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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旧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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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枳做完检查坐在走廊里等结果,正发着呆,突然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rimi。”
南枳闻声回头,视线里出现了那个在英国的好朋友——许泽。
她盯着远处的人,还是从前的样子,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上身是浅蓝细格的衬衣,下身白色的西装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手臂处松松拖起白色大褂,带着一些随性又有些性感。
他成熟了许多,南枳想。
他步伐有几分急促,等站到她面前时,他还声腔中溢出几分喘气声。
南枳连忙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应该在英国的人,温声开口问:“你怎么回这里了?”
许泽黑色眸子再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听到她软糯的声音更开心了。
“我已经博士毕业了,所以我和候教授申请回到国内的实验室,也被京都医院邀请做神经科的医生。”许泽嘴角挂着笑,解释道。
“恭喜啊,不过留在国外不是更好吗,你以前还说你要留在英国。”
许泽听完她的话,眼眸微动,他握紧住一侧的拳头,好似在纠结着什么。
南枳见他久久不开口,变打算转移话题,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清脆的声线钻进耳朵。
“rimi,我是因为你回来的,我……我喜欢你,所以就……”许泽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坚定。
南枳诧异出声,“许泽,你怎么会……因为我。”
“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想我一直在你身后,你总有一天会看到的,所以我回国了,以后就能跟在你身后。”
南枳轻摇头,“许泽……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我说的算,喜欢一个人的权利我应该有的,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千万不要说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怎么会,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我从来不会有改变。”
许泽依旧温柔地对着她笑,“我不仅是你的朋友,还是你在国内的主治医生,候教授和打过招呼了,以后你每个月都要到我这里做一次检查。”
“这次你的情况是不太好的,我和候教授研究过,保守治疗已经到了极限,我觉得做手术可能会是我们新建议。”
南枳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没想到这么快,保守治疗已经没有用了,做手术风险太大,她好像真的快要死了,可她爸爸妈妈的事情还没解决,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
“谢谢你许泽,我会考虑的。”南枳强忍着泪水对许泽说。
南枳和许泽道别后,一个人打车回了家,她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她总是想,如果她在伦敦接受了许泽,那她就不会再遇到宋暻,更不会像现在这么为难。
今天的许泽依旧认真的告诉她,他还是喜欢她,等她给他个机会,温柔的脸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和三年前一样,爱表达的含蓄,目光中带着坚定,却一直在身后默默守护。
正如顾思思玩笑着说,许泽是个苦情男二。
可她又不是女主,怎么会舍得他做苦情男二,南枳笑着想表述清楚他们之前的关系。
一旁的顾思思摆了摆手,继续装傻,你明明知道人家对你的心思。
南枳勉强带着笑解释,可是我已经拒绝他了。
是,拒绝的很彻底,以至于她不敢见他。
回忆起他们的相识,是南枳过得最艰难的时光。
那天是最难熬的周四,好不容易熬过讨厌的小组作业,又碰到难缠的黛西。
她高高在上的对她这次的表现评头论足,当着众多人的面说亚洲人的蠢笨是与生俱来的。
她直接无视她的话,把资料整理好放进书包里,一声不吭地绕过她走掉。
身后的黛西又加大声音嘲讽着亚洲人的种种,借此凸显出白种人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南枳连头都没回,这样的人,没必要和她理论,简直没道理可讲。
刚走到校门口,她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去图书馆借专业课的书,大二上学期,她们的专业课很多,任务也很重,然而她的英语水平还是很烂,她不得已要花两倍的努力来跟上课程。
每当她怀疑自己时,顾思思就紧紧地抱住她,安慰她,每次都能让她重拾信心。
当时,只是一瞬间而已。
最近的图书馆离教学楼较近,她便掉头往回走。
绕过长街就是图书馆,她已经很久没来了,上次来还是上期末来温书。图书馆外的两颗绿植依旧生机勃勃,英文名字她倒是不知道叫什么,顾思思某一次路过学校,来图书馆等她,随口说出中文名字——常青树,这种树让她第一次觉得有永远的感觉。
门口的大画报早就换成了NBA比赛的宣传片,一张巨大的海报,高大威猛的黑人手里拿着球十分醒目,南枳站在50米处也看得格外清晰。
路上风雪很大,伞被吹成各种形状,雪花落了一身,一抖全是冰凉,南枳顶着冷风,艰难地迈着步子往图书馆门口走。
图书馆一楼是自习室,她看着里面人满为患,果然大家都差不多,都是期末临时抱佛脚。
她乘电梯到了三层,这层都是关于文学类和医学类的书。
她把伞慢慢缠住,然后才推门而入。
“抱歉同学,今天图书馆的系统升级,不能借书还书。”
清冷的声音传来,不轻不重,如春风细雨般撩过耳边,又像是薄荷糖被嚼碎一样清凉。
没听见她的回应,柜台的人缓慢直起身,两人目光相撞,南枳瞳孔威震,愣住了几秒。
是一张让人惊艳的脸,五官清秀,皮肤很白,乌黑的瞳孔,眉目间捎着温柔的笑意,脸上还挂着眼镜,是个东方面孔。
很不常见的亚洲人。
他很高,身形十分修长,穿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件黑色格子衫,衣袖挽到小臂,右手有还拿着一本医学类的书,大概是学医的。
南枳回想以前顾思思曾经向她吐糟过候女士逼她学医的经历,说要让她努力考上她们学校的医学部,但是这个专业考上的难度在地狱级别。
顾思思很是夸张的说他们学校的医学部是最难考上的,就算考上,毕业也很难,所以她打死没同意,偷偷地改了志愿,学了新闻学。
见她长久的沉默,男人微微一笑,先是温柔的开口问她,“同学,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南枳回过神,冲他笑了笑,开口询问,“请问《西方哲学史》有吗?”
男人低头在电脑上查阅了一番,轻声道歉,“不好意思,最后一本书昨天被借走了。”
“哦。”
南枳虽失落,但也知道不能怨别人,只怪自已来的不够早,礼貌地说了声打扰了。
她摆弄着手里的伞,不知在想着什么,几秒后转身要出门,男人看了眼外头狂啸的风雪,又看了眼面前温婉可人的亚洲面孔,动了恻隐之心。
“你等下。”
“嗯?”她回身,有些疑惑。
男人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她走来,用英语问了句“中国人?”
“是……也不是。”南枳思考了几秒回答他。
“哦?”男生眼神里充满疑惑,仿佛对她的答案有些吃惊。
南枳用中文解释道,“我父母是中国人,然后他们移民到英国,生下了我,我的国籍是英国国籍。”
男生似乎有些吃惊听到她讲出这么流利的中文,忍住不住夸道,“你的中文很好。”
“我有本《西方哲学史》,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借给你用。”
说完就从柜台里拿了出来递到她面前。
“真的可以吗?”小姑娘似乎有些吃惊,暗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许泽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圆圆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身影,心突然跳动了起来。
许泽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回话,“可以。”
“不过你要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南枳把书放下,从包里翻出便签纸,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了上去。
“我叫南枳,哲学系二年级,你也可以叫我英文名字,rimi。”
许泽接过纸条,秀气的小楷写着她的名字,他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许泽,医学系四年级 ,我没有英文名字,你叫我许泽就行。”
南枳再次感谢后拿着书走到二楼的学习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温习功课。
学习了一下午,南枳准备给大脑放个空,她慢慢地走在书架旁,打量着周围。
二楼空间很大,像一个书的海洋,各类书籍分门别类,排列整齐。
她小步挪动,尽量不发出声音,看着各种专业书,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背景,他背对着她,正在整理书架。
“嗨,许泽。”南枳上前几步走到他身旁,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男人回过头,看到她,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
南枳抿了下唇,用手指了指外面的暴风雪,轻声地解释,“外面下的太大了,我要等下小点再回去。”
许泽听完她的话,提议到,“我宿舍和你们宿舍很近,要不你等我会儿,我收拾好书送你?”
南枳刚要拒绝,身后来了个人把许泽叫走了。
南枳又重新回到座位上,闲来无事,开始在笔记本上乱画。
“南枳!”
南枳抬起头看到许泽站在她身旁,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无措地解释自己刚刚的离开。
南枳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许泽又说了声抱歉,这次真的要送她回宿舍,南枳看到他一脸愧疚的眼神,不忍心拒绝,第二次麻烦他。
他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门口撑着黑色的伞安静地等着她。
南枳抱着书,钻进伞里,一路无言。
“谢谢你,许泽。”
南枳看见快到宿舍门口停了下来,她很害怕遇到露娜,让她看到她和男生一起回来,她会忍不住的盘问她和他的关系,不知道要追问到什么时候,这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
许泽随着她停了下来,今天她说了数不清的这些,听得他微微皱眉,第一次觉得礼貌是一种负担。
“唔……那个……许泽……我要到了,送到这里就好了。”
她话说的支支吾吾,脸被冻的通红,粉色的围巾裹住她大半脸,但圆圆的杏眼湿漉漉的,很是迷人。
许泽终于明白了外国友人每天口中的一见钟情,原本是被见色起意美化过的词,他还曾经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但今天他切实体会到。
他很喜欢南枳,从他见到她那一刻,这点他很确定。
他想多了解这个有些中国血统的女孩,他小心地为自己争取了这么一个机会,但似乎要被她中断。
“我想把你送到楼下可以吗。”许泽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且很绅士地问她。
见她的脸上有些犹豫,男人轻描淡写的有补充道:“我想还是把你送到楼下吧,你拿的东西这么多,怎么撑伞?”
南枳想说她不用打伞也可以,她跑过去一会儿就到了,可是许泽坚定的眼神让南枳开不了口拒绝他。
男人盯着她看了会儿,目光扫过她的头顶,问她,“要走吗?”
“嗯。”南枳收紧了怀里的书,小声地回应。
他点头,心情瞬间晴朗,还笑了下,“那我们走吧。”
南枳将书收进书包里,快到楼下时,呼啸的狂风突然又变的大了起来,将她整个人吹的向后退了两步。
外头天已经黑了,风太大,又伴着暴雪,简直寸步难行。
“走慢点,小心摔倒。”身后的男人轻声开腔提醒。
“好。”
她也没推脱,听话的放慢了脚步。
五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到宿舍楼下,南枳从伞中离开,看了眼许泽半个肩膀上都是雪,自已身上都是干净,心里对他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你等一下我。”说完就先跑进宿舍楼里。
许泽抬头看她身影,“哎……”
“诺,送你的。”
她仰起头看他,温和的笑了下,“热咖啡,暖暖身子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还有你的书,也很感谢。”
许泽盯着她脸入了神,楞了几秒才放下手中的伞,用手接过她手中的咖啡。
“其实,你不用谢这么多次。”
许泽语无伦次的又说,“南枳,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南枳笑着,“当然可以,我原本在这里就没什么朋友。”
就这样,南枳在大学里又多了一个朋友,南枳闲暇时间会帮许泽整理书,许泽会帮她复习功课,直到他本科毕业的那年夏天。
南枳即将大四的哪个夏天,她脑中的炸弹突然爆炸又住进了医院。
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她足足昏迷了一个星期,等她醒来,就看到侯阿姨带着一群实习生查房,她迷迷糊糊的看到了许泽,又昏迷了过去。
那天许泽下了班就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着她,待了很久很久。
那是他第一次另外一个身份了解她,就是他的病人。
他看着那一张张病例,一份份检查报告,一次次会诊记录,他才明白,她总挂在嘴边的时间是多么沉重。
他原本想做一名外科医生,但在他看到那个明朗的女孩,躺下那里一动不动地,安静地只能听到呼吸机运作的声音。
在那一刻,他内心的决定被瞬间改变,他看着不远处的人影,冲了过去。
“候教授,我决定了,我要选择神外。”
阳光下,男孩的坚定,让候教授感动,她温声地询问:“许泽,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请告诉我理由可以吗?”
许泽微微转过头盯着不远处的病房,眼眸渐沉,口中却是坚定,“我喜欢的人,我想要她活下来。”
南枳醒后震惊地听着许泽的决定,她并不理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外科医生不当,非要重新学习神经外科。
许泽把手中扒好的橘子放到她手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有些是好的意外,又些是坏的。”
我会把遇到你这件事,变成好的,我希望你也是。许泽盯着小口吃着橘子的南枳,认真开口说。但后面的那句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她会有负担。
他总是很温柔的考虑她的感受,小心翼翼的站在她的身后,给她很多帮助,也不邀功请赏。
安静地几乎让人忽视,更何况原本就迟钝的南枳,她更是察觉不到。
就这样,许泽正式地开始学习神经学的知识,他努力上进,候教授很是欣慰她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学生,经常在南枳面前时不时夸赞一下他,还顺势打击一旁的顾思思。
而一旁的顾思思表情像是调色盘,时青时红。
一年后,许泽正式加入候教授的研究团队,他的第一个实验病例就是南枳的。
从此以后,南枳的主治医师名单中又增加了一位姓许名泽的医生,他们从朋友又转到医患关系。
在她毕业当天,许泽约她出去吃饭,结果回去的路上,他停在宿舍楼下,目光闪烁,胡言乱语后,终于进入了主题。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是条精美绝伦的项链,他语无伦次地向她告了白。
他说,“南枳,我想把我们的关系发展成为可以相互爱护彼此的关系,你觉得呢?”
那时候她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立刻从这个惊吓中回过神来,但依旧不知如何处理这么尴尬的场面。
“你……我……对不起,我想先清醒一下。”
南枳紧张地要无法呼吸,然后她跑进了宿舍,把许泽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当天晚上她转头向顾思思求助,而顾思思的重点却在另一个。
“中国的男孩子的求爱就这么含蓄的吗?放到我身上,估计我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顾思思笑得不行,完全没有给她出主意,就在一旁哈哈大笑。
后来南枳想了一个星期,觉得她对许泽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她此刻要和他说清楚。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南枳主动去医院找到了许泽,把她的想法倾盆而出。
许泽那时,有些不知所措,强忍着失望,扯出来个笑意,还安慰她说没关系。
但南枳望着他那双失落的眼睛,内疚感油然而生,她那一刻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玩弄了一个率真纯粹男孩的感情。
让她再也不好意思去见他,直到她离开伦敦,他跟在候阿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安静地向她告别。
直到他再一次成为她的主治医生,再一次含蓄的告诉她,他在等她,等一个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就是这样温暖和沐的许泽,他站在她的不远处,浅浅的笑着喊着她的名字,诉述情感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她还是开口拒绝了他,就算没有宋暻,她也不可能去接受许泽,她不爱许泽,她很明白。
可她爱的人,他们也不能相爱。
南枳眼中含着泪花,想到苏漫,她淡如止水的褐色眸子里涌出些许恨意。