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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捉迷藏(一) ...

  •   夜渐短,夏日如约而至。
      唐百琪看唐妈最近一直在处理舅妈的事,就知道这个暑假自己一定能回老家,她太忙了,忙着做这做那,没时间照顾她。
      唐百琪对要回老家这件事欣喜若狂,从放暑假第一天就在期待,回去后能见到爷爷奶奶,还有唐多画和唐锦轩。
      老家对于唐百琪来说是逃亡之地,只有在那里,她才得以喘一口气,认真去看看天空,享受微风。

      她像往常很多次那样,提前跟爷爷说好在老家车站接自己,自己从城市这边一个人坐大巴踏上回乡旅程。
      车辆到站后,她惊奇地发现车站广播音乐居然以前听过,她站在那里,感觉就像时空回溯一般。
      爷爷早已在等待唐百琪,他满脸笑盈盈帮唐百琪拿书包,询问她这半年过得怎么样,长高没有?爷爷很疼爱他唯一的孙女,是隔代亲的绝佳典范。
      唐百琪想起来前几天发消息问唐锦轩他回不回老家,唐锦轩是要回的,但是他爸爸妈妈有事不回。
      “所以你住哪,怎么吃饭?”
      “住你家吧,作为你的学习辅导老师,我看你成绩了,真差,这样子怎么跟我考同一个高中和大学,而且我不收你钱,只是要求提供食宿。”
      “…我不知道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同意不。”
      “这没事,我爸跟你爸以前可是同学,他们关系好着呢。有个学霸给你辅导学习,你爸妈那天电话里很是开心的。我是硬要回去的,我爸妈也担心我,能住在你家,他们也很放心。”
      唐百琪是一点也没想到唐锦轩会住在自己家,虽然自己家确实有客房给唐锦轩睡。
      她小时候经常和唐锦轩玩,唐锦轩也经常去她家,去的次数多了,唐爸唐妈不但了解到他品德优秀,而且令他们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唐锦轩的成绩。他成绩太好了,从小到大一直全校前五,对他们梅塘村来说,唐锦轩可能是有史以来学习最好的。所以有这么一个人提出给唐百琪辅导学习,在他们看来是喜从天降,父母辈间都是朋友,互相之间都太熟了,根本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思索着就到家了,唐百琪和奶奶走进自己的房间,这里与自己过完年离开时一模一样,还是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太过熟悉,令人一眼望到童年。
      唐锦轩还要过两天到家,唐百琪帮奶奶打扫唐锦轩的房间,她偶然注意到奶奶眼角皱纹又变多了,身手也没以前那么利索,拿水桶时身体止不住颤抖,唐百琪伸手抢过水桶,使出全身力气拿到厨房。
      唐百琪想起来去年暑假还在和奶奶放羊,那时奶奶比现在看起来硬朗多了。羊是奶奶牵着她的小手去集市上买的,唐百琪挑兵挑将选了一只小羊羔,小羊咩咩叫,唐百琪于是学会羊语。每天早上奶奶会带着唐百琪去草多的地方放羊,羊在草地上嚼草,奶奶坐草地上用狗尾巴草给唐百琪编小狗小兔子,唐百琪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找狗尾巴草给奶奶。傍晚奶奶带唐百琪回家,唐百琪想骑着小羊回家,但从未成功,还总被踢,于是唐百琪把目光转向家里那条大黄狗。
      话说唐锦轩是来给她辅导学习的,但是唐百琪一点也不想学习,她故意没拿一本作业和课本,而是拿了几本课外书掩人耳目。
      当唐锦轩到家后,唐百琪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对唐锦轩说:“天呐,我居然忘记拿作业了,这下我们只能玩了,看来没法学习了,真可惜。”她有些虚心,但还是装作这真不是我故意的样子。
      “没关系,我拿了很多。”唐锦轩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堆习题集,“就知道你粗心大意,但没想到连这都能忘,虽然我很怀疑你是故意的,但问题不大,我拿了很多。”
      唐百琪欲哭无泪:“确实很多,够我们学一辈子了。”
      “一辈子吗,那听起来也不错。”唐锦轩坏笑。
      唐百琪帮唐锦轩收拾床铺和行李箱,发现他只有白色短袖,“是不是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穿白色短袖?”她的短袖颜色是各种各样的,有彩虹的七种颜色。
      “方便。”唐锦轩头也不抬地回答。
      唐百琪心想这人真是傲慢又敷衍,难道买其他颜色就不方便了,我怎么知道一个词方便是什么意思,给你踢回家。
      “其实不全是白色”唐锦轩说着,在行李箱里摸索,“这还有两个不一样的,是绿色和蓝色。”
      唐百琪突然有些心动,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以前对他说过“我喜欢天空的蓝和大地的绿,这是世界的颜色,我喜欢这世界”。
      “是我妈妈给我邮寄过来的,她不知道我只穿白色,但是我也不能不穿。”
      “哦,这样啊”唐百琪为自己刚刚的有些心动感到羞愧,更想给他踢回家。
      唐锦轩看着唐百琪坏笑。
      奶奶喊唐百琪和唐锦轩吃饭,唐百琪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就饿了,等吃饱了再给他踢回去吧,吃饱有力气。
      院子里有棵大树,长得枝繁叶茂,爷爷在大树下摆个小桌子,唐百琪和唐锦轩帮奶奶把饭菜端到小桌上。
      奶奶给唐百琪讲过这棵大树,据说是太爷爷的父亲亲手种的,他希望家族能像大树一样屹立不倒,开枝散叶。唐百琪小时候不懂,差点拿火给烧了,她觉得大树熊熊燃烧的样子一定很壮观,还好被唐奶奶及时发现制止,唐百琪最后自然是少不了一份打屁股和教育,“树在人在,意义和大塘边的梅花一样,是有灵性的存在”。
      唐锦轩吃饭特别快,三下五除二扒拉扒拉吃完了,与奶奶畅快聊天。“百琪的学习你多多关照哈。”
      “奶奶,唐百琪的学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能把她从学习笨蛋教成聪明蛋。”唐锦轩边说边看着唐百琪。
      唐百琪觉得自己真是没耳朵听了,“至少我也能把你从混蛋教成干净蛋”,她冥思苦想后反驳。
      唐锦轩笑得前仰后合:“那太好了,我们互为老师,两人行,也必有我师。”
      唐百琪知道自己被戏耍了,给了唐锦轩一小拳 。
      吃过饭,他们走在一起出去玩,在他们现在这个年纪,即便是男孩和女孩一起玩,在大人看来也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都是最青涩的年纪,懵懵懂懂。
      “我们去唐多画家吧,最近回来了不少人,说不定我们能聚在一起玩捉迷藏。”
      唐锦轩点点头:“好啊,走呗。”
      唐百琪心情愉悦唱起歌,她想起小时候唐多画要教她魔法那件事,那时的天真让她忍俊不禁,因为她曾经一度想要学会魔法统治世界。
      “你傻笑什么?”唐锦轩发问。
      “我小时候想着向唐多画学习魔法,但是后来才知道人类是没有魔法的,我曾经还为这事哭了。”唐百琪又没忍住捧腹大笑,“但我仔细想想还是有点想哭,原来人类真的不会魔法,这真是悲惨的事实。”
      “其实不是你想的这样”,唐锦轩打断她的话,“偷偷告诉你,魔法那一类都是存在的,我可以教你,但要等你到十七岁那年才可以,这是规定。”
      “真的假的”,唐百琪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假的。”
      “那你滚。”
      “假的是假的。”
      “别给我绕口令”
      她们走进唐多画家院子,“唐多画,出来玩,唐多画,唐多画”,唐百琪用熟悉的家乡口音大喊。唐多画跑了出来,唐百琪觉得她也长高了,但脸上的稚气和自己一样。
      她们见面紧紧相拥,感叹时间过得好慢,这么久她们才能再次见面。
      “好了,快别抱了,走吧”,唐锦轩将两人分开。
      唐百琪见到唐多画欣喜若狂,她觉得自己要疯了,拉着她的胳膊:“咱一会玩捉迷藏吧,大家好像都回来了。”
      唐多画点点头:“走”,她们手拉手一起走,唐锦轩在后面跟着。
      老家的孩子总会找到一个玩耍的地方,大家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约定,但大家都知道该去哪。就像大人酒足饭饱也会同去一个地方,成立村里的“情报中心”。那都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唐百琪她们很快就到了,因为那地方就在唐多画家旁边。已经到了不少人,看起来超过十五个,大家都是茶余饭后来这里一起玩。
      每个孩子堆里都有一个孩子王的存在,唐多画是这堆孩子的领头,能把大家聚集起来,大家有什么主意告诉她,她再告诉大家。唐多画去到他们中间大声喊:“咱们玩捉迷藏吧,定一下捉迷藏范围,分小队,一起玩。”
      大家齐声附和,有个人提出问题:“怎么样才算抓到,要不然就发现并且手碰到那个人才算吧,相当于捉迷藏和你追我赶的合体。”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觉得这样更能增加乐趣。
      唐多画又说:“大家两人一队,这样等天黑了也能继续玩。”
      唐百琪必定是和唐多画一队,她们从小到大无论玩什么都是一队,就像不能分开的亲姐妹,唐百琪觉得跟唐多画在一队非常有安全感。
      大家彼此都认识,虽然有刚加入的新人,但这不重要,大家都姓唐,不用知道彼此的姓名,只要你站在那里,大家就知道你姓唐,是一家人。
      唐锦轩与自己比较熟悉的一个男孩一队并挑衅唐百琪她俩:“你们输定了,我们一会第一个就找到你们。”
      最后分为九队,唐锦轩那一队先当鬼抓人,抓到哪一队,哪一队也变鬼抓人。他们自觉去唐多画家的过道数一百个数。
      唐多画和唐百琪赶紧跑起来去找隐蔽的地方。
      “我们去哪,去小庙里吧。”唐百琪跑着问唐多画。
      “那里不算隐蔽,再找找地方,走。”
      最后她们找到一个自认为是隐蔽的好地方,在胡同里的两座房子之间,两堵墙之内空间不大,只能侧着身进去,唐多画在旁边找了捆玉米杆,唐百琪先进去,唐多画后进并且一路托着这捆玉米杆,走到深处后,把玉米杆挡在身前,这样即使有人经过看一眼,除非进去看看,否则里面昏暗,很难看见她们。
      里面的味道不算好闻,脚下还时不时有水流,她们只能把双脚放在堆起的三角高处,身子紧贴着墙,形成稳固三角形。这是旁边那户人家厨房排水的地方,但不管了,只要不被发现,藏哪都无所谓。
      “唐多画,你脚湿了吗,我脚湿了”,唐百琪穿的是凉鞋,水很容易浸湿脚。
      “我也是,好像有人来了”,她们赶忙闭嘴不说话。
      她俩就这样侧着身子,难以动弹,小声聊天。
      她们臭味相投,彼此无话不谈。有时候唐百琪也想不起来她们都说了什么,但是总是有很多话可说,可能也说了很多废话,但说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就应该多说废话吗,现在不说,等以后可能就没时间和机会说了。
      她们等了很久,这个地方果不其然很隐蔽,没人一个人怀疑这里。
      “唐多画,咱们出去吧,这里太隐蔽了。”
      “好,出去看看。”
      她们缓步出去,两个人刚站出去,就有几个人从大路经过,指着这边大喊:“快,她们在胡同里面,快追。”
      唐百琪和唐多画同时大喊:“跑!”
      唐多画指挥唐百琪:“你往那边跑,我去这边,分散他们。”
      “好”,唐百琪应和后与唐多画跑向不同方向。
      他突然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一样在奔跑,没有目的地,一直跑一直跑。
      但是她没想到,唐锦轩居然绕小路在前面堵自己,按照规则,被看见后还要被抓到才会变鬼,唐百琪要小心不要被抓到。
      唐锦轩堵在前面,她只能钻进距离自己最近的胡同,从这里绕开,而且心里默默祈祷前面不要有鬼的那一方经过。
      唐百琪看见唐锦轩在后面快马加鞭追赶自己,她跑出胡同,一头钻进距离不远的小庙里,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把唐锦轩支走。
      唐百琪贴在石墙后面,看见庙台子上放着一个佛像,还有一个香炉,里面有几根燃尽的香和灰色的烟灰,空气里一股香烟味。她心里一点也不怕,因为她的年龄还不知道上香拜佛的具体含义。
      等她长大后再经过这里,是没有勇气再进去了,那时的心饱含敬意和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儿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叹。
      她贴着墙窃喜唐锦轩没有发现这里,探出脑袋去看外面有没有人,因为这个脑袋,她被唐锦轩看见了,唐锦轩大喊一声跑过去:“还不快束手就擒。”
      唐百琪如万马奔腾之势窜出去扭头就跑,还不忘扭头嘲讽:“略略略,来追我啊,追不上,大笨蛋。”
      她没注意脚下,突然被石头绊倒,身体不稳要摔倒。
      唐锦轩见情况不对跑得更快,在她完全倒下去之前用力拉,虽然还是倒了,但减缓了倒下的作用力,“谁才是大笨蛋,要不是我帮你,你就脸朝下毁容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反正我不是笨蛋。”
      “但你现在跟我一样是鬼了,是我的手下,站起来吧,还有一队没找到,跟着我走。”
      落日余晖下,唐百琪跟在唐锦轩身后,一起正式踏入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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