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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绥州之乱 ...

  •   长安的初雪簌簌落下,呼啸的北风在这冬日里咆哮着宣誓自己的主权。

      永安王府的炭盆烧的通红,伏在桌案前的人身披大氅,腿上也盖了毯子,却仍是挡不住这三九天的寒气。

      书房的人进进出出个不停,一只毛色锃亮的海东青停在窗格上,案前的青年抬起手,海东青立即迎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飞过去,熟练地带了信件破窗而出。

      被撞开的窗棂刮进一阵寒风,案几前的青年轻咳几声,蹙起了眉,冰凉的手掌按上胸口也没能缓解多少。

      “王爷,苏公公来了,圣上请王爷进宫。”管家曹伯一路小跑着过来,嘴中呼出阵阵白气,院中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曹伯这一路过来留下了一串一深一浅的脚印。

      “来人,备甲。”

      “王爷,小厮家丁们已经都交由京兆尹整编了,就让老奴来为将军穿甲吧。”谢洵目光垂了垂。

      “曹伯,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爷哪里的话,老奴本是贱籍出身早年走投无路之时幸能得老将军赏识,有了军功傍身,又能做这永安王府的管家,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呢。”

      谢洵叹了口气,“府中丫鬟杂役,都将身契交还了吧,再一人发上几贯钱,让大家各奔生路去吧,是我谢洵对不住大家了。咳,咳…”

      玄铁制成的铠甲吸满了寒气带走了谢洵胸口最后一丝温暖,又经不住咳了起来。

      曹伯神色有些黯然,手上穿甲的动作却没停。

      一个总角之年的小丫鬟跑进来送茶水,闻言便哭了起来,

      “待会儿,含光门会暂开放百姓出城,你们便赶紧跟着走。你这样的小姑娘要被抓住可是会…咳,咳…”沦为军妓的,后半句谢洵没说出来。

      穿好了甲,小桃又给套了层披风,谢洵就快步出了府。

      打了声口哨,一匹通体黑色的宝马应声而来。这匹名名唤策风跟了谢洵快八年了,本打算找机会换一匹年轻些的战马,就叫他颐养天年,如今看来,这老伙计怕是要再陪自己一程了。

      快马行至宫中,文武重臣都到齐了,确实一片鸦雀无声,大家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的。

      皇帝尚未到不惑之年却已是两鬓斑白,目色也无从前清明,愈显得老态。

      “永安王,怎么看啊?”

      “死守,无他。”谢洵上前一步,沉声答到。

      皇上垂眸道,“太傅和永安王留下。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待臣公们都退下了,皇帝朝身后的帷幕说,“你们也出来吧。”

      皇后牵着太子从帘幕后走出。贵妃沈氏紧随其后。太傅张季霖与谢洵齐齐见礼。

      皇帝子嗣不算多,如今尚在人世的只有一子两女,长女早年就远嫁岭南王,幼女才刚满十三岁,前日也轻车快马远嫁蜀地了。

      现今就只有太子李晏尚在都城,李晏虽为太子却并非皇后亲生,李晏生母出身低微且早已亡故,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也未过百日就夭折于襁褓中且再难有孕,李晏是自小就养在皇后身边的,又是圣上独子,太子之位,也是顺理成章。

      皇帝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

      “子诺,你点一队御林军,快带他们走。”

      “陛下!淑儿不走,淑儿要和陛下在一起,就算是…”皇后抽泣着,“臣妾也要与陛下一起。

      “淑儿,朕是天子。若朕也退了,那便才是真正的国门大开,北方就沃土就全在匈奴的铁蹄之下了。你们快走,退到同州去,同州粮草充足,我前日已往西北去信,守到定远侯来援。就算长安不保,”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只要太子还在,太傅、永安王辅佐,定能保我大梁国祚永昌。”

      皇后回头,伸手去拉站在身后的贵妃,“贵妃妹妹乃将门之后,贵妃和永安王护着太子走。”

      “陛下,臣得留下。”谢洵颔首,“那北狄人认得臣,叛贼又是打着擒臣的名号来的,若臣不在定然生疑。到时候若分兵绕开长安南下,关中腹地再无重兵,怕是…”

      “陛下,御林军乃陛下亲卫,所行之处难免隐忍耳目,还是留给陛下守城更为妥帖。”贵妃道,“臣妾请命,带一百死士,定护太子周全。”

      “你怎知…”那死士是皇帝最后的底牌,从前先帝还在时就在培养,代际更迭至今,才将将培养了两百人,各个有以一挡百之勇,且只听命于皇帝一人,而此时皇帝从未与贵妃提起过。

      “罢了罢了就依你们吧。”皇帝闭闭眼,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儿臣拜别父皇母后。”太子李晏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谢洵也抱拳与贵妃用口型相道了一句保重,就策马向北领一队轻骑一路向北出了安远门。

      说是二百死士,抛去各种任务派出去的,和不幸身陨或是重伤的,也只剩下一百出头。贵妃令五十死士都着软甲,乔装成百姓出城。

      不少文官和官眷也都混在百姓中出城。之前朝堂之上,不是没人建议迁都洛阳,只是皇帝不怕死,也不代表别人不怕。皇帝守城而死待到西北援军赶到收复长安还能落下一个好谥号,大臣们却不对那反贼与绥州王说的什么“不扰百姓,延用朝臣”都那么有信心。

      贵妃沈氏和太子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驾车的是乔装成满脸麻子的老农的御林军副都统庞飞虎。

      贵妃沈氏并未前往同州,而是去往了商州方向。

      商於山区秦岭腹地,只要利用地形优势,就是易守难攻,虽是山区,但地处中原,每隔个几里路就会有人家,就算找不到干粮山间野果野兽也不至于饿死。

      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去同州还有一个原因。贵妃沈氏相信西北军不日必会来援,长安必然还会是大梁的,只是时间问题。

      贵妃将太子和太傅安排在了山顶的一处商君庙处,周围地势较高的地方都安排了死士,又与庞飞虎交代了一番如何利用当地地势。

      这一路跑得急,张家世代簪缨,久在京城,国舅爷张太傅哪里受过这个罪,被那破马车颠的已面露菜色。

      “太傅大人,事急从权,从现在开始有人问起你就叫张家宝,太子也不是太子,是你儿子张二狗,明白么。”贵妃说到,这话说的很快,与平时温婉的贵妃娘娘相去甚远。

      “太傅大人,庞都统,若是七日内我或者谢洵大人还未来寻,就带着太子南下襄阳,荆州刺史蔡大人是可用之人,江北水军定能阻北狄南下,待到西北军至,两相夹击夺回长安也不成问题。”

      说罢,贵妃转身就要走。太傅大人慌着要揽,“太傅大人珍重,我还有要事。”

      离去前,一向不信鬼神的贵妃进了那破到四处漏风的小祠堂,对着布满蜘丝和灰尘的商君像跪下拜了三拜,心说:
      “虽千万人,吾往矣。此番...求商君保佑。”

      拜完起身,一匹枣红马,一杆红缨长枪,单人单骑,东往潼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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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黄昏,无需瞭望,光听地面的震动就知胡人铁骑将至。

      谢洵站在安远门的城墙上,就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压将过来,密密麻麻的胡人铁骑好像连着天际。

      忽然谢洵听到有人来,竟是圣上,谢洵刚想行礼,帝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皇帝今天也着了甲,与秋猎时候那贵气十足的甲不同,这次的甲厚重而沧桑,衬得皇帝整个人都愈发苍老。

      “子诺啊,这些年,苦了你了,终是朕对不起你们沈家。”

      “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且微臣,并不姓沈。”

      皇帝李建兴长叹一声。

      城下人马迫近。绥州王李佑就立在阵前。

      “李翌,你也是我大梁皇室血脉,怎可勾结北狄,做此国贼行径!”

      “皇兄,臣弟并非要与你作对。只是永安王谢洵,结党营私,排挤异己,乱杀朝臣,祸乱朝纲,蒙蔽圣上,其罪当诛!皇兄只要交出谢洵,臣弟即刻退兵。”

      四周将士基本都认得谢洵,此时都禁不住侧目。可碍于圣上在此,这幅想看又不敢看,想言又不敢言的样子落到谢洵眼里只觉得想笑。

      早在汉朝景帝七王之乱就打的是“杀晁错,清君侧”的借口,最后晁错腰斩于市,该乱不还是乱了,真是造反造的都没什么长进。

      皇上轻轻按了按谢洵的肩,似是安抚。

      “尔等狼子野心,朕岂会不知。”

      “众将士听令,今日朕在此,与众将士共守长安。我们的故土家人都在我们的身后!”

      “请众将士务必死守长安,待击退北狄,朕与诸位摆酒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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