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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桃都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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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台里,衣衫褴褛、浑身血痕的少年被重重锁链束缚着,闻松月走近了些,发现锁链竟是穿透身体强行将他的修为化掉。
生不得,死不能。
闻松月为他注入灵气。
沉睡着的少年经络干瘪,一遇到这股灵气,便如海绵吸水般贪婪地吸收着,如此持续了半个时辰,少年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错愕地看着闻松月,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
闻松月收回灵气,手负于身后,道:“我是谁你不必问,你且说说,你是因何在此?外头那人又是何人?”
桓溪愣了愣,惨白的脸陷入沉思,随着记忆苏醒,他先是茫然了一刻,而后身子剧烈颤抖,气息跟着凌乱起来。
血丝缠绕的眼睛里,隐隐有黑气生成。
闻松月见他有入魔之相,当即喝道:“凝神!”
这声音直击灵魂,灌顶的感觉令桓溪逐渐自控,慢慢清醒过来。
虽然他已尽量克制,但紧握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后悔与担忧。
他不由寄希望于眼前之人。
此人强大冷静,有着国主也难以企及的气势,而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再保护公主,往后一切都只能交托给他。
然而,强大之人,焉能按他意愿行事?
思及此,他不禁悲从中来,缓缓跪倒在地。
他紧闭双眼,对闻松月俯身叩首,回答之前的问题,道:“回前辈,晚辈乃东陵国主之女凌玉心的影子,从小与公主一起长大,承担护卫之责。”
“几个月前,公主在外游玩时认识了一个自称寂山仙君座下关门弟子的人,名为宁子峥。此人阅历不俗,见识不凡,言谈举止皆是上品,尤其很会哄人,短短几日便取得了公主的信任。”
“公主心性单纯,引他为至交好友,此后无论到哪里都要带着他。晚辈本以为他只是贪图名利之辈,岂料此人竟一直对公主心怀恶意。”
他力气不继地重重喘息几下,继续道:“等晚辈发现时,本想立刻出手将他揪出来,可是晚辈不是他一合之敌,很快落败。后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将我困在此地,还用摄魂锁令我生不如死。”
听完桓溪所言,闻松月眼神微动,以他的阅历,居然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摄魂锁。
至于寂山仙君,更是无稽之谈,想来也是那个不要脸的寂山魔君给自己封的号。
这摄魂锁,莫非又是他鼓捣出来的新玩意儿?
毕竟这是夙世的仇敌,闻松月忍不住多了一分好奇,想看看这究竟是何物。于是迈步上前握住一根锁链仔细摩挲,很快便发觉那看似光滑的表面,实则令藏玄机。
他将自己的浩然剑气覆在手上,所过之处,锁链上刻下的咒文依次显现,辨认了片刻,他才冷笑一声,说道:“那人不过虚张声势诓你罢了,这只是普通的锁链,并非摄魂锁,倒是这上面的咒文,来历非同小可。”
桓溪见他有此见识,更加笃定自己心中的判断,再度涌出希望,当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试试求他帮忙,于是又是深深叩拜,道:“前辈容禀,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能够答应!”
闻松月低头看着血呼哧啦的少年,眉宇间有些嫌弃,道:“你想让我救那小姑娘?”
桓溪跪着的身板直了起来,道:“不错,那邪修心思不明,但晚辈可以肯定,他迟早会对公主下手。”
想到方才所见,那少年模样的人并没有什么破绽,看起来甚至还对那小姑娘有些意思。
尤其是那双眼睛,实在碍眼。
他不动声色,沉默许久,久到桓溪都快要绝望时才出声道:“好吧,你我有缘,那我就帮你这个忙了。”
说着,闻松月取出苍天剑,将剑意灌注其身,凌空几剑,便将锁链砍断。
随即施展护体神光笼罩桓溪,手腕一用力,便将贯穿他身体的锁链强行抽出。
桓溪浑身疼得发抖,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可他硬是没有吭声。
闻松月暗暗点头,以此人心性,也勉强有资格保护凌玉心了,于是便不吝啬地取出一枚生机丹递了过去。
桓溪颤抖着抬手接过吃下,下一刻,如水般的灵力在他的经络中生成流转,熨帖着他受损的身躯。
在他调息打坐之间,他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脱落,不一会儿周身除了斑驳的血迹外,竟再也没有一丝伤痕。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桓溪惊喜地睁开眼,连忙起身恭敬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闻松月不甚在意地摆手,问他,“那邪修拘禁你时,可还做了什么?”
周遭的气韵,与自然的声与形相融,这种情况在灵台构筑的场景中不可能实现,所以他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桓溪的灵台里被设了阵法,而他此刻只怕已经身处桃都之外了。
行事如此谨慎,也不知道那邪修到底在图谋什么。
桓溪顺着闻松月的话苦思冥想,却终是无果,只得摇摇头道:“晚辈只看见锁链袭来,然后就受了伤。不过意识模糊之间,还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不知道这算不算特别之处?”
水流?
闻松月放开神识,观察周围,除却怪石嶙峋,偌大一片地方,就只有几汪深潭波澜不惊,哪会有什么水声。
他止住思考,眼下不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离开这里才是头等大事。
好在之前他收了凌玉心的河灯,上头有她残留的气息,所以能模糊地感知到她的方位。
闻松月让桓溪收好锁链,带着他御空而行。
千里成寸,真仙境修为一日可行数十万里,然而等到二人再次回到桃都时,却已经过了整整三日。
桓溪担忧不已,闻松月同样脸色也很难看。
在路上他想通了一件事,既然他被法宝传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那这个邪修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也猜到了他会和桓溪碰头。
若果真如此,那凌玉心只怕危险了。
好在事情并未如他料想这般艰难,只因凌玉心即将年满十六,按祖制,她须得入宗祠侍奉先祖七日。
说是宗祠,然则对于皇家而言,却是一处宫殿。
皇城西侧的女英殿供奉着的飞天女神像,据说就是东陵家第一个飞升的先祖,也因此这里成为了皇家宗祠。
万灯节过去当晚,凌玉心焚香沐浴后就进到了女英殿,至今天,已经待了足足两日。
刚开始她还比较忐忑不安,毕竟平时桓溪与她形影不离,她已经习惯于依赖影子了。
然而在她侍奉期间,桓溪需要去另一处地方秘密试炼,只有再次通过考核,他才有资格继续担任影子,所以这一次凌玉心必须靠自己去侍奉先祖。
至于要如何侍奉,她事先并不知道,因为自这个规矩传承下来,已经有几百年了,可居然一直无人可借鉴参考。
听母亲说,这是因为侍奉满七天,一旦走出了大殿,侍奉之人便会被种下禁言术,这期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无法说出口。
原以为这其中应是关乎着皇室的秘密,可进来后得到神像指示需要干什么时,她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
此时此刻,凌玉心端正地坐在团蒲上,在她的身侧,堆放着好几摞书籍,上至功法典籍,下至民间杂记,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而她正捧着一本《万妖志》一字一句、声行并茂地念着。
“厌火族生于钟山之巅,以朝露为食,善御风控水,为天生灵族。族长鹤熹少时顽劣,常化鹤混迹于普通鹤群,而后口吐人言捉弄于人,被人告上章山宝阁。阁主秦无期下山捉拿鹤熹,而后留在身边时时训诫。”
“在此期间,鹤熹对阁主产生不伦之情,每每欲以身奉主,都被秦无期扔了出去。后来因不胜其扰,百年之期未至便将他放了回去。岂料回去后,鹤熹茶饭不思,竟似患上了相思之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玉心停下来,怀疑地反复翻看书名,确实是《万妖志》没错,可这么正经的书名,记载的怎么都是这种东西?
闻松月倚着神女像,欣赏着少女震惊的神色,心里升起诡异的得意。
他归来后,以敛息术行走于皇城,很快便找到了凌玉心所在,没想到好巧不巧,居然听到凌玉心在朗读自己早年的大作。
这本书可以说是他的记仇名单,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书中有名。
当然,他也是个追求严谨之人。
这本书里所记载的事情,除却情感经历是假的外,其他的大多都是结合他们的族群史如实写下来的。
所以说,虽然鹤熹与秦无期当过主仆不假,但上面的不伦之恋却是他为了报复秦无期胡乱编造的。
凌玉心看不到闻松月,自顾自地沉默了一阵,大概是没想到先祖的口味这么重。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是她,有这样的爱好,她是宁死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她现在由衷觉得,先祖给人下禁言术封口实在是太明智了,不然后人随意乱传,还如何能对先祖心怀敬畏之心?
不过这本书她是读不下去了……
凌玉心合上书来,抬头看向女神像,以商量的语气试探性道:“先祖,能换本书吗?”
女神像自然不能回应她,不过前两天的经验告诉她,如果周身没有微微的刺痛,就说明先祖没有要惩罚她的意思。
于是她等待了片刻,发现没什么事后立刻挑挑拣拣地拿起一本相对正经的书从头开始念起来。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内响起,闻松月静静听着。
忽然,桓溪的传音惊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