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whitebread

5、花市

　　“下雨了。”沈辛把手探出窗子去感受，雨丝细密，他眼镜上溅了些。他视力不好，戴隐形容易不舒服，所以工作时会戴框架眼镜。
　　“希望雨后能凉快些。”叶港云套上雨衣，“我出去办点事，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你要去哪儿？”沈辛问，“我看看顺不顺路。”
　　“花市。”叶港云回答道，“有几株晒焉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一下。”
　　“我也去，我想买几束插花。”沈辛拿了把雨伞，穿一双浅绿色雨靴，“一起吧？”
　　“好。”
　　他们俩从居民楼出去，走进雨幕里。法国梧桐种在两侧，在风里发出疏疏的响声。虽然雨落下来了，天气还是热，叶港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趴在水塘边喘气的青蛙。
　　“你会说四川话吗？”叶港云问，“从没听你说过。庚仔倒常常说。”
　　“不会。”沈辛抱歉地说，“我回家时，想学方言已经晚了。”
　　伞的阴影投下，沈辛低头，神色不明。
　　叶港云突然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他安抚性地搂了搂他，“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这已经过界了。沈辛想。
　　“我是十岁才回家住的。”他语气平淡，“姨妈姨夫对我还好，但他们有孩子，我能明显感觉到不同。说真的，有时候我宁愿生病，也不想和家人分开那么多年。就是现在，我在家里也有时不太自在。”
　　“你应该见见我妈。”叶港云笑着说，“她一定能让你体会到家。希望我也继承了这点。”
　　我相信你是的。沈辛对自己说。
　　地铁里摇摇晃晃的，沈辛有点晕，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叶港云拉着手环看他，心里胀胀的，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血液里穿梭，他说不清，或许应当描述为平凡的幸福。选到沈辛做室友的确是他走了好运。
　　沈辛的睫毛很长，沈庚跟他说小时候常常被认成混血儿，想来沈辛也不例外。叶港云又瞥见他手背上的痣，忽然起了摸一下的心思。
　　…天气真的好热啊，地铁也不怎么开空调。
　　明天拌个黄瓜，煮荷叶稀饭，炖锅酸菜鸭子汤好了，清热祛暑，两个人能好受些。
　　“到站了。”叶港云拨了拨沈辛的头发，却发现他在发热，“没事吧？”
　　“没事。”沈辛说，“稍微有点中暑，我习惯了。走吧。”
　　出了站，雨停了，叶港云还是帮沈辛撑着伞，雨后不但没有更凉快，反而空气更加闷热，两个人一路没怎么说话，都觉得像在蒸笼里。
　　“我喜欢这个。”走进花市，空气清新多了，沈辛脸色好了点，指着一盆吊钟海棠，“从小就觉得它的样子很神奇。”
　　“我也喜欢。”叶港云对植物怀有一种特别的爱，“你最喜欢什么植物？”
　　“雪柳。”沈辛说，“名字好听，长得也好看。”
　　“可惜太长了，买回家没办法插。”叶港云不无遗憾地说。
　　“谁说不行？”沈辛看他一眼，“等着。”
　　叶港云抱手笑了，“怎么突然这么有胜负欲。”
　　“说话别像我领导一样。”沈辛佯怒道。
　　“对不起。”叶港云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眯成一道缝。
　　最后叶港云买了点肥料，沈辛买了三十块钱的雪柳，长长一枝，新绿的颗粒像刚落的雪，又花三十块钱买了种明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地开在一枝上，手一触，湿漉漉的，有一种虚张声势的跋扈，虚弱的耀武扬威。
　　“我去趟卫生间，你帮我拿一下。”叶港云把塑料袋和伞一齐递给沈辛，“就在这儿等我吧。”
　　“噢。”沈辛刚拿出手机看了几页书，叶港云就跑着回来了。
　　“那就走了？”沈辛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喏。”叶港云从身后取出一盆新鲜茉莉花，“很漂亮吧？送给你。”
　　“真的吗？”沈辛的声音有点低，又追问了一遍，“真的吗？”
　　“当然。”叶港云说，“千真万确。”
　　他把那盆花郑重地放在沈辛手上，“交接仪式完成，回家吃饭。”
　　回去之后沈辛把买的花儿宝贝似的供起来，茉莉放在房间窗台上，插花放进玻璃瓶里，雪柳则随意搭在墙面上。他的房间本来深原木色的家具偏多，这样搭着也不显突兀，反倒平添一份自然风情。
　　下楼去取了外卖，两个人刚在餐桌前坐定，就听见门外大爷啐了口痰，大声骂道：“我日尼玛批的天气哦！热死人算球！”
　　“开空调嘛，老黄，开起肯定要好点卅。”
　　“开了的嘛！屋头那个说开多了不好，开你麻批三十度，顶屁用！”
　　“对咯对咯，消哈气。”
　　听到这儿，沈辛忍俊不禁，旋即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不知道没有装空调的人怎么过…怕真是要热死些人，穷人苦啊。”
　　叶港云搅着碗里的冰粉，“我小时候家里穷，我爸脾气暴戾，经常不由分说地打人，有一回我被他弄骨折了，我妈才下定决心要离婚。他把财产全部拿走了，我和我妈相依为命过了这么些年，什么苦都受过…幸好从前的天气没这么糟糕。”
　　他笑了笑，“现在能和你坐在一块儿吹空调，是件幸运的事，什么意义上来说都是。”
　　“…嗯。”沈辛没再说什么，屈起手指弹了下叶港云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所以直男会对着我们巧巧看那么久嘛！（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