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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诡秘之主]话痨和科学的结合是无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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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落异乡,伤心,见到老乡,好耶。
诶老乡你手里的是什么呀,怎么跟我之前见得那些传教士一样的服装,你可别被他们骗了,我跟你说这在老家那都是有惯例的,你本来挣钱就不多,在被他们骗去,还活不活呀。
诶呀老乡,咱们谁跟谁呀,晚上记得来家里吃饭,刚好买多了菜,多一双筷子的事嘛,不麻烦不麻烦,记得来哈。
话痨普通灵感为0妹与周明瑞的日常。
周:太啰嗦了,太对味了,就这个正宗中国说教爽。
没想到穿越异世界还能接收到老家的文化全方位熏陶。
最后把阿蒙还有一众神格聊得想死,主动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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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石板路透过薄薄的鞋底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人牙关都在打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湿冷气味,像是雨后的烂木头混合着某种奇特的、难以名状的香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深处,引得人一阵阵反胃。四周的建筑高大、古旧,灰扑扑的石墙上爬满深绿色的苔藓,窗户又高又窄,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蚂蚁般渺小的行人。哥特式的尖顶刺向铅灰色的低垂天空,轮廓在薄雾中显得模糊而扭曲,带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压迫感。
迷路了。彻底地、绝望地迷路了。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酸涩发紧的喉咙。周围的人影裹在深色的、样式古怪的衣服里,步履匆匆,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和疏离,像冰针一样扎在皮肤上。陌生的语言碎片般飘过耳边,音节生硬又古怪,完全抓不住任何理解的支点。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我在哪里?家呢?熟悉的街道,喧嚣的车流,带着油烟味的饭香……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这彻骨的寒意,这令人窒息的环境,还有这无边无际的、能将人吞噬的陌生。
腿脚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只能跌跌撞撞地挪到街角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我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试图汲取一点点虚幻的暖意。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砸在膝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喉咙里呜咽着破碎的音节,像受伤的小兽。
“……妈妈……”
“……回……家……”
绝望如同藤蔓,一圈圈缠绕收紧。就在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几乎要溺毙在这片冰冷的异乡孤岛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古怪的、深色长款制服的男人,正从不远处一栋建筑的门廊里走出来。那制服样式……有点眼熟,黑沉沉的料子,剪裁板正,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肃感。最重要的是,那人的轮廓,那低头走路的姿态……
“老……老乡?!”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却滚烫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笼罩周身的绝望寒冰。是错觉吗?是过度恐慌下产生的幻觉吗?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迟疑和羞怯。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猛地从墙角弹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身影踉跄扑去。
“老乡!老乡!等等!”
手指在触及那深色制服袖口的瞬间,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死死地攥紧。布料微凉而坚韧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真实的支撑感。
被我抓住袖子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倏地转过头,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了风声。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带着点学生气的脸,黑发,褐瞳,此刻那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惊,瞳孔深处似乎还掠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更深的警惕。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力道不小。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浓重的口音。
“老乡!真的是老乡!”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泪流得更凶了,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一种找到组织的巨大激动,“吓死我了!我以为这里就我一个!这什么鬼地方啊?语言不通!路也不认识!冷死了!”
他似乎被我连珠炮似的、带着浓重异国口音的话语和汹涌的泪水弄得有些懵,抽手臂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里的警惕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和错愕取代,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涕泪横流、胡言乱语的人到底是不是幻觉。
我的目光扫过他身上的制服,那种似曾相识的刻板感再次涌上心头,混合着一种本能的担忧。老家那些穿着类似袍子、走街串巷的“传教士”们忽悠大爷大妈买保健品、捐香火钱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诶老乡!”我抹了把脸,急切地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我可算找到你,不能看你上当”的推心置腹,“你手里的是什么呀?这衣服……”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袖口的硬质装饰扣,“怎么跟我之前见得那些传教士一样的服装?老套路了!你可别被他们骗了!”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外来客,又像是在极力消化某种荒谬绝伦的信息。
“我跟你说这在老家那都是有惯例的!”我痛心疾首,代入感极强,仿佛他下一秒就要被骗得倾家荡产,“那些人,嘴皮子利索得很,专挑老实人下手!你本来挣钱就不多吧?看你这衣服料子……”我捏了捏,嗯,厚实但粗糙,“一看就是辛苦钱!再被他们骗去,还活不活呀?日子还过不过了?家里人怎么办?”我语重心长,恨不得把老家居委会防诈骗宣传单的内容一股脑儿塞进他脑子里。
他褐色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震惊,荒谬,啼笑皆非。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又被我机关枪似的“关怀”堵了回去。
“诶呀老乡!”我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明显又僵了一下),脸上努力挤出最真诚、最热情的笑容,试图驱散他脸上那层冰壳,“咱们谁跟谁呀!在这鬼地方碰上,那就是亲人了!缘分!天大的缘分!”我吸了吸鼻子,把最后一点泪意逼回去,展现出革命同志般的豪爽,“晚上记得来家里吃饭!我刚……呃,刚安顿下来,刚好买多了菜!多一双筷子的事嘛!不麻烦不麻烦!”我根本不等他反应,像生怕他拒绝一样,一股脑地把临时想到的地址——附近一条看起来还算有点人气的巷子名——报了出来,“就那条巷子,往里走,门口有棵歪脖子树那家!记得来哈!一定要来!说好了啊!”
一口气说完,我仿佛完成了拯救迷途羔羊的重大使命,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锚点,心里那沉甸甸的恐慌奇异地消散了大半。不等他从石化状态中恢复,我朝他用力点点头,露出一个“放心吧,有我在”的坚定表情,然后松开他的袖子,转身就朝记忆里那条巷子的方向小跑而去,脚步甚至带上了一点轻快。
留下那个穿着“传教士”制服的年轻男人,独自站在湿冷的街角。风卷起他深色制服的下摆,他维持着被我抓过袖子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座刚刚经历了思想地震的雕塑。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极度疲惫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近乎怀念的复杂神情。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被风吹散,但那口型,隐约像是某种异国语言的感叹词。
“太啰嗦了……太对味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褐色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就这个……正宗中国说教爽。”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无奈的弧度,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没想到……穿越异世界……还能接收到老家的文化全方位熏陶。”
周明瑞,或者说克莱恩·莫雷蒂,站在值夜者小队那间光线永远有些不足的休息室里,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突突地跳着疼。对面的邓恩·史密斯队长,这位素来沉稳、烟斗不离手的“不眠者”,此刻正用一种混合了疲惫、困惑和一丝丝求助的眼神看着他。老尼尔窝在旁边的扶手椅里,手里把玩着一枚金镑硬币,但眼神明显放空,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伦纳德·米切尔斜倚在门框边,诗人般俊美的脸上表情极为精彩,像是刚听完一场荒诞派戏剧,又像是目睹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奇观。
“克莱恩,”邓恩队长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关于你那位……嗯,远房表妹。”他似乎在斟酌用词,“‘安洁莉卡·莫雷蒂’小姐?”
“是……”克莱恩硬着头皮应道,心里已经开始默念“黑夜女神在上”。他当初鬼使神差地收留了那个在街头拽着他袖子哭诉的“老乡”,并捏造了这个身份,现在麻烦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今天上午,”邓恩的语气带着一种讲述离奇故事的不真实感,“独自一人,走到了查尼斯门入口附近。”
休息室里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连老尼尔都停止了转硬币的动作。查尼斯门!那是整个廷根值夜者小队最核心的禁地,后面封印着无数危险等级极高的物品和知识!未经许可靠近,本身就是重罪,更别提可能引发的灾难性后果。
“然后呢?”克莱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有些发干。
“然后,”邓恩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烟斗,但似乎忘了点燃,“她隔着门缝,看到弗莱正带人处理一件新收容的、代号‘2-049’的封印物。那东西……你知道的,特性是让靠近者陷入僵直,非常危险。”
伦纳德插话进来,语气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惊奇:“克莱恩,你猜她说什么?她隔着门缝,指着那个能让非凡者瞬间动弹不得的恐怖封印物,用那种特别理所当然、还带着点兴奋的语气问弗莱——‘嘿,帅哥!你们这个‘木头人’魔术道具哪儿订做的?效果真逼真!比天桥底下那些糊弄人的强多了!能租用不?我们社区搞活动想借来玩玩!’”
“噗——”老尼尔终于没绷住,手里的金镑硬币直接飞了出去,在木地板上弹跳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边咳嗽一边弯腰去捡,肩膀抖个不停。
邓恩队长的烟斗差点没拿稳,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维持队长的威严:“弗莱当时……脸都白了,据说是用上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当场失控。他只能僵硬地说‘内部物品,概不外借’。”
“这还没完!”伦纳德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继续绘声绘色,“她一脸惋惜,转头又看见老尼尔在仪式魔法实验室里摆弄那些银质圣徽和蜡烛。她眼睛一亮,凑过去就说——‘大爷,您这魔术手法讲究啊!这蜡烛是特制的吧?里面藏了磁铁还是遥控?这徽章翻个面就能变图案?这手艺,不去庙会摆摊可惜了!一天能挣不少吧?’”
“咳咳咳!”老尼尔刚捡起的硬币又差点脱手,他涨红着脸,指着伦纳德,“诗人同学!注意你的措辞!还有,别学得那么像!我……我那是在进行庄严的仪式!沟通隐秘存在!不是什么庙会戏法!”他气得山羊胡子都在抖,但眼神里的荒谬感怎么也掩饰不住。
克莱恩痛苦地捂住了脸。他能想象那个场景。那个“安洁莉卡”……不,那个“你”,对神秘世界那彻彻底底、坚如磐石的“绝缘”和“科学”解读,简直是对值夜者们毕生信念的降维打击。她就像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泥石流,冲进了他们小心翼翼维护的、充满禁忌与疯狂的秘密花园。
“最麻烦的是,”邓恩队长重新拿起烟斗,这次终于塞上了烟丝,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仿佛需要尼古丁来镇定神经,“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异常。在她眼里,我们的工作场所就像……就像一个有点特殊的博物馆,或者一个道具比较精良的魔术团后台?”他吐出烟雾,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她的‘灵感’……或者说,她对灵性、对危险的感知,几乎是零。绝对的零。这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保护。”
他看向克莱恩,目光带着审视:“克莱恩,你这位‘表妹’,她的精神状态……或者说,她的认知方式,真的……没问题吗?我们需要一个评估。她接触到的边缘信息太多了。” 邓恩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队长威严,“我们需要对她进行一次……接触评估。了解她的背景,她的认知模式,确认她是否真的只是‘绝缘’,还是存在更深层的……问题。”
“接触评估?”克莱恩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值夜者将正式介入调查“安洁莉卡”的来历。他捏造的“远房表妹”身份在专业人士面前能支撑多久?
“是的。”邓恩点头,烟斗的火光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明灭,“伦纳德,由你和克莱恩负责。以‘关心远亲’的名义进行。务必弄清楚她的情况。她的那种……特质,对我们而言既是潜在的风险,但也可能是一种……从未被记录过的现象。”他的语气透露出一种属于值夜者的探究本能。
伦纳德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敛了一些,点点头:“明白,队长。”
克莱恩也只能跟着点头,嘴里发苦:“好的,队长。” 他感到自己正踩在一条越来越细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他该如何在值夜者的眼皮底下,保护这个来自故乡的、麻烦不断的“老乡”,同时又不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对了,”邓恩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评估时……注意方式方法。别刺激到她。”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牙疼的表情,“我担心……她可能会反过来给我们做一场‘反迷信科普讲座’。”
休息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老尼尔捡起了他的金镑硬币,紧紧攥在手心。伦纳德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克莱恩则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廷根市下起了绵绵细雨,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笼罩着湿漉漉的石板街道和颜色暗淡的建筑。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湿冷的青苔气味。克莱恩撑着那把略显陈旧的黑色雨伞,步履匆匆。伦纳德·米切尔走在他身侧,这位“午夜诗人”难得地没有吟诵什么忧郁的诗句,只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眼神带着一种混合了好奇与警惕的探究光芒,不时扫过街道两旁紧闭的门窗。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克莱恩为“安洁莉卡”安排的临时住处——位于铁十字街附近一条狭窄小巷深处的阁楼。那地方狭窄、老旧,胜在租金便宜且足够隐蔽。
“所以,克莱恩,”伦纳德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这位从天而降的‘表妹’,她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意指灵性感知。
“目前看来,是的。”克莱恩谨慎地回答,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他大半表情,“她对任何超自然现象,都有一套……嗯,非常‘唯物主义’的解释体系。坚不可摧。”他想起查尼斯门前和实验室里的“魔术道具论”,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可思议……”伦纳德低声感叹,“像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气泡里。这反而让她在那些禁忌旁边显得……安全?”他随即又摇摇头,“但也更诡异了。队长说得对,必须弄清楚。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小巷深处,那扇熟悉的、油漆斑驳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缝里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线,还有……一种极其霸道、极其陌生的浓郁香气。那是一种混合了油脂、花椒、辣椒和各种奇异香料的浓烈味道,像一把无形的钩子,蛮横地穿透了潮湿阴冷的空气,直往人的鼻腔深处钻去,带着一种令人舌底生津、又隐隐感到灼热的诱惑力。
克莱恩和伦纳德同时顿住了脚步,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这味道……太不“鲁恩”了!甚至不像是他们认知中任何一个地方的风味。
“这……什么味道?”伦纳德皱起鼻子,用力嗅了嗅,脸上露出一种既被吸引又有些不适的复杂表情,“像……着火了的香料铺子?”
克莱恩的心却猛地一跳。这味道……这霸道又熟悉的气味……难道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复杂的香气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某种家乡特产的、带着奇异麻感的辛香钻入他的感知——花椒!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你”带来的神秘包裹里的东西!她竟然真的……而且在这种地方?
他定了定神,上前敲响了木门。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了。一股更加强劲、更加滚烫的香气热浪般扑面而来,瞬间将两人包裹。门内站着的人,正是“安洁莉卡”——你。
你围着一条明显大了几号的、沾着油渍的围裙,袖子高高挽到手肘,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额角还沾着一点可疑的酱色。看到克莱恩,你眼睛一亮,笑容瞬间点亮了被油烟熏得有些昏暗的门口:“哎呀!老乡!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的目光随即落到旁边的伦纳德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热情,“哟!这位帅哥是?老乡的朋友?快请进!外面雨大,别淋着!”
你不由分说地侧身让开,那股混合着油脂、香料和食材的浓郁热浪更加汹涌地涌出。狭小的阁楼空间里,景象更是让两位值夜者瞳孔地震。
屋子中央,一个造型奇特的、亮闪闪的黄铜小炉子正烧得通红,炉子上架着一个同样锃亮的、分成两半的大锅子。一边翻滚着鲜红油亮、布满密密麻麻辣椒和花椒的滚烫汤汁,如同熔岩地狱;另一边则是奶白色、翻滚着骨头的清汤。锅子周围的小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生食材:切成薄片的不知名肉类(看上去很新鲜)、翠绿的蔬菜、奇怪的块茎、白色柔软的方块状物(豆腐?)、还有一盘盘裹着淀粉的……疑似内脏的东西?种类之多,摆放之随意,让见多识广的值夜者也感到一阵眩晕。
“来来来,别客气,随便坐!”你热情地招呼着,完全无视了两人脸上凝固的震惊表情,手脚麻利地从角落里又拖出两张矮凳(看上去像是用废弃木箱改造的),“地方小了点,凑合坐!刚开锅,正合适!这位帅哥怎么称呼?”你一边问伦纳德,一边拿起一双长长的木筷子(样式也极其古怪),极其娴熟地从红汤里捞起一大片翻滚的肉,不由分说地放进伦纳德面前一个同样古怪的小油碟里(里面装着深色的液体和蒜末葱花),“尝尝!刚涮好的牛肉!嫩着呢!沾点油碟,解辣增香!”
伦纳德·米切尔,这位“午夜诗人”,廷根值夜者小队的非凡者,此刻完全僵在了那张矮凳上。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面前小碟子里那片浸润在红油和蒜末中、散发着致命诱惑和同样致命热辣气息的薄肉片。那鲜艳的红色,那升腾的、带着奇异麻香的热气,还有眼前这位“安洁莉卡”小姐那热情到近乎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尝尝”指令,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他那双惯于在月光下寻找诗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丝……惊恐。
“呃……谢、谢谢……”伦纳德的声音有些发干,他下意识地看向克莱恩,眼神里充满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确定能吃吗?”的求救信号。
克莱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僵硬地坐在矮凳上,看着眼前翻滚着魔鬼般红汤的锅子,那密密麻麻的花椒和辣椒在沸腾的牛油中沉浮的景象,让他喉咙本能地发紧。但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口锅本身!这造型,这分格,还有那特制的长筷子和油碟……这分明是家乡的火锅!而且是重辣的牛油锅!那个包裹里……他当初只看到一些粉末和干料,她是怎么在这异世界、在这简陋的阁楼里,硬生生复刻出这口锅的?!
“别愣着呀老乡!”你完全没注意到两位男士内心的惊涛骇浪,又麻利地给克莱恩捞了一大筷子红汤里的毛肚(一种看上去布满凸起的、口感奇特的食材),“尝尝这个!‘七上八下’烫出来的,脆得很!我跟你说,为了这口锅可费老劲了!”你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夹起一片肉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哈气,却一脸满足,“找铁匠铺子打了三天,图纸都是我画的!那老板还嘀咕我异想天开……嘿,这不就成了!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桌上的食材:“这是郡里能找到的最新鲜的牛肉,我特意挑了适合涮的部位,切薄片!这是下水,处理干净了,烫一下脆脆的可好吃了!这是本地一种根茎,像土豆,切片煮软了吸饱汤汁绝了!这是‘白酪’,我看跟豆腐差不多,就买来了,煮在清汤里很鲜……哦对了,还有这个!”你献宝似的端出一小碟深绿色的、切碎的植物,“好不容易找到的,有点像香菜!灵魂!灵魂懂不懂?清汤红汤都得放点!”
伦纳德看着你塞到他碟子里的肉片,又看看旁边小碗里红得刺眼的辣椒碎末(那是你额外提供的“干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作为一个鲁恩绅士,他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拒绝主人的盛情款待是极其失礼的行为。但眼前这散发着地狱气息的食物……他求救般地再次看向克莱恩。
克莱恩接收到伦纳德的眼神,内心天人交战。吃?那锅红汤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不吃?不仅失礼,更可能引起眼前这位“老乡”的怀疑和……滔滔不绝的“劝说”。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带着麻香的热辣气息冲入鼻腔,竟勾起了一丝遥远而顽固的乡愁。他咬了咬牙,拿起那两根使用起来还不太习惯的长木筷,夹起那片毛肚,学着你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油碟(避开了那碗可怕的辣椒碎末),然后视死如归地送入口中。
瞬间!一股极其复杂、极其霸道的味道在口腔里爆炸开来!首先是滚烫!接着是厚重浓郁的油脂香!紧随其后的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席卷整个舌面的灼热辣意!辣得他头皮一麻,眼泪差点飙出来!然而,就在这霸道的辣意中,一丝奇异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麻感在舌尖和嘴唇上蔓延开,带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令人上瘾的刺激!毛肚本身脆嫩弹牙的口感,裹挟着这爆炸性的味道,形成了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极致体验!
“嘶……哈……”克莱恩忍不住抽气,脸颊瞬间涨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味道……太正宗了!正宗到让他这个穿越者灵魂都在震颤!但同时,这辣度也远超他的记忆!
“怎么样?够味吧?”你得意地看着他,自己也夹起一大块裹满红油的肉片塞进嘴里,面不改色,“可惜香料还是差了点,特别是那种‘麻’的香料,量太少了,味道不够正!下次得想办法多弄点!”
伦纳德看着克莱恩那副仿佛被点燃了的样子,更加犹豫了。他试探性地夹起自己碟子里那片肉,学着沾了点油碟(也避开了辣椒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唔!”伦纳德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那极致的鲜、香、辣、麻混合着油脂的厚重感,像一场风暴席卷了他味蕾的每一个角落。从未有过的强烈刺激让他俊美的脸瞬间皱了起来,白皙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额角青筋微跳,鼻尖和眼眶迅速泛起湿意。“水……水……”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变了调。
“哎呀!忘了!”你一拍脑门,赶紧起身,从角落一个简陋的小木柜里拿出一个陶罐和几个粗糙的杯子,“自己酿的果酒!度数不高,解辣正好!”你手脚麻利地倒满两杯浑浊的、带着果香的液体,递给快要喷火的伦纳德和还在抽气的克莱恩。
伦纳德几乎是抢过杯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微甜带酸的冰凉液体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一丝救命的清凉。他长长地、极其不雅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刚从火场里逃生。
“慢点喝!配着吃才够爽!”你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待客之道”有什么问题,热情地又往翻滚的红汤里下了一大盘裹着厚厚红油的肉片,“我跟你们说,这吃饭啊,就得热闹!在我们老家,吃火锅讲究的就是一个气氛!人越多越好,越吵越香!大家围着锅子,想吃什么自己涮,边吃边聊,那才叫痛快!哪像你们这边,吃饭都安安静静的,跟开会似的,多没劲啊!”
你一边说,一边又给伦纳德捞了一勺刚在红汤里煮好的、吸饱了汤汁的“土豆片”:“帅哥,再试试这个!煮软了,吸味!配上这果酒,绝配!我跟你说,吃饭不能太矜持,得放开了,吃得满头大汗才叫过瘾!你看你,脸都红了,多健康的气色!”
伦纳德看着碗里那片浸润在红油里、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土豆片,又看看你那双充满期待和不容拒绝热情的眼睛,再看看旁边还在小口吸气、但眼神里似乎多了点怀念和认命的克莱恩,内心是崩溃的。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诗人般的优雅和矜持,正在这口翻滚着地狱熔岩的锅子前,被一片片地涮掉、吞噬。
他认命地拿起筷子,夹起那片土豆。算了,就当是……体验异域风情吧?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将那片滚烫、油亮、沾着蒜末葱花的土豆送入口中。软糯的口感,混合着爆炸性的香辣麻和浓郁的肉汤味,再次点燃了他的味蕾。这一次,有了之前的“铺垫”和果酒的缓冲,那刺激似乎变得……可以忍受了?甚至……有点让人欲罢不能?
“对嘛!这就对了!”你满意地看着伦纳德开始小口吸气却还在继续吃的动作,又转头看向克莱恩,开启了新的话题,“对了老乡!上次就想问你,你们那个……呃,‘单位’,待遇怎么样啊?我看你穿那制服挺精神的,但料子一般,估计工资也不高吧?有五险一金没?就是……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和生育保险,还有住房公积金!”
“咳!咳咳!”克莱恩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果酒差点全喷出来。五险一金?在这个连蒸汽机都刚刚起步、非凡者随时可能失控的世界?这问题比那红汤还要让他措手不及!
伦纳德也停下了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你:“安……安洁莉卡小姐,您说的……保险?住房……什么金?”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对他而言如同天书。
“啊?都没有啊?”你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和痛心疾首,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剥削事件,“这怎么行!这不是黑心工厂吗?在我们老家,这是最基本的劳动保障!没有五险一金,老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失业了喝西北风啊?房子那么贵,单位不给攒点钱怎么行?”你放下筷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始了习惯性的“科普”和“关怀”,“我跟你们说,这找工作,待遇是首要的!不能光看表面光鲜!得看实际保障!像你们这种高风险……呃,我是说,看起来需要值夜班的辛苦工作,没有完善的保障体系,那不是拿命在拼吗?太不划算了!老乡,你得跟你们领导提啊!争取合法权益!实在不行,考虑跳槽吧?我看你这朋友……”你指了指伦纳德,“气质就不错,像个文化人,路子应该广一点?有没有待遇好点的地方介绍?”
伦纳德被你这番话砸得晕头转向,他看着你真诚(在他看来有点过于天真)的担忧眼神,又看看旁边一脸生无可恋、仿佛灵魂出窍的克莱恩,突然觉得,值夜者小队要面对的危险封印物和隐秘存在,似乎都比不上眼前这位“安洁莉卡”小姐带来的、关于“五险一金”的灵魂拷问更让人心力交瘁。
他默默地夹起一片清汤里的蔬菜,试图安抚一下自己受到双重冲击(味觉和精神)的神经。这顿“家常便饭”,注定将成为他非凡生涯中难以磨灭的、带着灼痛和诡异香气的记忆。
阁楼里,铜锅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白两色的汤底,浓郁的香气蒸腾弥漫。你兴致勃勃地涮着肉片,嘴里还在滔滔不绝地传授着“老家”的求职经验和劳动保障知识。克莱恩低着头,机械地吃着东西,内心翻江倒海,思考着如何向邓恩队长汇报这场“接触评估”的结果。而伦纳德,这位“午夜诗人”,则望着碗里那片清汤煮熟的叶子,生平第一次,对“正常”这个词产生了深刻的怀疑。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廷根的阴雨连绵终于被贝克兰德那标志性的、永远挥之不去的煤烟味所取代。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巨大的蒸汽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缠绕着高耸林立的哥特式尖顶和钢铁支架的建筑。空气里混杂着煤炭燃烧的硫磺味、劣质香水的甜腻以及人群聚集的汗味,形成一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都市气息。
你和克莱恩(现在他更常用“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个名字)的落脚点,位于东区一条更加拥挤喧嚣的巷子里。这里鱼龙混杂,人流如织,充满了底层生活的嘈杂与挣扎。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醉汉的呓语、孩子的哭闹,还有蒸汽机车偶尔驶过远处主干道时传来的沉闷轰鸣,共同构成了一曲永不停歇的都市交响。
“诶!老乡!你看那边!”你一把拽住正要拐进一家廉价咖啡馆的克莱恩(夏洛克)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手指指向街角一个阴暗的巷口。
克莱恩顺着你指的方向看去,心头猛地一凛。巷口阴影里,站着两个穿着古典魔法师长袍、戴着尖顶软帽的男人。他们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年轻,带着书卷气,单片眼镜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更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其中一个人的右眼窝里,正缓缓钻出一条滑腻的、布满细小吸盘的半透明蠕虫!那是阿蒙的分身!另一个则嘴角噙着那标志性的、仿佛永远在戏谑着观察世界的笑容。
危险!极致的危险警报在克莱恩的灵性直觉中疯狂尖啸!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去摸腋下的枪套,身体肌肉瞬间绷紧。
“啧!又是这种!”你的声音却比他更快,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甚至有点不耐烦的嫌弃,“老乡你看!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搞这种双胞胎街头骗局!老掉牙了!”
“啊?”克莱恩的动作僵住了,绷紧的肌肉凝固在那里,像个卡壳的机器。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你,又看看巷口那两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双胞胎……骗局?他的灵性直觉几乎要被这巨大的认知偏差撕裂了!
“可不就是!”你根本没注意克莱恩瞬间惨白的脸色,自顾自地分析着,声音清晰得足够巷口那两个存在听得一清二楚,“一个装神弄鬼,搞点‘特异功能’,”你指着那个眼眶里蠕虫钻出的分身,“你看他眼睛那‘道具’,做得还挺逼真,跟活的似的!肯定是什么橡胶管子加荧光粉!旁边那个就负责忽悠,打配合,专门骗那些好奇又好面子的路人!我们老家火车站、庙会口,这种把戏多了去了!开头免费给你表演,等你一看,呦,神了!他就该推销‘开光护身符’、‘祖传秘方’了!要价死贵!专坑傻子!”
巷口,那个眼眶里钻出蠕虫的阿蒙分身,脸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那条滑腻的蠕虫也停止了蠕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另一个带着戏谑笑容的阿蒙分身,嘴角的弧度也微妙地僵住了。
“走!老乡!这种骗子不能惯着!”你正义感爆棚,撸起袖子(尽管穿的是长裙,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拉着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克莱恩就大步流星地朝巷口走去,气势汹汹,“看我怎么揭穿他们!”
克莱恩被你拽得一个趔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被你拖向那两位“双胞胎骗子”。他感觉自己的灵性在疯狂报警,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但身体却完全跟不上这荒谬的节奏。
你几步就冲到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阿蒙分身面前,叉着腰,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得半个巷子都能听见:
“喂!我说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非学人出来搞封建迷信诈骗!”你指着那个眼眶里钻着蠕虫的分身,眼神锐利得像在菜市场挑拣注水肉,“你!眼睛上挂的那是什么玩意儿?橡胶做的吧?里面塞了荧光棒?装神弄鬼吓唬谁呢?我们老家三岁小孩都不玩这个了!”
那条蠕虫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
你火力全开,又指向旁边那个带着笑容的分身:“还有你!笑!还笑!皮笑肉不笑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是不是等着搭话骗钱呢?我告诉你们!这套路,过时了!早就被反诈APP曝光八百回了!”(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APP,但这不影响你使用这个“高端”词汇)
“知道现在国家反诈力度多大吗?啊?”你痛心疾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那古典的长袍上了,“像你们这种利用封建迷信手段进行诈骗活动的,数额不大也够拘留所蹲十天半个月了!数额大了,等着吃牢饭吧!大好青春,留个案底,值当吗?你们爸妈知道了得多伤心?对得起他们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吗?对得起国家九年义务……呃,总之,对得起社会的培养吗?”
两个阿蒙分身,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那标志性的、仿佛掌控一切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们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两张冰冷的面具。只有那两副单片眼镜,在巷口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难以解读的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他们为中心弥漫开来。巷子里其他偶然路过的行人,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本能的恐惧,都下意识地贴着墙根,远远地绕开了这片区域,不敢朝这边多看一眼。
克莱恩站在你身后半步的位置,后背的冷汗已经完全浸透了衬衫,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冰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高位存在的、冰冷而纯粹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寒流,正无声无息地包裹着这片小小的空间。他的灵性直觉在疯狂尖啸着“危险!致命!逃离!”,身体却僵硬得像块石头,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对着两位“欺诈之神”的分身,进行着这场惊世骇俗的“街头反诈教育”。
“还不服气?”你看着他们毫无反应(在你看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启了深度教学模式,“行!今天我就好好给你们上上课!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诈骗啊,从古至今,套路就那么几种,核心就是利用人的贪心、恐惧和信息差!你们这装神弄鬼,利用的就是人的恐惧和对未知的好奇!低级!太低级了!”
你掰着手指头,开始列举:“第一,着装!你们这打扮,一看就是刻板印象里的‘巫师’、‘魔法师’,专门挑这种阴暗角落,营造神秘氛围,目标人群筛选精准啊?专挑那些看着就心神不宁、容易上当的?这是典型的‘场景陷阱’!”
“第二,道具!”你再次指向那条僵住的蠕虫,“就这?除了恶心人,有啥技术含量?我们老家特效化妆师,能给你做出会动的外星生物!逼真一百倍!成本还低!你们这投入产出比太差了!差评!”
“第三,话术!”你转向那个之前带着笑容的分身,“你是不是准备说点‘这位先生/女士,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或者‘你我有缘,送你一场造化’?老掉牙了!现在有点见识的,听到开头就直接报警了!你们这业务能力不行啊!得与时俱进!多看看法制频道!多学学反诈案例!提高自身姿势水平!”
你越说越激动,从街头诈骗的危害性,讲到对家庭社会的恶劣影响,再讲到年轻人应该如何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脚踏实地靠勤劳双手致富……引经据典(主要是老家法制新闻和居委会宣传材料),滔滔不绝。巷口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更加昏暗,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阿蒙分身,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蜡像,凝固在原地,只有那两副单片眼镜,幽光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记录着这场前所未有的、针对“欺诈”本身的、来自科学世界的“欺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克莱恩感觉自己快要被那无声的恐怖和巨大的荒谬感压垮了。就在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即将绷断时,巷子深处,一个穿着破旧工装、头发花白杂乱的老工人,推着一辆堆满废弃金属零件的手推车,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巷口这诡异凝固的气氛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只是低着头,佝偻着背,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音节,像一个被生活压垮的、最普通的东区贫民。
推车的一个轮子卡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车身猛地倾斜,上面堆积如山的、沉重的金属零件哗啦啦地滑落下来,如同山崩!其中几根锈迹斑斑、边缘锋利的粗大钢管,正正地朝着那两个凝固的阿蒙分身当头砸下!
变故发生得太快!克莱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血肉模糊(如果高位存在分身有血肉的话)的场景!
然而,就在那些沉重的钢管即将砸中目标的瞬间——
巷口那两个凝固的阿蒙分身,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的幻影,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一丝空气的涟漪都没有留下!
沉重的钢管砸落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发出沉闷刺耳的巨响,在狭窄的巷子里激起巨大的回音。锈蚀的碎片和灰尘四溅开来。
那个推车的老工人似乎被这巨响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和油污、眼神浑浊麻木的、属于底层劳动者的脸。他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嘴里发出更加含混不清的嘟囔,开始笨拙地弯腰去捡拾。
巷口,只剩下你和克莱恩,以及一地狼藉的金属垃圾。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怖低气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生锈金属的腥气。
“卧槽!”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得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堆差点砸到人的沉重钢管,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这老伯也太不小心了!这要是砸到人,可不得了!亏得那俩骗子跑得快!算他们走运!”你随即又愤愤不平起来,“看看!这就是不务正业的下场!差点遭报应了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说啊,做人要脚踏实地!搞歪门邪道,迟早出事!”
你转过头,看向旁边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克莱恩(夏洛克),关切地问:“老乡?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被吓到了?哎,别怕别怕,人都跑了!钢管也没砸到我们!走走走,赶紧离开这晦气地方!回去喝口热茶压压惊!”
你不由分说地拉着还在魂飞天外的克莱恩,迅速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巷口,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安全第一”、“远离危险”、“迷信害人”之类的道理。
克莱恩被你拉着,脚步虚浮地走在贝克兰德喧嚣的街道上。身后,那堆散落的钢管在昏暗的巷口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捡拾零件的老工人佝偻的背影,在阴影里显得模糊不清。刚才那瞬间的恐怖消失,那精准得如同安排好一般的“意外”……真的是意外吗?还是……某种更高层次的“欺诈”?
一股比贝克兰德煤烟更深的寒意,悄然爬上了他的脊椎。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位来自故乡的“老乡”,她那坚不可摧的“科学壁垒”和话痨属性,在这个疯狂而诡异的世界里,本身或许就是一种……连神灵都难以理解的、终极的“异常”。
贝克兰德东区边缘,靠近码头区的一片废弃工厂区。巨大的、锈蚀的钢铁骨架在昏暗的天光下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如同巨兽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这里曾是工业的喧嚣之地,如今只剩下死寂和破败,是城市光鲜表皮下一块丑陋的疮疤。
克莱恩(夏洛克)的灵性直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疯狂地炸响!危险!极度危险!他追踪因斯·赞格威尔留下的线索来到这里,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刀锋之上。他小心翼翼地潜行在巨大的废弃机器和坍塌的砖墙阴影中,精神高度集中,每一个感官都绷紧到了极限。他清楚,那个叛逃的大主教,那个手握0-08的疯子,就在这片废墟的深处。他必须万分谨慎。
然而,就在他刚刚绕过一个堆满废弃齿轮、如同小山般的障碍物时,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是你!
你正蹲在一堵半塌的砖墙后面,探着脑袋,聚精会神地朝废墟深处张望,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身处险境的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兴奋和好奇?像是在看一场露天电影!
克莱恩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压住那声冲到喉咙口的惊呼。他像一道影子般无声地掠到你身边,一把抓住你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你吃痛地“嘶”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置信的惊怒和后怕,“快走!这里非常危险!”他试图把你拽离这致命的观察点。
“嘘——!老乡!小声点!”你非但没被他拉走,反而反手用力拽住他的袖子,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废墟深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发现秘密的激动,“别出声!正到关键地方呢!你看里面!”
克莱恩顺着你指的方向,透过断墙的缝隙,瞳孔骤然收缩!
废墟深处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景象如同地狱的投影。
因斯·赞格威尔!那个穿着染血教士袍、半边脸如同融化蜡像般狰狞扭曲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手里握着一支造型古朴、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羽毛笔——0-08!他嘴唇无声地蠕动着,那支羽毛笔的尖端则在虚空中自行划动,仿佛在书写着无形的、决定命运的篇章。
而在他周围的地面上,猩红的、粘稠的液体正缓缓流淌、蔓延,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繁复的、令人头晕目眩的仪式符号!符号的核心区域,空间如同劣质的油画般扭曲、波动,隐隐显露出一个庞大、污秽、充斥着难以名状血肉和蠕动节肢的恐怖轮廓!仅仅是瞥见那轮廓的一角,克莱恩的灵性就感到一阵强烈的污染和眩晕!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硫磺燃烧般的恶臭。
更让克莱恩头皮发麻的是,仪式符号的几处关键节点上,赫然摆放着几具扭曲、干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尸体!他们的姿势僵硬而痛苦,显然是被强行献祭的祭品!
这是……在召唤某种来自深渊或星空的可怖存在!
“快走!”克莱恩低吼,全身肌肉绷紧,就要强行把你拖离。这已经不是危险,这是毁灭的前奏!
“哎呀别急!”你却用力甩开他的手,依旧盯着那地狱般的场景,脸上带着一种“我懂”的了然神情,甚至还有一丝对“剧组”的挑剔,“老乡你看!我就说嘛,这肯定是个大制作剧组在拍戏!你看那特效!”你指着那扭曲波动的空间和模糊的恐怖轮廓,“虽然看着有点假,像劣质全息投影,但这血腥场面做得还挺逼真!番茄酱调得不错!那味儿,硫磺味的干冰吧?挺下本钱!”
番茄酱?干冰?克莱恩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还有那演员!”你指向因斯·赞格威尔,点评道,“演反派这哥们儿,造型可以啊!这脸化的,跟真毁了容似的!就是演技有点浮夸,神神叨叨的,念咒语能不能带点感情?光动嘴皮子不出声,后期配音吗?差评!”
你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道具:“这些群演……躺得也太不专业了,一看就是假人!肢体僵硬得很!妆倒是挺吓人,惨白惨白的。不过这血浆喷溅的位置不太对,角度有问题……”你俨然一副资深场记的模样,开始分析起“穿帮镜头”。
就在这时,因斯·赞格威尔似乎完成了某个关键的书写节点。他猛地抬起头,那只完好的独眼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咆哮!他手中的0-08羽毛笔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污秽的暗红色光芒!
轰隆!
地面猛地一震!仪式符号中心那扭曲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炸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硫磺腥风席卷而出!紧接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被强行撕裂的“喀啦”声和湿漉漉的粘液蠕动声,几条粗大、布满粘液和吸盘、末端带着惨白骨刺的漆黑触手,猛地从那破碎的空间裂口中探了出来!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空中狂乱地挥舞、抽打,带起凄厉的破空声!触手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无数痛苦哀嚎和纯粹恶意的咆哮,从裂口深处传来,震得整个废墟都在颤抖!那是来自深渊的怒吼!
恐怖的灵性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废弃工厂区!克莱恩脸色煞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纯粹的恶意和疯狂撕裂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开启灵视,同时去摸藏在怀里的阿兹克铜哨!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哇哦!”就在这毁灭降临的前一刻,你却发出了一声惊叹,甚至还带着点……兴奋?“这特效可以啊!触手模型做得真不错!这材质,硅胶的吧?里面加了电机?看这扭得,挺灵活!还有这音效!”你指着那咆哮的裂口,“立体环绕声!哪个公司做的?这钱花得值!”
你完全无视了那足以让非凡者精神崩溃的威压和刺鼻的硫磺腥风,甚至往前凑了半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点:“不过这出场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地面都震了,这爆破组埋了多少炸药?也不怕把厂棚震塌了砸到人?安全意识有待提高啊!还有这触手,看着挺吓人,但抽打的角度不够刁钻,缺乏点真正的压迫感,导演得再调调……”
就在你对着深渊召唤物进行专业“特效点评”的瞬间,那几条狂舞的、散发着浓烈恶意的漆黑触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那从裂口深处传出的、混合着无尽痛苦的咆哮,也诡异地……卡壳了?像是劣质录音机突然断电,只剩下一个扭曲的尾音,在废墟中尴尬地回荡。
仪式符号中心剧烈波动的空间裂口,那污秽的暗红光芒,也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然后……极其突兀地、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噗”地一声,消失了!
连同那几条僵硬的触手,那恐怖的轮廓,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一切来自深渊的投影,都在刹那间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集体幻觉!
废墟中央,只剩下因斯·赞格威尔一个人。他保持着高举0-08羽毛笔的姿势,独眼圆睁,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错愕、茫然,以及……一丝被愚弄的暴怒!他精心准备的召唤仪式,那耗费了珍贵祭品和巨大力量的降临,就在即将成功的巅峰……莫名其妙地、毫无道理地……失败了?!像一场荒诞的哑剧!
他那张扭曲的脸上,肌肉疯狂地抽搐着,握着羽毛笔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不解而剧烈颤抖。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0-08。那支古朴的羽毛笔笔尖,此刻正不受控制地、疯狂地在空气中划拉着,写出一行行只有他能看到的、同样充满了混乱和费解的字迹:
【……未知变量介入……逻辑基点被覆盖……‘科学’……‘特效’……‘模型’……‘硅胶’……‘电机’……‘角度刁钻’……‘压迫感’……判定……逻辑冲突……优先级紊乱……目标存在性……受到‘认知污染’……无法锚定……降临……失败……】
因斯·赞格威尔看着这些混乱的字迹,独眼中那点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触及世界底层荒谬的茫然所取代。他无法理解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的意义。科学?特效?硅胶?电机?这都什么跟什么?他的仪式,他沟通的深渊存在,竟然……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干扰了?
“啧,你看你看!”你指着废墟中央僵立不动、表情扭曲如同便秘的因斯·赞格威尔,对着身边的克莱恩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鄙夷,“卡壳了吧?我就说!肯定是设备出问题了!或者演员忘词了!这导演怎么搞的?关键时刻掉链子!浪费这么大场面!白瞎这么多番茄酱和干冰!”
你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现在的剧组啊,钱都花在场面上了,细节管理一塌糊涂!灯光!道具!演员调度!现场指挥!哪个环节出问题都是灾难!这NG一次,得烧多少钱啊?啧啧啧……”你仿佛已经看到了制片人哭晕在厕所的画面。
克莱恩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他僵在你身边,看着废墟中央那个从疯狂暴怒瞬间跌入巨大茫然的因斯·赞格威尔,又看看身边这位一脸“业内点评”模样的“老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连星空邪神都无法带来的崩塌和重构。刚才那瞬间的恐怖消失……是0-08的逻辑……被你的“科学认知”污染了?还是……那深渊存在自己……主动“下线”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或许“常识”和“科学”,才是最强大的“异常”。
贝克兰德郊外,一片远离城市灯火、被浓重夜色和翻滚灰雾彻底吞噬的荒原。这里的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最原始的混乱与疯狂。星辰如同破碎的玻璃渣,散落在扭曲的天幕上,投下冰冷而诡异的光。大地在无声地呻吟,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流淌出粘稠的、如同脓血般的暗色液体。
神战!
这是真正意义上,决定世界归属的神战!
灰雾如同活物般翻涌,时而凝聚成遮蔽星空的巨幕,时而又裂开缝隙,露出其后令人癫狂的、色彩变幻的混沌底色。在这片终末的战场上,几道无法用言语描述其伟岸与恐怖的意志,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碰撞!
代表着“愚者”的、由无数蠕动灵之虫构成的灰雾巨人,其轮廓在疯狂地扭曲、重组,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侵蚀。一只巨大无比、仿佛由纯粹阴影和冰冷恶意构成的、生满邪异眼球的巨鸟(堕落母神),发出无声的尖啸,每一次振翅都洒下能污染灵魂的黑色“羽毛”。一个由无数齿轮、杠杆、发条和蒸汽管道构成的、庞大到覆盖了半边天空的机械天体(蒸汽与机械之神),轰鸣着喷吐着毁灭性的炽白光流。一条流淌着虚幻河水、倒映着无数历史剪影的、泛着黄铜光泽的巨蛇(永恒之暗),其每一次翻滚都试图将灰雾拖入永恒的沉眠。而一个穿着简朴亚麻长袍、留着遮住双眼的淡金胡须、手持十字架的身影(远古太阳神),则散发出纯粹到极致的光与热,如同灼烧一切的太阳核心!
祂们的力量交织、碰撞、湮灭!每一次交锋都撕裂空间,让规则哀鸣!仅仅是其意志的余波,就足以让序列之下的非凡者瞬间化为齑粉,让半神疯狂!灰雾在咆哮,阴影在尖笑,齿轮在崩碎,河水在沸腾,圣光在灼烧!这是末日景象的具现化!
克莱恩,或者说此刻主导着“愚者”意志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他的意识在疯狂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每一秒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污染。灵之虫在哀鸣,灰雾在震颤。他调动着“源堡”的力量,艰难地维持着位格,在数位真神的围攻下苦苦支撑。欺诈的权柄在寻找他防御的漏洞,阴影的污染试图侵蚀他的本质,机械的秩序在分解他的规则,永恒的长眠在拖拽他的意志,纯白的光热在灼烧他的存在!
“放弃吧……”无数个重叠的、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在灰雾的每一个角落响起,那是阿蒙无处不在的呓语,如同跗骨之蛆,“你的挣扎毫无意义……源堡终将归于……”
“归于混乱……”堕落母神的低语如同粘稠的毒液,渗入灵魂。
“归于秩序!”蒸汽天体的轰鸣震耳欲聋。
“归于永暗……”黄铜巨蛇的嘶鸣带着永恒的诱惑。
“归于最初!”远古太阳神的光焰焚烧一切。
压力!难以想象的压力!克莱恩感觉自己构筑的防线正在寸寸崩裂!灰雾巨人的身影变得虚幻,灵之虫发出濒死的尖啸!失败和疯狂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他最后一丝清醒!
就在这千钧一发、世界即将倾覆的瞬间——
“喂!!!!”
一个极其不和谐、带着浓重口音、穿透力极强的女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这片神战的核心区域!声音之大,之突兀,甚至让那翻滚的灰雾、尖啸的阴影、轰鸣的齿轮、沸腾的河水、灼烧的圣光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凝滞?!
翻涌的灰雾边缘,被狂暴力量撕开了一道极细微的缝隙。一个穿着与这末日战场格格不入的、贝克兰德东区常见廉价棉布裙的身影,正叉着腰站在那里。正是你!
你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看着灰雾中那几道顶天立地的恐怖身影,那表情,活像居委会大妈在批评半夜扰民跳广场舞的年轻人。
“吵什么吵什么!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愤怒,在这规则崩坏、神明厮杀的空间里显得荒谬绝伦,“你们几个!对!就是你们!天上飘着那几个大的!还有那边那个戴单片眼镜装深沉的!还有那个长了好多眼睛的鸟!还有那个跟工厂锅炉成精似的!还有那条水蛇!还有那个灯泡特别亮的!”
你挨个点着名,精准无比地指向每一位正在厮杀的真神本体或化身!那语气,如同在菜市场数落占道经营的小贩。
“你们搞什么呢?!开派对啊?!动静这么大!拆房子啊?!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你指着下方大地上流淌的脓血般的液体和撕裂的深渊沟壑,“看看!看看!把地面搞成什么样子了?!这污染多严重!清理起来多麻烦?!还有这噪音!”你指着堕落母神阴影巨鸟无声的尖啸、蒸汽天体的轰鸣,“超标了!严重超标!环保局……呃,总之,有关部门不管的吗?!扰民知不知道?!”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翻滚的灰雾凝固了。
阴影巨鸟的尖啸卡在了喉咙里。
蒸汽天体的齿轮停止了转动。
黄铜巨蛇停止了翻滚。
远古太阳神的圣焰都摇曳了一下。
阿蒙那无处不在的戏谑呓语……彻底消失了。
所有存在的“目光”(如果祂们有的话),都聚焦在那个渺小如尘埃、却敢对着真神咆哮的凡人女性身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极致荒谬、茫然、以及某种……被冒犯的震怒情绪,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在几位真神之间无声地传递、激荡。
克莱恩也懵了。他维持着灰雾巨人的形态,灵之虫忘记了蠕动。源堡的力量都出现了一丝紊乱。她……她是怎么闯进这里的?!这不可能!这里的时空早已被神战的力量扭曲隔绝!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在训斥真神?!因为……噪音扰民和环境污染?!
你完全无视了那足以让任何半神瞬间崩溃的、数位真神聚焦的恐怖威压,继续火力全开,语气甚至带上了点苦口婆心:
“还有你们这穿着打扮!”你指着堕落母神那布满眼球的阴影之躯,“什么审美?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不卫生!容易滋生细菌!”你指向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庞大天体,“你这……机械风?生锈了!该上油保养了!安全隐患懂不懂?”你指向阿蒙(某个显露出身影的分身),“你!戴个单片眼镜装什么文化人?走路看得清路吗?摔了算谁的?碰瓷啊?”你最后指向远古太阳神那耀眼的光影,“最受不了你!开那么亮的灯!晃眼!费电!节能环保懂不懂?现在电费多贵啊!”
你喘了口气,似乎觉得光批评不够,开始提供“建设性意见”:
“我说你们啊!有这打架的功夫,干点正事不好吗?!这世界破破烂烂的,需要建设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掰着手指数落,“去修桥铺路!去开荒种地!去工厂拧螺丝!去学校教书育人!实在不行,去码头扛大包!靠力气吃饭,不丢人!总比在这儿拆家强吧?!”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你痛心疾首,“能力这么大!破坏力这么强!干点啥不能为社会做贡献?!非在这儿搞破坏!浪费资源!制造恐慌!影响市容市貌!你们对得起纳税人的钱吗?!对得起人民的期望吗?!对得起……呃,总之,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你的话语,如同最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着神祇们亘古以来所秉持的位格和尊严。那些关于“公德心”、“环保”、“审美”、“费电”、“拧螺丝”、“扛大包”、“纳税人”的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一把无形的、扭曲的钥匙,狠狠捅进了祂们维系自身存在和权柄的、由象征和神秘构成的“逻辑锁芯”里!
咔哒!咔哒!咔哒!
灰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但不再是攻击,而是某种……混乱的抽搐。
阴影巨鸟身上的眼球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转。
蒸汽天体的齿轮发出刺耳的、仿佛卡壳的摩擦声。
黄铜巨蛇的河水倒映出扭曲的、意义不明的画面。
远古太阳神的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
阿蒙……阿蒙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也许这位“欺诈之神”第一次发现,有一种“真实”是如此无法理解,如此具有“污染性”,以至于连欺诈本身都失去了意义。
一种前所未有的、概念层面的逻辑冲突风暴,在几位真神的核心意志中爆发!祂们那由神秘、象征、权柄构成的永恒存在,被强行灌入了大量来自“科学世界”的、完全不相容的、属于“世俗秩序”的底层规则!就像试图在DOS系统里运行Windows 10!
“够了!!!”
一个无法分辨来源、仿佛由无数存在意志强行糅合而成的、扭曲而宏大的咆哮,猛地炸响!这声音里饱含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崩溃、一种触及存在本源的荒谬感,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驱逐意愿!
轰隆隆隆——!
在克莱恩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在几位真神混乱扭曲的“意志”共同作用下,那片被神战搅得如同烂泥塘的空间,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并非空间裂缝,更像是一个被硬生生“开辟”出来的、散发着微弱蓝白色光芒的、极其不稳定的通道!通道的另一端,隐约可见熟悉的、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景象!闪烁的霓虹灯,高耸的玻璃幕墙,还有那熟悉又陌生的空气污染味道——那是地球!是故乡!
通道口剧烈地扭曲、震荡着,仿佛随时会崩溃,显然维持它需要难以想象的力量,即使对真神而言也绝不轻松。
“走!!!”
那糅合的、扭曲的宏大意志再次咆哮,指向那个叉着腰、还在酝酿下一轮“就业指导”的你。这一次,声音里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迫切的诉求——快走!立刻!马上!离开这个世界!永远别再回来!
你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超级音响爆鸣的巨响震得耳朵嗡嗡响,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不满地看向那个巨大的、不稳定的通道口,又看看灰雾中那几个形象似乎都有些维持不住、光芒乱闪、齿轮卡顿的庞大身影。
“急啥?”你非但没有立刻奔向通道,反而慢条斯理地从你那个洗得发白的、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帆布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学生用的田字格作业本和一支圆珠笔。
你翻开本子,舔了舔笔尖(这个动作让蒸汽天体的齿轮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抬起头,用一种极其认真、仿佛社区工作人员上门登记人口信息的眼神,扫视着灰雾中那几位形象已经开始出现马赛克般闪烁和扭曲的真神。
“要走也得把事情办利索了!”你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这么大的动静,造成公共财产损失、环境污染、噪音污染、还有潜在的精神损失……这赔偿问题、责任归属问题,得先捋清楚!还有你们的身份信息!”
你晃了晃手中的小本本,圆珠笔尖点在纸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几位伟岸的存在,如同户籍警审视可疑人员。
“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先把身份证号报一下!没有身份证?护照?户口本?总得有个身份证明吧?不然这社保医保工伤赔偿失业保险……后续怎么给你们办理?还有这拆迁……呃,场地破坏赔偿标准,也得按流程走!别想蒙混过关!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户籍地址!现居住地!联系电话!紧急联系人!都给我登记清楚咯!”
你的声音在死寂的灰雾中回荡,字字清晰,如同敲响了一口无形的丧钟。
轰!!!
那强行撕裂空间、维持着地球通道的、融合了数位真神意志的磅礴力量,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又像是被强行灌入了逻辑死循环的超级计算机,再也无法维持!
整个通道口猛地向内坍缩、扭曲!然后在下一瞬间,爆发出远超之前神战碰撞的、纯粹由失控能量构成的、无声的毁灭之光!
光芒吞噬了那个拿着小本本、一脸认真准备登记“神明身份信息”的身影。
光芒也吞噬了灰雾中那几位位格至高、此刻却如同程序崩溃般光芒乱闪、形体扭曲、甚至隐约传出类似电子元件过载烧毁的“噼啪”声和意义不明的、混乱呓语的真神。
当足以闪瞎凡人双眼的强光终于消散。
荒原上只剩下翻滚不休的灰雾,以及灰雾中几道沉默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仿佛经历了一场概念层面“格式化”的伟岸身影。
还有那被彻底抹平、仿佛从未出现过的通道位置。
一片死寂。
只有灰雾深处,似乎隐隐传来一声极轻、极淡,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解脱的叹息。
……
地球,华国,某座热闹喧嚣的都市。
一家生意红火的川味火锅店里,人声鼎沸,麻辣鲜香的气息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你和几个闺蜜围坐在一口翻滚着红油和辣椒的九宫格火锅旁,筷子飞舞,吃得满头大汗,欢声笑语不断。
“……所以啊,你们是不知道!”你捞起一大片毛肚,在油碟里滚了滚,塞进嘴里,被辣得直吸气,却一脸兴奋地继续讲述,“国外那些群演,那才叫专业!那特效,那道具,啧啧啧,跟真的似的!特别是最后那场大戏,那场面,那光影效果,绝了!虽然剧情有点莫名其妙,导演好像脑子不太好使……”你撇撇嘴,喝了口冰镇豆奶,“不过那些演员是真敬业!演反派那个,脸化的跟真毁了容一样!还有那个戴单片眼镜的帅哥,气质绝了!就是有点神神叨叨的,入戏太深……”
闺蜜小玲好奇地问:“那你最后到底要到签名没?那个戴眼镜的帅哥?”
“嗨!别提了!”你一脸遗憾地摆摆手,“正要呢!结果他们剧组不知道发什么疯,搞了个大爆炸特效,白光一闪,人全不见了!道具都炸没了!估计是拍摄事故,导演怕赔钱,连夜跑路了!这帮老外,一点都不靠谱!活儿干得糙,跑得倒挺快!”
“啊?这么坑?”另一个闺蜜咂舌。
“可不就是!”你愤愤地又捞起一筷子牛肉,“白瞎我差点给他们登记工伤社保了!浪费感情!”
大家哄笑起来,话题很快又转到了新出的口红色号和最近的八卦上。
火锅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窗外的霓虹灯光。没有人注意到,在你笑得最开心、低头去夹锅里一块冻豆腐的瞬间,你那双映着滚烫红油的眼睛深处,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如同灰雾般缥缈的茫然。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你甩甩头,把那点莫名的空落感抛开,举起豆奶杯:“来来来!干杯!庆祝我‘国外考察’顺利归来!这顿我请!”
“干杯!”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淹没在火锅店嘈杂的人声鼎沸中。
遥远的、无法被任何现存天文仪器观测到的维度。
一片无尽的灰雾无声地翻涌着,如同亘古的叹息。源堡那恢弘而寂静的殿堂深处,一道穿着古典长袍、戴着兜帽的身影静静地坐在属于“愚者”的高背椅上。
克莱恩的意识缓缓沉静下来。神战的余波犹在灵魂深处震荡,但那种被数位真神围攻的极致压迫感已经消失。他轻轻抬手,指尖萦绕着一缕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灰雾。
他下意识地“看”向源堡的某个角落。那里,曾经有一个叽叽喳喳、永远充满活力、用“科学”解构一切诡异的聒噪灵魂短暂停留过,像一个闯入寂静古堡的不和谐音符。
如今,那里空空如也。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是庆幸?庆幸那巨大的、无法预测的“变量”终于离开了,让一切回归“正常”的疯狂轨迹?还是……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失落?仿佛世界重新被灰暗笼罩,少了一抹蛮不讲理、却意外鲜活的色彩?
他轻轻摩挲着青铜长桌冰凉的边缘。那场由“五险一金”引发的“认知污染”风暴,那场最终以“登记身份证办理社保”为高潮、逼得数位真神联手“驱逐”的荒诞终局……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源堡重归亘古的寂静。灰雾缓缓流淌,如同时光本身。只是在这片永恒的寂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地改变了。
或许,只是多了一道无人察觉、极其细微的裂痕。
贝克兰德,皇后区。
一栋豪华别墅的阳台上,奥黛丽·霍尔小姐正坐在精致的藤编茶几旁,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和一杯香气浓郁的红茶。她的脚下,金毛大狗苏茜温顺地趴着。
忽然,苏茜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那双湿漉漉的、充满灵性的狗眼望向阳台外的虚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的呜咽。
“嗯?怎么了,苏茜?”奥黛丽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关切地抚摸着爱犬柔顺的毛发,“做噩梦了吗?”
苏茜转过头,用鼻子蹭了蹭主人的手心,重新趴下,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望着虚空的方向,尾巴轻轻扫了一下地板,仿佛在回应着什么再也听不到的、喋喋不休的唠叨。
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
一副冰冷的水晶单片眼镜静静地躺在一本摊开的、封面印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最新版)》的厚重习题集上。
镜片光滑的表面,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