄弟还抵在胸膛的拳头给狠狠拽下来,就站在门口,抱拳向高座上的江澜青一礼。
“曦等前来打扰,还请叔父见谅。”
少年三岁便开始习武,十岁上战场杀敌,便是弯腰,脊背亦是笔直不屈。宋若锦看得眼眶骤然一热,鼻头紧跟着发酸。
她虽只活了短短十九载,经历不算多,却坎坷。三岁丧母,八岁父亲亦撒手人寰将她丢下,自此她就成了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她从不服输。
她不比聪明绝顶的人,但也不蠢笨。有小智谋、有小野心,能够狠下心来自私自利,追求自己能够到的最高顶峰。所以她前世千方百计成为了太子妃,这是她已知里最尊贵的人,最高贵的身份!
她明知道自己有优秀的男儿在守护着,那男儿爱她极深,她却能不含糊斩断与他的一切可能,只为走上自己的高位。
成为太子妃后她时常在想,自己究竟有什么能够值得优秀的江煜曦喜爱的地方。
一张漂亮的皮囊,还是家财万万贯?!
不图钱,不图貌,她自认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了。
偏生江煜曦就真的不图这两样,不管任何时候,哪怕是抛弃他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他都对她做到有求必应且不求回报。
她哪里值得他如此卑微呢?又何德何能让他对着江澜青一而再的弯腰乞求?!
宋若锦自以为有足够自私冷硬的一颗心,哪怕前世江煜城得知她要嫁给太子,气得发疯掐着她脖子质问,问她如何对得起他的兄长时,她依旧心湖平静。
哪怕失去理智的江煜城恨得咬牙说,倒不如毁了她清白,叫她嫁不成太子撕碎她衣裙那一瞬,她都不曾对江煜曦有过一丝的愧疚和后悔。
此时此刻,她望着那个为自己再次出现的少年,悔意疯狂在她胸腔中翻涌。悔意虽涌动,可她依旧是那个不配获得江煜曦怜惜的宋若锦。
他该是叱咤沙场,一朝红缨在手,万人莫敌,锋芒万丈的江家男儿,她连做他战马脚下被踏扬的沙尘都不配!
“先生素来是恩怨分明的人。”宋若锦红着双眼,开口前狠狠咬了一口舌尖,才把快要冲出喉咙的哽咽压了下去。
她稳着气息,深深看一眼逆光而站的少年郎,两人间短短五步的距离,实则横跨千山万海,不可能有翻越和交汇的终点。
她声音响起,垂头的江煜曦心里忽然变得十分不安,让他忍不住偷偷抬眸,恰好看见她转身时轻轻一摆的衣袂,以及她笔直跪下的火红背影。
她膝盖撞击在石砖地上的咚一声,同样敲击在他心头,发沉,发闷,有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决然。
“先生素来是恩怨分明的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忤逆与两位表哥无关,想来先生不会牵连无辜。”她双手举到额头交叠,向江澜青深深叩首。
在她矮身叩下那一刻,江澜青深幽的眼眸内终是掀起无法抑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