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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青驹。

      青驹。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起这个名字。

      裴道才回忆起过去的岁月,那张执拗的脸仿佛还在眼前。

      当年她跟着李若笠在丰州治水,回来时马车顺着城北进了崇宁。城北人群纷乱嘈杂,左右侍卫都紧紧地护在她周身,突然间一个孩子冲上来惊了马。

      裴道才下车想扶起那个孩子,可那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匆匆逃离。

      裴道才鬼使神差的追着那孩子一路来到了安宁堂。才发现了原来偌大崇宁,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个孩子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裴道才。

      “姐姐。”他张口说到。

      因着刚刚的冲撞,他的头发都散乱下来,半遮住了脸。裴道才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他眼前的发丝。

      脸上还沾着星点污泥,嘴唇紧抿,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裴道才哑声张了张嘴,她还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

      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涌出。

      “你是......英国公府里的那个孩子?”

      他点了点头。

      他们曾是见过的。

      裴道才十一岁那年前去英国公府参加赏花宴,当年她还是那个炙手可热的镇阳郡主,走到哪里都有人阿谀奉承。她不耐应付,借故去府中花园透气。

      英国公府的园子里草木丛生,隐隐有遮天蔽日之感。裴道才在园子里迷了路,正想遣身边的侍女去察看,就听到了府中仆妇的责骂声。

      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揪着一个十分瘦小,穿着不合身衣裳的孩子,手上使了劲去拧他的胳膊和腰。

      婆子见被人发现便讪笑道这孩子偷吃厨上席面,裴道才制止了那个婆子,还叫侍女把自己车上备着装点心的攒盒拿给了那孩子。

      当时裴道才问那孩子什么他都不答话,只戒备地盯着她。

      侍女拿来的攒盒只能放到一边的地上,等他们走后,那个孩子再自己去拿。

      裴道才以为他是府中的小厮,被那些老人仗着资历欺负,没想时隔一年,竟在安宁堂这种地方再次见到了他。

      他像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兽一样,怯懦的靠近裴道才。

      他开口说话了,也不再像当时那样不让别人靠近了。

      “你怎么在这里?”裴道才问到。

      那孩子半拧过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抿紧了嘴不说话。

      “他们把你赶出来了,把你发卖了?”看到这孩子满身伤痕,却故作坚强的模样,裴道才想到了各种悲情戏码,她不禁对这个孩子生出一丝怜意。

      那孩子听到裴道才这么说,虽仍不说话,眼中却滴出了几滴泪水。

      他看起来十分委屈,裴道才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到:“你愿意跟着我回东宫吗?”

      他微仰头看着裴道才,声音中饱含期盼:“我真的可以吗?”

      裴道才把他带回东宫偷偷藏在自己院子里,不叫东宫里的其他人发现,还私下带他出门请了大夫帮他调理身体。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孩子已经八岁了,看着却只有六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瘦骨嶙峋,衣服遮着的地方到处是伤痕。明显很少吃饱饭,还常受人欺负。

      “你可有名字?”裴道才看着浑身涂满药的小孩问到。

      他沉默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

      裴道才靠在椅背上,手撑着脸思忖道:“平安康健,旭日初升,风华正茂,叫青驹吧。”

      从那天起镇阳郡主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叫青驹的小厮。

      青驹勤快伶俐,旁人说什么他都笑着应承,很得众人喜欢,连裴道才闲暇时还会亲自教他读书写字。

      院子里的都说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竟得了郡主的垂青。

      青驹一贯伶俐的嘴往往这时不作声,只是时不时眼角的余光会偷偷看向裴道才所在的方向,小心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起初众人都没有发现,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渐渐地反应过来这院子里好像少了一个人,那个叫青驹的孩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有人向郡主禀报,可郡主缄口不言,还传令下去不许这院子里的所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

      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五年了。

      裴道才怔了怔,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他的音讯了。

      容龄长公主见裴道才不说话,忙打了圆场,又想起刚刚安宁堂发生的事情,正色道:“听人说......圣上现在仿佛与你疏远了起来。”

      裴道才扬了扬嘴角“父皇登基后日夜操劳,一应事宜顾及不上也是理所当然。”

      容龄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只是今日武宣在你这里被下了脸面,怕是还要从别的地方找回来。他自己理亏在先,想必事情不会闹到圣上那里去。”

      继而又忧心忡忡道:“就怕城阳拿这事作筏子,在旁的事情上为难你......”

      裴道才倒是不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容龄姑姑不必忧心。”

      “还有一件事”裴道才突然想起:“容龄姑姑可愿做我及笄礼的正宾吗?”

      纵然她与裴道才有这层关系,容龄大长公主也没有想到裴道才会请自己这样的人做她及笄礼的正宾。

      毕竟及笄礼算得上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了。

      容龄大长公主感激地说了声愿意。

      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裴道才告别了容龄大长公主回宫。毕竟虽然公主有出入宫门的权力,可出来太久也容易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因着已经被先帝订下了婚约,裴道才不用再去宫中的教习司,先前请专人教授她武艺学识的课也被喊了停。

      及笄礼的日子也越发近了,更没有什么理由能出门了。皇后命她在自己殿里好好准备,以保及笄礼万无一失。

      延庆殿里的人都为裴道才的及笄礼忙上忙下,反倒她自己没什么实感。

      裴道才一向不太喜欢这种仪式,从小到大,什么精致繁华的场面她没见过,表面上是鲜花着锦,背后是数用不尽的百姓血汗。若是简朴自然的过就也还罢了,可这种仪式往往最是要体现皇家尊贵,少不得一番折腾。

      今日李府又送了东西进来,长留笑吟吟地走到她身边事无巨细地禀报:“殿下,李府今日送进来好大一株赤色珊瑚,便是宫中也不多见呢。”

      李府也真是有趣,先前为投裴道才喜好,送些书啊画啊的。现在书画不送了,改送珊瑚珍珠。

      “足可见李府对咱们殿下的重视呢。”旁边站的一个小侍女取巧道。

      长留附和称是。

      裴道才淡然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珊瑚珍珠这些东西明面上说来珍贵,可李府不缺这些,宫中也从不缺。之前送的那些书画虽没珊瑚珍珠看起来富贵漂亮,可却是能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一个受了圣上冷遇的公主,确实也用不上李家这么用心对待了,算得上是人之常情吧,没什么可抱怨的。

      昆吾对着长留扮了个鬼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李翰林自己挑的。”

      “不管是不是李翰林挑的,这都是李府的心意。”长留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昆吾的鼻头。

      “这哪儿能一样呢,要是他亲自挑选的话才算的上对咱们殿下恭敬认真,殿下下降后的日子才能过的舒心。”

      长留一向老成,不满婚事已成定局后昆吾还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话:“殿下贵为公主,是天子之女,李家知道轻重,没人敢对殿下不敬。”

      昆吾也不满长留这一副大局已定的态度,公主不过是因为先皇的遗言才被迫接受了这桩婚事,若是没有赐婚,她们公主一定会挑一个自己中意的人。

      “那怎么一样?咱们公主和李翰林是做夫妻,不是做君臣。若是李翰林自己都不上心,咱们公主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从上次在玉带阁见着李翰林后就再没他的消息......”

      昆吾腹诽到,在崇宁,定亲的未婚夫妻是可以往来的,这时候往往都是男子最殷切的时候,这个李翰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人奇怪就不说了,还一点也不小意体贴。

      裴道才眼看着她俩要吵起来,出言阻止:“好了,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我已决意要嫁给李翰林了。”

      昆吾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张口。

      这时殿外一个侍女低着头捧着盒子进殿禀报:“殿下,李府派人送过来这个盒子。”

      “不是刚送了珊瑚过来吗?怎么还送?”昆吾小声道。

      裴道才示意长留接过盒子,问到:“是谁送过来的?”

      “还是平日里送东西过来的人,不过那人说是府上七郎君交给他的。”

      李府七郎君?

      李灵节?

      他怎么会突然给自己送东西?裴道才有些好奇,从长留手里接过了那个匣子。

      这匣子看着毫不起眼,像是直接用木头做的,完全没有一点工艺,材质也平平无奇。

      裴道才轻轻打开了匣子,里面赫然躺着像是被人用手折下来的一根带着绿叶子的小半截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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